智齿

　　翌日清晨，我6点就去了学校。
　　因为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妈妈比我更早起来，正在准备丰盛的早餐。
　　看，他来一次，会给我们家带来多少麻烦。
　　“今天怎么起来那么早，不像你啊。”妈妈说。
　　“嗯，今天值日。”我撒了谎。
　　“吃了早饭再走吧，都快好了。”
　　“不了，我和同学约好了。”我弯下腰系鞋带。
　　“同学？！”妈妈的反应有点大，直接从厨房出来了，手里还拿着汤勺。“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的，妈妈你在想什么嘛。”
　　“噢，是女的就好，妈妈是听说现在的学生都喜欢早恋，妈妈不允许你早恋，知道吗？”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懂得。”
　　早恋？怎么可能？！我平时躲那些男生都来不及了。况且，我长的还这么“保险”。
　　说不定，我一辈子也不会结婚。
　　走到门口，妈妈喊住我，给了我三元钱。
　　噢，可怜兮兮的我。
　　“够吗？”
　　“嗯。”
　　“中午早点回来听到没，你小叔今天下午要回上海，中午你回来早点，我们一起去酒店吃饭。”
　　“我不……”
　　“不准说不。你爸和我所有的亲戚里就只有你小叔混得最好，他现在是上海一座大公司的总经理，指不定你以后工作还要请他帮忙，所以妈妈不准你和你小叔闹任性。”妈妈语带谴责地说。
　　“可是我不喜欢小叔，我不想见到他，以后也不想请他帮忙。”
　　“你有资格说不吗？想想我们的家庭条件，想想你现在的成绩，你要是争气一点，你爸和我还会这么低声下气像伺候老太爷一样伺候你小叔吗？”
　　“……”
　　“你是个女孩子，你以后要没有一个像样的工作，你的人生道路会有多艰辛你知道吗？”长长的叹了口气，妈妈闭着眼睛，显得很疲惫。
　　“去上学吧。”她轻轻地说。
　　我转过身朝前走了几步，听到后面“嘭”的关门声，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我在妈妈的眼角看到了某种晶亮的东西。
　　现在的我，根本就不能理解妈妈刚才说的话。
　　什么未来不未来，工作不工作什么的，我现在什么都不了解。

　　去学校的路上，空气很清爽，路上的人屈指可数。
　　沿路可以欣赏到万物苏醒的姿态。
　　嫩绿的草叶上沾染了晨雾，凝结成一个大大的水滴，很可爱。
　　路边的菊花含苞待放的样子显得格外的羞涩。
　　如果我现在有一个相机的话，一定会把它们拍个尽兴。
　　那些街道清洁工们似乎比我起得还要早，在街道边挥动着大扫把，已经扫完大半个街道了。这些清洁工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她们年纪都那么大了，却每天坚持着干这些一般人都不愿意干得苦活。这是为什么呢？有一些更好的工作不是吗？
　　有一位清洁工婆婆见到我，朝我点点头，笑呵呵地说，“早上好啊，小姑娘。”
　　“早上好。”我也向她点了下头。
　　“那么早就去上学啊，真是个勤奋的姑娘。”
　　我羞涩地笑了。
　　“你学习一定很好吧。”
　　“呃……”我的笑容变得尴尬。
　　本来的好心情，因为那个清洁工婆婆的一句话，一下子跌落低潮。

　　到了学校，和我想的一样空荡。
　　这样寂静的学校我是第一次见到。
　　它挽救了点我低落的心情。
　　但是让我意外的是，我并不是第一个到教室的。
　　我踏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坐了四、五个人了。
　　乔羽童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是我，兴奋地喊道，“嘿！早上好啊！第一次见你来这么早，是不是你家的闹钟坏了？”
　　“……”
　　“一定是吧！我就说嘛。”她咬着圆珠笔，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下，“喂，帮我个忙吧。”
　　我的脚步一顿，扭头看她，“什么忙？”
　　“嘿嘿，帮我写作业。”
　　她坐到我前面的座位，把作业摊开推到我面前。
　　“这个，这个……”掀一页，“还有这个……你就帮我做这么多吧。”
　　“……”整整三页……“为什么要找我帮你做？”我真正想说的是，为什么你自己不做？
　　“哎哟，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嘛。其实我也不想麻烦你，只是最近几天我一直去彭宇威家探望他，那家伙的手腕被打坏了，不能写字，我还要给他抄写功课。”
　　“他……他伤的很严重吗？”手腕被打坏了，听起来怪毛骨悚然的。
　　“也没那么严重啦。”她撇撇嘴，“其实他身体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就是脸上的伤口结了痂，破了相，没脸出来见人了。”
　　“啊？”我在脑海里幻想他那张脸上贴了白纱布的样子。“噗——”
　　“是吧是吧！你也觉得好笑吧！”她拍着桌子，情绪激动。“告诉你实话，看到他那样子我真是高兴的不得了，一直忍着不在他面前笑出来，结果憋的我肚子都痛了，今天早上还便秘，好痛苦啊……都是那家伙害的……”
　　“呵呵……”和她在一起，很容易就能笑出来，好像开心就是那么简单的事。
　　“你和他关系很好哇。”我问。
　　“好屁叻！鬼才和他关系好。”她瞟了我一眼，“是我妈啦！我妈和他妈是死党，还是结拜把子呢，你说老土不老土，都什么年代了，还以为自己是还珠格格呢。”
　　她生动的表情和活泼的语气让我频频失笑。
　　今天是我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学校是那么好的地方，可以让我暂时的忘掉心里的不快。
　　“那，他和马悠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乔羽童一听到马悠悠这三个字，脸色马上就变了。
　　“别跟我提那贱女人，她他妈就是个骚蹄子，J货！亏我以前还把她当朋友，我他妈真是瞎了眼了，以为人长的好心就好，真是狗屎……”她一脸的忿然。
　　“好了你别气了，不是有句话叫日久见人心吗，早点认识到总比到最后一切都无法挽回了才看清楚的好，你应该往好的方面想。”
　　我居然也会安慰人了。
　　乔羽童简直就是我的奇迹。
　　“往好的方面想……可我就是气不过，我……”她突然站起身，有些语无伦次，“我觉得我对不起彭宇威，我觉得彭宇威会被打成这样都是我的错。你不知道，那家伙不会记仇，不会记恨女人，更不会迁怒别人。所以每次我见到他手腕打着药膏还跟我嬉皮笑脸，我就觉得内疚……我宁愿他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在我身上，这样我还会觉得好过一点。”
　　“他就是个大傻瓜……”
　　“大笨蛋……”
　　她口口声声骂他是“傻瓜”，是“笨蛋”，然后用手把溢出眼眶的泪水擦掉。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关心彭宇威。
　　也许，她是喜欢他的，只是她自己没察觉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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