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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因为工资卡还没来得及办好,所以雪容第一个月的工资,是发的现金。薄薄的一沓粉红色钞票,比她原先料想的还要少。人事部的老师告诉她,因为她所在的机构完全是靠政府资助的,现在全球金融危机,拨款也比以前少了,所有人的工资普遍调整过,而对于她这样的新员工来说,降薪百分之十,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
她犹豫了一会儿,从工资里拿出五张,装在一个信封里。做了半个钟头事情以后,踌躇半晌,又往信封里加了五张。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找到一家银行,开了个户头,把这些钱存了进去。再见到孟良程的时候,她把这张卡交给他说:“喏,你先收好,我每个月发工资会存一千块进去。”
“咦,干嘛?你这是要跟我一起攒钱买房子啊。”他笑着把卡翻来翻去地看。
雪容笑笑说:“在英国最后一年的房租。”
雪容在英国第一次住的宿舍发生过火灾以后,孟良程就帮她找了个小公寓搬出来,还帮她垫了整整一年的房租。那个时候她的所有开销都指望着微薄的实习工资,没有多余的钱还他,现在既然自己开始赚钱了,自然不能再赖账。
孟良程的脸色有点阴下来,把那张卡放在桌上,往雪容那边推了推:“跟我客气什么。”
雪容执拗地摇了摇头说:“要不放在我这里也行,等我攒足了两万块,一起还给你。”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没有一丝犹疑。
孟良程叹了叹气,把卡又往她那里推了一下:“那暂时就放在你那里。有什么急事你也好用上。”
要是再推来推去,就显得太矫情了,雪容想了想,把银行卡收回自己的钱包里。
这顿饭两个人都吃得有些闷闷的,而窗外的天气也很配合地又闷又热,不过是从弄堂口走回家,雪容背后的衣服就汗湿了黏在背上。
雪容刚要进门,孟良程在身后叫住了她:“雪容。”
她闻声转回头来看着他。
他走近一步,有些欲言又止。
“好像快要下雨了。”雪容猜到他要说什么,于是赶紧从包里把自己的雨伞拿出来岔开话题:“把我的伞拿着吧。”
孟良程沉默地接过她那把小花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笑笑,点了点头,看着雪容转身开门,却在她刚要跨进院子里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她。雪容先是一怔,接着便顺从地站住不动了,默默地伸出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像是安抚他一般。
他的手臂轻轻收紧,仿佛在小心翼翼地确认她的存在,却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即使在这样亲密无间的时刻,他依旧能感觉到她心底的疏离,像是黑暗角落里的阴影,虽然不明显,却是确实存在的。
雪容进了院子,发现陈洛钧开着客厅的门,正在忙碌地把院子里的花盆转移到厅里。她蹲下身来刚要帮忙,便被他喝住:“你别动,当心划着手。”
雪容乖乖地缩回手,站在门里看着他一个人进进出出地忙活。
最后的一个花盆很大,只能放在地上,一点点地往厅里挪。客厅的地面比院子里要高一点,把花盆挪进门时,陈洛钧像是忽然腿一软,“咚”的一声,膝盖便跪在了地上。
雪容吓了一跳,刚条件反射地要去扶他,却又讪讪地收了手。
他低着头自己站起来,面无表情地继续把花盆挪近了房间里。
客厅的门刚关上,天上就炸起一道惊雷,划破了夜晚的宁静。
他们两个人同时转过身去,隔着客厅的纱门抬头看天上的闪电。一阵阵的雷声隆隆地滑过天际,掩饰了房间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那个……”雪容清清嗓子说,“这些花,是你养的?”
“不是。”陈洛钧回头看了一眼地上排成一排的花盆说,“是房东的。”
“哦。那他交给你还真是找对人了。”雪容干笑了两下。
他没有接话,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眼角漾起一抹笑纹,浅浅的。
雪容搜肠刮肚地想要找点什么话说,他却先低头看着她先开了口:“容容,如果你觉得对着我尴尬,我可以搬出去。”
他眉眼间的微笑已经不知所踪,表情认真的让她心慌。
“那个……不会啊……我没有……”
听见雪容有些语无伦次的辩解,他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或者让你的男朋友搬进来,我搬出去。”
雪容更加张口结舌,脸上慢慢泛起可疑的红晕。
陈洛钧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好好想想。”
说着,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雪容站在门口,很久很久都没有挪动脚步。
她是很认真地在考虑陈洛钧的提议。理智告诉自己,跟他住在一起,确实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而孟良程……不想还好,一想到他,心底有个角落,便隐隐约约地有些负罪感。
窗外大雨开始倾盆落下,她的心情也潮湿成一片。
而推开自己的房门时,雪容想哭的心都有了。
她房间的窗户因为年代久远,木框有点变形,一直关不太紧,平时也就算了,而现在,一道雨线正透过那条缝钻进房间,已经打湿了她的枕头。
她在门口呆立了两秒,欲哭无泪地抱起自己的毛巾被,走到客厅里,蜷在沙发上。
老式的木质沙发很硬,硌得她背有些疼,窗外瓢泼的大雨砸着屋檐,又吵得她完全睡不着。陈洛钧的房间里一丝声音也没有,就好像家里并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雪容缩在小小的沙发里,工作,薪水,孟良程,陈洛钧,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的脑海里穿梭。
看了很久天花板,她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陈洛钧自己说要搬出去,那对她真是再好不过。明天就去跟他摊牌。她没办法做到跟他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面不改色地当他是路人。
天色微明的时候,雪容刚刚进入深睡眠状态,迷迷糊糊间,觉得似乎有人把她的毛巾被往上拉了拉。
她睁开眼睛,看见陈洛钧蹲在沙发边,见她醒了,轻声地问:“容容,怎么睡在这里?”
