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是一条鱼

　　方群和小鱼两人进到休息室里看见林岳，林岳手上端着杯饮料正惬意地躺在大大的按摩椅上看电视。小鱼一看还有电视看，顿时又来了精神，学着林岳的样子坐上另一张按摩椅，伸手开电视。

　　方群看小鱼没事人似的，放下心来，给找不着按钮的小鱼调好椅背高度，让他舒舒服服躺好。

　　小鱼指指旁边空出来的按摩椅，“方群，坐这，坐这。”

　　“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方群没有离开，抚摸一下小鱼的额头。

　　小鱼注意力已经被电视机吸引过去，愣愣的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又使劲的摇了摇头：“小鱼没事。”

　　方群这才找来件浴衣穿好，躺在小鱼隔壁。

　　“小鱼怎么了？”林岳听见方群的话，觉得不对。

　　“刚才掉进泳池，差点溺水了。”方群想起来还在后怕，自责刚才没有看好小鱼。

　　“溺水……咳……你确定小鱼是鱼变的？……”林岳很想笑，看见方群那个严肃的样子，觉得笑出来不太厚道，憋得很辛苦。

　　“小鱼，你不会游泳？”他看看旁边正拿着遥控器啪啪啪换台的小鱼。

　　小鱼皱着眉认真想了想：“游泳？”又转过另一边：“方群，什么是‘游泳’？”

　　方群愣住，刚才也是潜意识的认为小鱼会游泳才放心他自己跑下去的，原来小鱼不会游泳……吗？

　　方群认真的斟酌着合适的比喻“游泳就是……像刚才那些池子里的温泉鱼一样在水里自由活动……”

　　“哦，那个啊，那个小鱼也可以哦。”小鱼想起那些温泉鱼的样子，自豪地笑眯眯。

　　“你可以吗？那为什么还会呛水？”林岳有些怀疑。

　　“不就是——”小鱼翻过来趴在已经调低椅背的按摩椅上，两手并在身体两侧微微摆动，脚也跟着左右扭扭，嘴巴还啊呜啊呜地一张一合，“不就是这样吗？小鱼也会。”

　　“哈哈哈哈……是，你也会……”林岳终于抑制不住大笑起来“方群，你到底哪儿捡到这么个活宝的……哈哈哈……”

　　“呵……”见小鱼还在趴着费力的扭动，方群又心疼又好笑，勾着嘴角叹口气。

　　“林岳，今天怎么没接到小鱼的妈妈？”方群进度假中心的时候就在纳闷，本来是方群自己想去接的，结果林岳坚决不肯再把车借给他，最后只好由林岳去，可是到了随所里租的大车到了地方，却只看见林岳一个人正在办手续。

　　“哦，老板娘她说有点事情，来不了。”林岳想了想，还是接着说：“不过也奇怪，你不说有很多小孩子吗？我到店里，除了老板娘，一个人都没有，店里也乱糟糟的……”林岳之前也没有去过，所以只是凭感觉瞎猜，“……也许老板娘在大扫除。”

　　方群也觉得有点遗憾，打算过两天专门去拜访一下。

　　泡温泉实际上是很容易累的，小鱼看着看着电视，不多时就睡着了，方群让服务员找来一条毛巾毯轻轻给小鱼盖上，坐在一边喝茶。

　　度假中心才开业，除了事务所的同事们几乎没有外人，偶尔来几个，很明显也同样是度假中心请来的客人，因而，每间整齐摆放着十来张按摩椅的休息室里都没有几个人。

　　方群他们这间，林岳已经又出去接着泡了，休息室里只剩下方群和小鱼两个人。

　　正午刺眼的光线和人声的嘈杂都被挂下的竹帘隔在外面，休息室没有开灯，只有隐隐的光透过竹帘的缝隙钻进来，已经被滤成了柔和的暖色调。昏暗中，小鱼睡得很熟，呼吸轻轻的，像夏夜的潮汐，柔和而规律——方群靠在小鱼旁边的按摩椅上，视线落在闪动画面的屏幕上，电视的耳机却一直挂在一旁，他只是这样静静的听着小鱼的呼吸，不时品一口茶，渐渐的也睡着了。

　　“小鱼……小鱼……醒醒……小鱼……跟我走……”小鱼在呼唤声中慢慢睁开眼，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周围黑漆漆的，小鱼有些害怕。

　　“方群……”他大叫，“方群在哪？我要方群！”

　　“小鱼，别慌，你不认识我了吗？”陌生人慢慢走近，“……你好好看看……”

　　“……我不认识你！”小鱼躲开陌生人伸来的手，莫名的激动起来“我要方群！”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侵袭了小鱼，他跑开，四处张望着，大声叫着方群的名字。

　　“方群！方群——”

　　被小鱼的突如其来的哭喊声惊醒，方群一个激灵跳下靠椅，轻轻搂起小鱼拍上他的背：“我在，我在。小鱼，醒醒。小鱼？”

　　“方群……？”小鱼从梦中睁开眼，看看四周，还是挂着竹帘的休息室，电视还在闪动，方群搂着的自己，是可以真实感受到的温暖，“方群，小鱼不走……方群，我爱你。”

