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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过只是童话
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人，让你觉得明明她无时无刻不在身边，但伸出手时却总是抓握不住。
有没有一个人，当你痛苦时陪在你身边，在你欢乐时消失不见。
有没有一个人，你们曾经距离极近，后来却咫尺天涯。
会不会只是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抑或只是一场幻觉？
Sian出现的时候，幸村精市真的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时候他坐在洁白的病床上，绿色的病号服衬得身体格外单薄，深蓝泛黑如海般的发微曲，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雨。
医生的话还回荡在耳边，什么手术几率很低，什么有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打网球了，魔咒一般，扰得他无法平静。
然后便看到了Sian。
她站在门口，同样穿着绿色的病号服，微黄的发长长地垂在腰间，因为过瘦而显得眼睛格外地大，黑色的瞳孔正略带好奇地望着床上的发呆的男生。两人对视了一会，忽然都笑了起来，Sian走进病房，坐到了旁边空着的床位上，两条腿悬空地摇晃了两下，略显空荡的裤筒下是纤细苍白的脚踝。
他们都是一个人，所以不由地拉近了距离。
女孩报上姓名，Sian。幸村把这个名字在口里咀嚼了两下，随即笑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样就算认识了。
Sian说她14岁，幸村有些惊讶地挑起眉，说完全看不出来。Sian咧开嘴笑着，两排整齐的牙齿格外好看。她也是个漂亮的女生，只是脸色过于苍白，人过于削瘦，竟像是营养不良的小孩子。
医院里很多人认识幸村，那些和他同龄或比较小一些的孩子他也都认识，只是Sian却从来没有见过。幸村问Sian是不是刚来这个医院，Sian摇了摇头，说她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只是最近才能走动。
幸村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体，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Sian在病房里呆了很久，一直到天完全黑下来，她蹦跳着离开病房，临走前对幸村说下次会带她画的画来。幸村笑着和她说再见，先前阴郁的心情不知不觉已经烟消云散。
随后的日子里，Sian成了幸村病房里的常客，有时候会带来庭院里摘的一朵花，有时候则把她画的那些像幼儿园小孩子一样的画拿给幸村。每当这时候，这个有着漂亮容颜的男生总会笑得前俯后仰，甚至会捂着肚子笑得流眼泪。
然后Sian便会黑着脸瞪他，一直瞪到他不笑为止，一把夺过画跑出去。
偶尔他们会一起到医院的天台上去吹风。Sian的身体实在太弱，仅仅是晒上一会太阳都会被阳台的风吹得瑟瑟发抖脸色透明。起先幸村坚持再也不让她上来，可这个姑娘出奇的固执，说什么‘我要陪你呀’。幸村拗不过她，只好每次都让她披上自己的衣服。
Sian的肩膀很窄，幸村给她披的是自己在学校时网球部训练时穿的队服，很大，完全把她包裹在里面。女生比他低了一个头，站累的时候就会打商量，说‘我借你肩膀撑一下，回头多带两朵花给你’。
幸村每次都只是笑一笑，并不回答。
她说，幸村，你觉得人可以活多久？
幸村想了想，俯视着医院的庭院，说，每个人都不一样吧。
Sian呵呵地笑起来，离开他的肩膀，说，我曾经有个梦想。
幸村看着她的黑色瞳孔，等着她的下文。
“我想做一个画家！”女生握拳，背后壮志凌云熊熊大火。
幸村精市楞了一下，随即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喂！你在嘲笑我？”Sian怒。
结果换来的是对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半晌，幸村才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说，“Sian，你的梦想很好。只是实现起来很困难，要吃很多苦的。”
女生拢了拢头发，脸上的表情空白，“你就笑我吧，反正也实现不了。梦想这东西，离现实远的很。”
那次他们在阳台上聊了一个多小时，回去的时候Sian的脚步都已经虚浮。幸村说要送她回病房，她摇了摇头。
三天后，她才又出现。
幸村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再次见到Sian的时候他坚决地表示以后都不会带她上天台。女生抽了抽嘴角，瞪了幸村一眼，噔噔噔地走了。
往着她离开的背影，幸村精市忽然想起他还有一句话忘了说。
他想介绍一帮朋友给Sian认识，认识这么多天，他非常清楚Sian在这个医院里只认识他一个人，那些每天会围着自己的孩子们都不认识Sian。
他曾问过Sian的病，得到的回答是却是，“我也不知道，反正在这里很久了。”
立海大网球部的同伴们每周都会集体来看幸村精市，似乎已经成为了惯例。Sian也和他们碰过几次面，只是每次当幸村想要去介绍时，却发现不知何时，那个一直坐在旁边空床上翘脚的女孩子已经离开。
切原问他，部长，你在找什么？
幸村回答：刚才这这里的女孩子，我想介绍你们认识。
话一出，部员们你看我我看你，切原挠着后脑勺说：部长，刚才有个女生在这里吗？
幸村呆了一下，直直地看着他，没有再说下去。
等到部员们走了，幸村再次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他已经决定要做手术了。虽然成功率很低，但总是要搏一把。梦想什么的，就算离现实再远，也有实现的价值。
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Sian。
“会成功的。”女生在听到他的决定的时候，跳下她一直坐着的空床，走到他身前拍了拍肩膀，“我很看好你哟。”
幸村露出温和的笑容，把她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拿下来，问，“你呢？”
Sian楞了一下，挠起了后脑勺，“我还不就这样。”
想了想，她放下手，“你出院以后不会忘记我吧？”
幸村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会来看你。”
Sian盯着幸村的脸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一下，挥着手兴高采烈地走了。
手术前一天，幸村说他的同伴第二天要比赛，说他们会带着胜利来和他一起共渡难关。Sian坐在病床上听着，咯咯笑着，没有应声。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幸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外面站满了网球部的成员。幸村对他们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他下意识地想寻找一个人的身影，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走廊。
然后便是复检，康复，出院。幸村精市一直到走出那家医院为止，都再也没有见过Sian。他问了很多人，也询问了医生，可得到的结果都是不认识。有些医生安慰他说，大概不一个系统，说不定不是神经科的病人，医院这么大，总是会找到的。
随之而来的全国大赛开赛前，幸村再次孤身一人回了医院。他抱了一束花，在医院里寻找了很久很久，最后才在血液科问出了Sian的消息。
医生想了半天，才恍然地说道，“啊，那个头发很长的小姑娘啊……”
幸村心跳忽然快了起来，他点了点头，等着对方的下文。
“她以前住C101室，不过半年前就已经病逝了。”
医生说完，转身走了。
有没有一个人，她会忽然出现在你的生命中，带来一束光后再消失？
有没有一个人，让你有一段恍若梦的时光？
幸村精市想到Sian那一头亚麻般的发，想到她黑色如湖的眼，想到她空洞裤管下晃荡的脚踝，还有她的画，她的花。
就好像经历了一场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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