雪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我房间的窗子漏水。”
她刚睡醒的样子一如从前,头发乱糟糟的,眼睛睁不开,嘴唇却很红润,微微地嘟了起来,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他不禁微笑起来,抬手拍拍她的脸颊说:“那到我的床上睡吧。”
雪容闭着眼睛点点头,顺从地对他伸出一只手。
他拉着她起来,像牵小狗一样,把睡眼朦胧的她拖到自己的房间。
几乎是沾到他枕头的一瞬间,她便睡了过去,歪着脑袋,很放松的样子。外面还在下着倾盆的大雨,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似乎对这噪音有些不满。
陈洛钧坐在地板上,抱着膝盖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自言自语一般地念了一声:“容容……”
她没有醒过来,只是呢喃地应了一声:“阿洛……”
声音小小的,娇嗔的,还有些无奈,叫得他心弦一抽,随即又慢慢地放松开来。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了房门。
雪容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香甜,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到中午了。她坐在床上,四下打量这个房间。一个小小的衣橱,一张书桌,还有单人床,都跟她自己那个房间如出一辙。直到低下头去,看到身上盖着的薄被,她才忽然一下清醒过来。
这床被子是可以折叠起来收成一个抱枕的,收好以后是个蓝色的小熊脑袋。
同一款的被子,她也有一条,只不过是只粉红色的小熊。
她顿时面红耳赤,慌乱地从床上跳起来。
还好,因为昨晚气温骤降,她整整齐齐地穿着一身短袖短裤的睡衣,应该没有走光的嫌疑。
实在是太危险了。
雪容拍了拍脸颊,更加坚定了自己要跟陈洛钧坦白,听他的话,让他搬出去的信心。
她鼓足勇气走出房间,发现陈洛钧正在厨房里忙活,听见她出来,头也不回地说:“刷牙洗脸,准备吃饭。”
“噢。”雪容下意识地就答应了,刷完牙出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还是这么听他的话,刚才想好的说辞,都完全没来得及开口。
“愣在那儿干嘛?过来啊。”陈洛钧一边放下碗筷一边问。
“我有事要说。”雪容远远地站在门边,只有离开他的气场远远地,她才能顺利地说出自己要说的话:“昨天晚上你说的事,我想过了。”
她话还没说完,陈洛钧就开口说:“昨晚我说的话,你就当没听过。”
雪容傻眼,呆呆地看着他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对她招了招手说:“来,吃饭。”
她火气陡然就上来了。他凭什么这样笃定,觉得自己什么都会听他的?又凭什么出尔反尔,昨晚说过的话就不算?她最讨厌他这样,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以前是,现在也是。
“我不吃。”她摇头坚决地说。
陈洛钧放下筷子,抬头微眯着眼睛看着她。
“昨晚是我不好,我撒谎。”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跟你住在一起,我确实觉得很尴尬。你不用搬出去,还是我搬出去好了。反正这房子本来就是你先租的。”
说完,她便走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拖出行李箱扔在床上,开始收拾东西。
“你打算搬到哪里去?”陈洛钧呆了两秒,站起来追到门口问。
“不用你管。反正离你远点就行。”雪容不敢看他,只是倔强而毫无章法地往箱子里扔衣服,眼泪,却一点点地在聚集凝结,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流满脸颊。
“容容!”他走过来,一把合上行李箱的盖子,转头瞪着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让开。”雪容低头推他的手。
他按着行李箱,不肯放手。
“让开!”她这次真用了全身的力气,把他推了个趔趄,跌坐在床上。
成功地赶走了障碍,雪容又开始往箱子里扔东西。一边扔,一边很小心地吸着鼻子,忍住眼泪。
陈洛钧就坐在箱子边,沉默地看着她愤愤地整理自己的东西,看了很久,才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低头自言自语一般地说:“容容,我们不要这样,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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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箱:看在偶过节都不休息的份上你们可表霸王我啊~霸王某无良作者也表霸王我嘛~~~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