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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四章嗜人梦魇
可歆紧紧地靠着门边的墙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冷硬的水泥地面、阴寒的墙壁、茫茫无尽的黑暗和没有任何声响的寂静令她感到窒息。
一滴泪无声地从她的脸上滑落,重重地跌到了地上,发出 “啪——”的一声轻响。
她慢慢蜷紧身体,把头深深地抵在腿上,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那些狰狞的嘴脸、那些刺眼的鲜红,不会再听见那声嘶力竭的痛呼和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不能想!不要想!不可以想!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诫自己,不可以,不可以再碰触那些不堪的岁月,就是死,也不可以再想起!
“草青青、水蓝蓝、啊——,白云深处是故乡,故乡在江南。雨茫茫、桥弯弯,啊——,白帆片片是梦乡,梦乡在江南。不知今宵是何时……”
可歆低低的唱着江南小调,家乡的歌谣,儿时的岁月在她眼前晃动。
姆妈坐在窗前拿着织锦绸缎绣着花样,不时地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她。爹爹坐在书桌前埋头看着书,还有白发苍苍的阿娘坐在堂屋门口纺着线,那木质的纺车吱嘎、吱嘎地像是唱着歌。
她呢,就坐在爹爹做的木马上一边摇啊摇的,一边唱着歌谣。
姆妈总是会停下手里的针线怜爱地看着她。“囡囡唱的真好听。”吴侬软语,轻柔的乡音总是那么好听。
“我家阿囡是镇子里唱歌唱的最好听的哩。”慈祥的阿娘总是自豪地夸奖她的小囡囡。
志远哥也总是会手里拿着彩色的风车从门外一阵风似的跑进来,看到骑在小木马上的她也会一脸疼爱地对爹爹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娶姚姚做媳妇儿!”
每每都会惹得姆妈、爹爹和阿娘哄堂大笑呢。
“志远要有出息才可以娶到我家阿囡哦!”爹爹总是眉开眼笑地看着志远哥。
“嗯!”志远哥总是用力的点着头,“我会把天下打下来送给姚姚!”
儿时无忧无虑的岁月、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至亲至爱的亲人,还有那些再也找不回的温情让可歆潸然泪下。
她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不让自己停歇、不让自己喘息、不让自己思考,直到累得再也无力去唱,渐渐地蜷在地上睡着了。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家乡,她站在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田里,满眼都是那金灿灿的油菜花,铺天盖地的金黄晃花了她的眼。
她在花的海洋里奔跑,她听见了自己的笑声,那么的清亮、那么的无忧无虑。
“噹、噹、噹……”一阵急促的铁器敲击之声把睡梦中的可歆惊醒。
门下方的洞被推开了,终于有光亮从门洞里仁慈地射了进来。可歆看到有一只手从门洞外伸了进来,一只杯子还有一个盘子被送了进来,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
“开门,求求你们,快点开门!”可歆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无力的捶打着冰冷的铁门。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她的四肢重若千金,她无力地靠在门上,嘴里仍然在费力地喊着:“开门、快开门……”可是那声音就连她都听不清楚,更别说隔着厚重的铁门那边的人了。
可歆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的手碰触到了一个冰冷的东西。她摸索着拿起来闻了闻,没有什么味道,她又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杯子里发出点点水声。
是水!他们给她送水来了!可歆激动得一口气就把杯子里的水全部都喝光了。
她必须活下去,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还有愿望没有实现,她现在还不能死,她要活下去!
她想起刚刚应该还有一个盘子,她在四周摸索着,可是她摸到了盘子,盘子里却空空地没有任何东西。
一定是刚刚拍门时被她弄翻了,她不死心,仍然在地上摸索着。
摸到了!摸上去就知道是一个馒头,一个冰凉的已经有些发硬的馒头。
没有关系,这不算什么!她甚至吃过比这更难以下咽的东西,可歆想起那长着绿毛的粗糠饼、想起那飘着棕黑色菜叶和树枝和的汤……
她用力的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她用手背胡乱地擦了一把脸,倔强地擦掉脸上的泪水。她对自己说:“可歆,不许哭,坚强点!你要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吃什么都无所谓!”
可歆艰难地咬着硬邦邦的馒头,她的嗓子痛的像有把刀在里面,每咽一下就像被切开一样的痛,那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馒头却像一块硬石一样鲠在喉部,上不去、下不来。她用拳头捶着胸,一下、一下的试图把鲠在那里的东西捶下去。可是,不行,那里越来越痛,到最后,连整个胸部都在痛。
她终于无力地垂下头去,双手支着身体,一只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咬了一口的馒头。低低的、压抑的、带着回音的哭声终于在这个黑暗的禁闭室里响起。那声音压得极低,时断时续,好似北风吹过空无人迹的竹林,听上去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无助。
“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是谁?是谁在笑?那声音是那么地张狂,那么地令人毛骨悚然。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救命!……,啊——!”是谁?是谁在叫?不要、不要这么凄厉的叫!
“东亚病夫!你们是东亚病夫!”丧心病狂的叫声回旋在空中,一遍一遍地叫嚣着。“□□人,你们都应该去死,去死!……”
“嗯,呵呵呵呵……,想看看被剥了皮的婴孩吗?……,想看看人脑里面是什么样子吗?哈哈哈哈……,你手里拿的就是那女人的心脏啊,还是热的吧,看看,还在跳呢!哈哈哈哈……”
……
“不——!”可歆大叫着从嗜人的梦魇中惊醒,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全身都像被沁了水一样,身上早已是冰寒彻骨。
黑暗中她看到一双双狰狞的眼睛在看着她,那样贪婪、那样猥琐地看着她。
走开!不要过来!你们都走开!
可歆慌乱地挥动着胳膊,可是那张脸、那张可怕的脸依然在她眼前晃动,挥之不去。
“你真的好美!你怎么可以这样美?我要知道你里面的样子是不是也是这样美……”她突然窒息的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的喘不过气来。
“不要,求求你,不要!”可是没有用,那撕心裂肺的痛又一次从腹腔里撕裂般地袭遍全身,没有什么比那还要痛,那是千刀万剐般的痛。
“不——!”她只来得及呼出一个字,就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身子重重摔在水泥地面上,发出闷闷地一声响。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没有黑夜、没有黎明也没有那耀眼的光明。
不知道那门洞是第几次被推开了,被送进来的杯子碰到了前一次放在那里的杯子,发出更大的声响。
可歆的身上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她甚至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去看看那久违的光亮,更不要说去拿那个放在门前的杯子。此刻的她绵软地躺在水泥地上,身体已经冷的早已没有知觉了。
呼吸对她来说都是件痛苦的事情,每呼吸一下都像有无数尖刀插进胸膛。
她浑浑噩噩地想,要死了吗?死了也好,不用再害怕了,不用再逃避了,不用再承受那不能承受的痛了。
可是不行!她还没有和他说清楚,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有很多话没有告诉他,她甚至都没有好好地和他说过一句话。怎么能就这样去死?不可以,当初他没有让她死掉,现在她就更不可以死!
她突然想笑,哪里有像她这样的,就算是自愿的,就算是别有用意,也没有像她这样才见了一面就被关进大牢,弄不好还要死掉的?可歆苦笑着恨自己的没用。
她费力的翻过身体,侧躺在地上,慢慢地蜷缩着身体。
可歆暗自思量着:“三天,不过就是三天,也许马上就到了,也许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她出去了,也许……”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又一次的昏迷使她彻底的失去了知觉也令她暂时脱离了那锥心的痛。
对她来说,昏迷又何尝不是一种恩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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