　　“嗯，我一直都在，我也爱你。”方群以为小鱼又梦见了以前的事情，自责的安慰小鱼。

　　等小鱼彻底清醒过来，梦里的情形也忘记得差不多了，又拉着方群出去，直泡得脸上红扑扑的，手上皮都皱了才换衣服和大家一起乘车回去。

　　回到市里，林岳和方群从事务所的周转资金里拨了笔钱请大家吃了顿好的。之后，大伙儿拖着泡的浑身酥软身体各自家了。

　　这些人里，就属小鱼玩得最疯，果然，吃完饭一坐上林岳的车就昏睡过去。

　　方群抱着还在睡的小鱼打开自家门，沙发上已经坐了一个人。

　　等看清来人，方群才稍稍放松，一语不发的先进到卧室把小鱼安顿好，才出来关上卧室门。

　　“小维。”

　　“方群，好久不见。”

　　气氛有些冷场，方群自己都已经不记得，当初租这个公寓的时候，钥匙也给了小维一套的。

　　“我去给你倒杯水。”方群借故躲进厨房暂避。

　　“不用了。”周苏维站起来，跟到厨房门口，“我本来是想找你聊聊天……”他看看卧室的方向，“看来时机不对。”

　　“……”方群不晓得该怎么接话，他到现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先坐。”他勉强挤出个笑脸，嘴巴以上的肌肉完全没法调动。

　　“你会笑了。”周苏维坐回沙发，看方群在旁边的短沙发上坐下来，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的样子，“呵，可惜还是一样不会应付人。”

　　为掩饰尴尬，方群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口，“你来……”他想问：你来干什么？觉得语气容易让人误会，干脆闭了嘴。可是方群确实无法理解，照小维当初那样激烈的分手，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小维。

　　“没有，只是听说你最近有新男友，来看看。”

　　其实当然不会是听说，方群几乎没有圈子里的朋友，连普通朋友都很少。只是前阵子方群牵着小鱼买鞋子时，恰好被周苏维看见。他想进店里打招呼，这时却注意到到方群还是那种一语不发的样子，可是看着小鱼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心和宠溺，突然间醒悟过来。

　　“说不定，他也曾经这样看着我。”周苏维觉得没必要再过去。

　　之后又始终有些不甘心，今天心血来潮找过来，却没人在家。

　　小鱼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就有些转醒，等方群一关上卧室门，他迷迷糊糊感觉卧室有些太安静，便不舒服的渐渐清醒过来。

　　门缝外有灯光，还有说话声，陌生人的声音。小鱼从被子里爬出来，走到门边屏息偷听——

　　“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我？”久不见面的陌生感渐渐消除后，周苏维又显出原来那副淘气的样子，语气里透着第一次见面时那种魅惑，他从沙发上起身，压低腰线，两手攀上方群的双肩把方群推靠上沙发背……

　　方群早已经了解小维最爱逗自己的本性，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直视着这双当初吸引住自己的漂亮眼睛。

　　周苏维本来只想开个玩笑，可是看见方群竟然用这样冷静的眼神看自己时，一股恼怒生出来，猛的加大抓住方群双肩的力度，眼看就要吻下来。

　　方群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最近和小鱼待多了，潜意识里一切对象都是易碎品。怕用力过猛伤到小维，没有敢使劲推开，只是扭头避开小维压下来的脑袋，抬起右手拍上小维捏着自己左肩的手……“别闹了……”

　　这时小鱼嘭的打开门，光着脚丫跑出来，跑到两人侧面猛的推开周苏维：“你不准欺负方群！”说着爬上方群的大腿跨坐在他身上，抱着方群的脖子，一边用不知哪里学会的动作一下下抚摸方群的头发，一边说：

　　“方群不怕，小鱼保护你。”说着还侧头狠狠的瞪住愣在一边的周苏维。

　　周苏维确实有些意外，他想过也许方群这个新伴侣会看见、会吃醋，说不定还会对自己和方群大发雷霆一翻，心中甚至有些期待——可是没想到，面前的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嘟着嘴鼓着腮帮，气势汹汹的把近三十岁的方群像孩子一样保护在怀里，全然没有一点乱吃飞醋的意思，反而还带着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实在是……

　　“太好笑了！……”周苏维就这样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几乎要笑出眼泪，他走上前使劲揉乱这个还在浑身警戒的少年的头发，“那你以后可都要保护好他，不许掉链子，听见没。”说着走出去带上了防盗门。

　　“方群，这人来干什么？”小鱼看着莫名其妙离开的人，伸手费劲的整理自己被揉得乱糟糟的头发，头一次本能的觉得某个人好讨厌。

　　“他来……”方群看见茶几上的一串钥匙，“他来还钥匙。”

　　“什么是掉链子……”小鱼继续理头发，疼，都缠一块儿了：这个人真的很讨厌。

　　“掉链子就是——小鱼，天冷，不要光脚……”方群顺势抱起跨坐在自己腿上的小鱼，进屋穿袜子……

　　——反正没人会掉链子，管他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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