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独憔悴

　　“进来吧。外面更深露重，你会着凉的。”我对着门外道。
　　回到悠然居（国子监内我的住所）后，沐风便送来了一份国子监众生的资料。我知道，他是看到了我今天的窘境才送来的资料，其实，沐风冰冷的外表下是颗温柔的心呢！感到了暖意，我微微地笑，正欲道谢，却只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心里疑惑，任他去了。这个别扭的人，
　　可是，他到了晚上还是不进来。深秋之夜最是冷得渗人，即使是练武的身子也无法将寒气完全驱除。到底是怎么了？
　　还是没动静，我提高声音，“沐风，你要是不进来，我就在外面陪你了。”
　　刷。
　　房顶上飞下一人，看到我只穿着中衣，好看的眉毛蹙起，单膝跪地，眼观鼻鼻观心“公子，属下是暗卫，自然要呆在暗处。您……不该为了属下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不在乎这些，你也不要跪我。爹爹说你是保护我的人，但是我也不可以让你糟蹋身子。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宝贵的。”我轻轻道。
　　沐风抬起头，神色难辨，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眸墨色翻涌，凝视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到我的心底，许久才缓缓道，“属下不敢。”
　　我知道一时之间要他推翻长期以来的主仆观念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不再一时强求，便轻叹口气，“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现在，你随我进屋吧，外面实在很冷。”冰冷的夜风刺骨阴寒，也怪我一时大意，竟只着中衣出来了。
　　这座悠然居里临湖而建，从外进来，先走过湖上的九曲廊桥。然后是水榭，因湖上种了莲花，便名为“雅莲”。水榭之后便是竹林中的悠然居，作为我的居所，甚是精巧雅致。难得的是，悠然居前还种着大片的白色木槿，映着翠竹，很是出尘不俗。暗赞国子监的手笔，却也有些疑惑，谁会知道我喜莲、竹、木槿花，说是巧合也太巧合了。
　　白日里刚赞过，现在却知道了晚上夜风的厉害，自湖面而来的风，更为冰冷。
　　急急转身回屋，却落于一个温暖的怀抱。男子阳光的味道充斥鼻间，明明是那么冰冷的人，却有这样温暖的味道。
　　“公子，恕属下冒犯。”沐风直视前方，只是感觉到我微微的发抖，手臂收紧了些。
　　将我轻轻地安置在软榻上，为我掖好被角。我就这样看着他。
　　“公子，睡吧。”与平日平静无波的语调不同，这几个字仿佛在水中浸过一样沾着温热之气。初见时清冷的眸子在烛光下似乎也柔和了些。
　　在他转身时，我拉住他的袖子，“不用出去的，你就在隔间睡吧。”
　　“属下知道，属下只是去拿被褥。”柔和的感觉一闪而逝，现在的沐风恢复了生人勿近的冷感。只是，在他转身的时候，我在他俊秀的脸上发现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我愣住了，然后将脸埋进被子里偷笑。原来沐风害羞了，好可爱啊！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害羞呢。
　　嗅着被子上薄荷清新的味道，一整天精神紧张的我昏昏欲睡，只是挣扎着一丝清明等沐风回来。朦胧地看到沐风的身影，心下一定，坠入梦乡。

　　黄莺宛转而鸣，微风轻拂脸庞，有天光照在眼睛上的温暖触感。
　　我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正撞入一双幽深墨黑的眸子。
　　一激灵，睡意全无。仔细看去，却是沐风抱剑倚坐在门边看着我，眼神是我所不解的光芒。
　　“沐风？”我试探道。
　　他似乎恍然回神，低下头，“属下去叫侍女过来。”
　　看他的表情，我抓住他的衣袖，有些急道，“你一夜就这样睡的？”
　　“是。”平静无波的语调。
　　“为什么？”我有些抓狂，这个人怎么回事？
　　“属下回来时公子已经睡着了，属下不想吵醒公子。”依旧平静。
　　心微微一动，手垂下，我哑然道，“沐风，你……不用这样的。”
　　沐风抬起头，深深地直视我的眼，“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公子的平安，公子的安好便是属下的安好，公子无需介意这些。”
　　不知名的感情如温水般流过心间，前世今生从来没有人跟我讲过这种话。前世与人的交往都是建立在平等给予的基础之上，从没有不对等的付出与回报。
　　这几乎已经是沐风的人生以我的人生为基准了，我有些感动。可是，感动之余，却又害怕知道他的原因。是因为慕然的命令吗？
　　虽害怕，仍旧问出，“沐风，你……是因为爹爹的命令吗？”
　　沐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只是仍旧低了头，低低道，“是。”
　　寂静。
　　“沐风，对不起。”
　　“没关系。”沐风对我微微一笑。那样冰冷的棱角，便在这一笑中化作春风般的柔和温暖，俊逸的面容也在晨曦中显出平日里所不常见的柔美。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我回过神。
　　“公子，奴婢可以进来吗？”眉秋的声音。
　　“进来吧。”转身之间沐风已经不见了，果然……神出鬼没啊，嘴角不由得有些抽。
　　纯白色的织锦云衫，衣摆处绣着大朵的淡蓝色木槿花纹，衣袖处则是写意的木槿，外罩一件白色纱质长衣。墨黑的发用白色的丝带系着，疏散地留下一些长发垂下。
　　整个人清新优雅中带着一丝的疏懒，如玉的面容，修长俊逸的眉，长长的睫羽，清澈见底的眼，俊挺的鼻，珠玉般的唇，在晨光下带着淡淡的温润光泽。完美无暇得不似凡人所能拥有的容貌，谪仙般清雅，宛如出水白莲。
　　一旁的眉秋不由屏住呼吸，似有些痴了。
　　“小公子，今天我做了松子糕，你尝尝看。”揽芳推门而入，看到揽芳的表情，扑哧一笑，“眉秋姐姐，你还总是说我痴，你看你一下你现在的表情，那才叫痴呢。”
　　眉秋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不忘瞪揽芳一眼。
　　揽芳对眉秋做了一个鬼脸，很是鬼灵精，一边把手上的早餐放下。
　　眉秋更加不好意思，跑过去作势要打，嘴里叫着，“揽芳，你竟然笑我。”
　　我在桌边坐下，拿起松子糕，淡黄饱满的色泽，入口清甜糯香，却不腻味，不禁笑笑，“揽芳姐姐，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我只跟你说了一次，你便做出来了，很好吃呢。”
　　揽芳娇憨一笑，“小公子喜欢就好，奴婢试做了很久呢。”
　　“嗯，以后多做一些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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