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青鸾信杳

　　“音儿，你有没有想过，嫁给为师？”

　　我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伴着那种欣喜，更加深刻的是钝物撞击一般的心悸疼痛。耳鸣嗡嗡的，开始听不清楚。
　　但我却笑得面不改色，半晌点了点头。

　　他微微蹙眉，淡道：“只是从今以后再没有不周了，为师也不再是掌门，修为也不能再算是上仙，你还会想嫁给我么？”
　　我轻笑，痛意更甚一筹，我忍着痛，噙泪又点了点头。
　　“我是看重你那修为虚名才欢喜你的么？”

　　他还未答话，我就吻了他的脸，犹若冰清啄面。
　　“司渊，我爱你。”
　　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开始颤抖着，又紧紧将我掰过来抱进他的怀里，我听见那沉稳的心跳，莫名觉得心安。

　　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

　　我酸涩地吸了吸鼻子。
　　却只觉得喉腔里满是甜腥。
　　我低下头轻瞥了一眼自己的指甲盖，一层殷红正大肆泛起，就快要淌出来。

　　“音儿……”
　　“恩？”
　　“待我们离开这里，就去寻一座青山绿水之地，每日里种花酒酿。或是你喜欢逛凡世，我也陪你去，将那些戏曲听个够。音儿，我们会在一起，长长久久。”
　　“……好。”

　　我们会在一起，长长久久。
　　这句话一直在我耳畔回响，我素来安知天命，从未求过上天什么，可如今——
　　我只求不要这么快，再多给我一些时间……

　　不露痕迹地将已然滴血的手指掩住，强笑道：“师父，你口渴了吧？初音去给你俸茶，可好？”
　　司渊清了清嗓子，将锁灵簪递给我说，“你先拿着。”
　　我软软一语，“不忙，待会我倒茶回来再拿也是一样的。”
　　他怔怔，末了点头。

　　我下了床穿好衣服，撩开珠帘时回头望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转身就慢慢往门口走。
　　这短短几步，我却觉得我用尽一生。

　　依旧是强取灵芝草的诅咒……
　　我依旧会全身经脉尽断，再不留一块好肉……

　　血滴已如落泪一般从指甲缝里溢出来，皆滴落在我的裙袂。耳朵里流出了和着浓郁血块的液体，渐渐的脖后都湿了一片。周身散着骨肉磨裂的撕痛，就要撑不住了。
　　可我知道，司渊正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才稳住自己即将要倒下的身子，一步一步走到堂门前，伸手去开门。
　　但就连门把上都印着我鲜红的血印。
　　就在关上门前，司渊突然大声地喊了一声道：“初音！”

　　我一愣，门戛然而止，远远地往里面看他坐在珠帘后，那无助又苦痛的眼神中似是有不忍，怔了半晌后释然一笑道：“没什么……只是你快些回来，我等着你。”
　　可谁又知道，此时我只是听得见他模糊的声音，那眼前早已一片血糊。
　　我强作精神，笑着应了一声，“……恩。”

　　门关上了。
　　这一切原来又是我做的一场梦。而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将司渊的内丹还与他后，就算我再怎么用所剩无几的仙力勉自维持，那原来身上本就致死的穷奇血一并发了出来，我却再也没有克它之物。能坚持到现在，也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两股之间不断流着血，脸上也湿了一片。我一覆上面颊，只觉得有热又凉。
　　热的是血，凉的是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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