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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措手不及(一)
“你丫的就这么私定终生了?!”表姐操着破锣嗓子口不择言荤素不忌地从地球对面吼过来。
我赶紧把电话从耳边拿开。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我妈拿着锅铲的身影,只得再把电话拿回来,清清嗓子,装模作样。
“那完成时里面有进行时态么?有了ing还要不要have?”空出的左手把摊在面前的《英语语3000题》翻得哗哗响。我对着电话一本正经地说。
电话那头表姐愣了一下,然后大概猜到我这边的情况,好心地降低了几分音量,“你还有脸跟我说完成进行时?前天是谁跟我说她不知道,她不确定,她很想放弃的?还没两天就谈婚论嫁了。你丫的再不老实交待,老娘就让你变成过去完成时!”
我叹了口气,敏感的背部神经探测到我妈还徘徊在房门口监视我,只能继续正经。“如果我想表达我仍然在做件事情呢?比如说:……”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英文,然后,听见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我妈重于泰山的沉稳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松了口气,萎顿在桌上。听表姐继续在电话那头咋呼。
“戒指鲜花嘛都没有,连跪都没跪一下,你就被人骗走了?”
我傻笑了。这话听着真窝心啊,自家人都是护短的。我和范笳在一起,换谁看了都得觉得是范笳亏了我赚了。他这种钻石王老五能看上我这种清汤挂面简直就是我几辈子修来的。还要什么鲜花戒指下跪求婚?赶快答应着图个保险才是上策。
不知道为什么,答应了范笳,我心里反而踏实了。就好像地下情终于合法化了一样。这段时间以来盘踞在心头的阴霾,在冬日的凉风中,渐渐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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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南京,难得阳光明媚。更难得,我们那个不靠窗的第二组也能感受到稍许冬日的暖阳。于是乎,从早读开始,但凡课间我和郑爽无不“争先恐后”地趴在桌上睡啊睡。不同的是,他只有半张桌子,而我有一整张。请容许我嚣张地大笑三声。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楠休学后范笳没有再给我调派同桌。他的心思我一向参悟不透。反正他是老班他最大,而我也乐得“恃宠而矫”。有裙带关系不用,那就是暴殄天物。被求婚之后,某个人蜷缩在社会最底层的地位直线上升。
杨洋到处找不到人下五子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时来撩我和郑爽。几番下来,我不胜其扰,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倒头继续睡。眼角的余光顺便瞟一眼郑爽,竟然纹丝不动。高,实在是高。原来,睡觉也是讲求天分的。
第三节下课,我刚趴下去没多久,杨洋又来骚扰。我终究学不来郑爽那境界,只能埋着头,闷着声音大吼。“你再烦,我送你去毛里求斯卖鸡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嗡嗡的说话声突然安静了。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卖鸡蛋糕?不错的提议,我替贾格纳特总统感谢你。”
这声音不是杨洋。
我大惊失色,一抬头,看见笑得格外温和的校团委书记,也是我们班的政治老师。
我心底顿时那一个凉飕飕,跟北极的雪似的。
“朱老师。”我极不自在地喊了一声。心真虚啊。
“周贤,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们班的团费交过来?”朱老师面容和煦如窗外的阳光,我心底的温度却直线下滑。
“马上。”
从原本属于小楠后来在范笳的默许下被我无耻霸占的抽屉里摸出一沓零碎的钞票,还有一张被压得皱巴巴的催债纸。我小跑步冲进行政楼交团费,务求在下一节数学罗开课之前冲回教室。
点完钱,签过字,我正想跑,朱老师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让我去趟校长室。
我傻眼,我这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低调小人物,原以为混到毕业都只能在开学典礼上远远瞻仰一下校长的风姿,怎么好端端的被钦点了?
眼皮没来由一阵狂跳,心头的不安扩散开来。
咚咚咚。
请进。
空调制造出的人工暖意还没来得及漫溢全身,我的心就瞬间结了霜。
黑色的真皮沙发上端坐着一个人,手长脚长,鼻梁上的眼镜片微微反光,下巴上有几粒很招眼的青春痘。
范,范笳?他怎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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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坏事最怕什么?人赃并获。
坐在校长室柔软的高级沙发上,我却觉得如坐针毡。
范笳隔着茶几坐在我对面,漂亮的大眼睛被垂落的眼睫遮住,定定落在斜下方45度角的茶几上。
顺着他双眼的落点,我望向茶几上摊开的几张照片。眼睛瞬间爆裂。
照片拍得不是很清楚,看起来像手机偷拍,人物举手投足之间还有重影。但是足以看清照片上的人是谁,在做什么。
照片上,我和范笳,举止亲昵。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大祸临头,范笳却是一派镇定。看不见他的表情,我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能拼命动脑筋想点子,试图极力自救。
第一张,范笳摸我的脸。呃,可以牵强附会说我脸上有东西,再不行,拍蚊子总可以吧?
第二张,范笳拉我的手。报告校长,我当时被绊了一下,没站稳,范老师好心伸手扶我。什么?照片里地上干净的连块小石头都没有?呃,是这样的,我有运动协调障碍,经常左脚绊右脚。
第三张,范笳抱着我,好看的嘴唇贴准确地贴在我嘴上。这个,要怎么掰?人工呼吸么?我汗如雨下。
这照片到底是谁拍的?他有什么目的?是针对我还是范笳?最恐怖的是,能拍到这样照片,说明这个人就在我和范笳身边。
……
“你把这些当作范老师吃下去了,不就好了。”
“不是喜欢才会想吞吃入腹么?”
……
我搜肠刮肚、挖空心思地想啊想。某年某月某日张琪那几句早已被我抛诸脑后的暧昧不明的话,突然撞进脑子里。除了他,似乎从没有人对我和范笳的关系有过怀疑。
我心底一阵暴怒。恨不得即刻冲回去质问张琪,顺便把他大卸八块。
可是,要报仇,也要能活着出去才行啊。
我瞟了眼老校长无比沉痛的脸色,心跌倒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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