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自己

　　灯光也打在叶喆的脸上，文川看不清他的表情。
　　文川点了一支烟，搁在唇边抽着，烟雾慢慢弥散。他们俩一瞬间找不到话题，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他吐出一口烟，打破了周遭的默然。
　　“你们院的那些隔离病人怎么样了？”
　　叶喆想了想，道：“有几个因为买不起药病情加重，其他的都好得差不离了。”
　　文川觉得自己找的这个话题挺欠抽，自己病能好，都是靠的叶喆……
　　他正纠结着，叶喆出声了：“文川。”
　　“嗯，什么事儿？”
　　“你还记得年三十晚上我说过什么吗？”
　　“……”文川本来想装蒜说不知道，但，不知怎么，就是讲不出来。
　　“你就真的只把我当朋友？”叶喆的声音在嘈杂的音乐里听得不怎么真实，却字字清晰地钻进文川的耳朵。
　　“叶喆……”文川想要辩解什么，话没说完，就被叶喆打断。
　　“等我说完。”叶喆从文川搁在吧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用火机点燃。这时的他，让人有点琢磨不透。
　　他弹了点烟灰，接着说：“我可以实话说，我不是GAY。但是，我也不明白怎么就喜欢上你。后来想想，估计是你给的关心让人安心吧。你知道，我是跟着我妈长大，她也不怎么管我。你炒鸡蛋饭给我，帮我包伤口，还连带着我一块儿过年。那天你起床走了以后，我就特懊恼，怎么会被你给上了，这事儿也就别扭了一会儿，却让我明白我可能喜欢上你了。可，自那以后，我怎么联系你都不管用，正当我以为朋友都做不成的时候，你又打了电话说不习惯……”
　　叶喆没有看文川，吸一口烟，继续说：“当时我就想，是不是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儿感情……过年时，你可能听到我说喜欢，也没太大反应，我更确认了自己的想法，但，始终没办法知道你怎么想。”
　　叶喆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就是想知道文川的想法。
　　文川静静听完后，也没有多意外。
　　“叶喆，你知道没可能。”他这么说。
　　“为什么？”叶喆语气平淡。
　　“你记不记得你发给我的星座分析？……狮子座的人，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
　　“那东西怎么能相信？”叶喆讲出这话，实在言不由衷，因为他自己一直都信着星座这该死的玩意儿。
　　“我觉得挺准……”
　　“怎么会？如果你只在乎自己，那鸡蛋饭算什么？年三十算什么？”叶喆终是转眼来看向文川的脸，他一直觉得文川是一个能给人温暖的人。
　　“叶喆……我做这些，都是有原因的。那次照顾你，是因为你帮过我，我实在不想欠别人什么人情。而过年……也是因为我和家里闹僵了，一个人会很尴尬，又不想让赵欢见我爸妈，只好把你带过去了。”文川将烟蒂拧在旁边的烟灰缸里，不紧不慢道，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意思是，这些事儿，完全不是专门为我而做？”
　　“可以这么理解……”
　　叶喆没有再说话，而是又叫来一杯扎啤，一口气喝了个底儿朝天。没有进嘴里的啤酒液体流过喉结，进到衬衫里，湿了一小片。
　　文川皱眉，看着叶喆这么喝，也不言语。
　　“呵呵……你果然只为自己着想。我这像个傻帽儿似的，陪你解闷儿，陪你喝酒，陪你上床，还成天发信息让你注意身体，隔离期间为了多看你一眼，去院长那儿说半天，还想方设法给你找药……末了拉下脸面说句喜欢，还遭你个白眼儿。”
　　叶喆声儿不大，就像是自言自语，文川却听得一字不落，原来那查房的工作是叶喆为了他争取来的，心里翻搅着难受，他第一次看叶喆这么失态，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不该和他说这些。但，既然都到这步田地，要断，也只能断个干净，这么耗着，对谁都没好处。
　　“叶喆，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再怎么，喜欢男人总不是什么好事儿。”
　　“我不喜欢男人……我只喜欢文川。对不住，是我他妈的倒贴。”叶喆的眼睛已经微微充血，脸色有点泛白，却还是有异常潮红浮上脸，看起来是有些醉了。要知道，叶喆从来没有喝醉过。
　　文川听到这话，愣了，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叶喆第一次粗口。等反应过来，叶喆又拿了一杯扎啤，喝下一半，拿起一旁的外套，站起来，身形有些摇晃，一步一步走出了Pub。然而，文川并没有追出去。
　　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堵着，上不去下不来，特别是在看到叶喆摇摇晃晃的背影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离开那个吵闹的环境，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夏天的风吹动着行道树的叶子，也吹在叶喆的身上，更凉在心里。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什么关心照顾，都是假的，假的。醒醒吧叶喆，人家这么做都是为他自己，你不过是个垫脚的，占便宜的。人文川心里你一点儿分量都没有，恐怕就算是朋友，也甭想得到那人的情感。
　　自己信星座还反倒砸一个跟头，那东西果然很准嘛，呵呵，以后可要多看看。
　　外套搭在肩上，他就这么自嘲地想着。
　　漫无目的地走，也不知道经过了几条街，旁边是一家音像店，正在放着什么歌，轻缓的吉他和鼓点。叶喆慢下了脚步，细细听着里面的唱词。
　　Turn off the radio
　　Turn off the lights you know
　　听见了谁的痛在空气中
　　不断跳动又那麽沈重
　　Turn on your favorite song
　　Turn off what I did wrong
　　听见了谁的伤在窗户旁
　　安静的想是什麽力量
　　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有没有也会有一点心动
　　的时候但是说不出口
　　有没有后悔还是只有我
　　Turn on the radio
　　Don’t wanna care anymore
　　也许没有承诺比较轻松
　　也不会有沈重的枷锁
　　Turn off your favorite song
　　Just like there’s nothing wrong
　　也许时间一久就会遗忘
　　就真的当是误会一场
　　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想过我
　　有没有有没有也会有一点心动
　　的时候但是说不出口
　　有没有后悔还是只有我

　　叶喆走到音像店门边的路牙子上坐下，觉得这首歌挺好听，真的。你有没有爱过我？有没有想过我？最后，都只剩下自己在虚妄里彷徨，没有人会理睬。
　　叶喆觉得有点昏，但脑海里仍是那句歌词：你有没有爱过我？
　　夏天的夜晚总是安静的，安静到不会注意，城市某一角里一个男人的空虚和难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