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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郁体验
爱与恨的交响
2009年10月
1、情绪低靡:周三至周六晚
1.1序幕:我得了甲流,从上周三发烧至上周五退烧。
上周六、上周日、周一、周二,我完全是个正常而平凡的人。
可能大病初愈时的清爽感给我带来了一丝轻松和喜悦,但那时我的身上没有发生任何奇特现象。我并不十分聪明,也没有敏锐的洞察力,清晰的洞察力,和思如泉涌般的创造的火花涌现出来。总之,不是太好也不怎么差,我那时完全是个常人。
1.2下降:周二、周三、周四。
1.2.1周二上英语课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有点迟钝了。
1.2.2周三、周四状态在下降,低靡的征兆。
昏昏欲睡,我心里有些焦躁,想要看看微经。因为周四晚上要上中微课,可是我落下很多没有看,再加上上周四还在发烧,所以没有上课,我的心里更是觉得彷徨,因为那是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心里像有个无底洞,很着急。
可是我却不能看书学习,因为我的大脑不愿工作,它疲倦地渴望并强迫我休息。我只好上床睡觉,周三下午一直睡。
下午又睡,一直睡到晚上该上课了,才不情愿地爬起来,拖着疲倦的身体和低靡的精神去上课。
中微课上我十分焦躁。把水瓶使劲儿砸在桌上,声响之大吓着了周围的人,可我却一点也没有觉得声大。课间我扭着同学的胳膊大喊大叫,自己跑出去踢墙,还在出门时用脚使劲踢了教室的木门两下,我心里想把那门上的窗户打碎,把门踢出个窟窿来,或者把门卸下来弄坏。
周四早上去上资本论,那是我非常喜欢的课,可那天显得那样枯燥无味,因为我的脑子已经不愿接收东西了。
下午都在寝室里。我中午回来就忍不住不停地哼哼唧唧,因为我难受,想睡觉,但又觉得不该浪费时间,应该干些事情,可是大脑转不动,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就忍不住时不时发出一两声呻吟。
同学说我出声是想引起别人注意,我立即觉得她误解了我,并在贬低我,因为我认为她用那样简单的逻辑来判断我,并将因为我精神上的巨大痛苦而不得不发出的呻吟,看成是那种幼稚的目的,我认为她太轻视我了,把我的痛苦曲解成受一个简单可笑的动机的驱使,我有些生气。
但我必须说的是,那很可能是因为恨在我心中占据了上峰,才把别人想成坏的。
1.3周五、周六:痛苦的低靡。
1.3.1 周五,我极度焦虑起来。
我着急,想抓紧时间,想自己不能一事无成,该做些能向世界证明我能力的事,这些急切的需求都是因为我对自己不自信。我害怕自己永远平庸下去。
我开始想起来我的那些写得不成功的和仅仅开了个头的小说,急切地想完善它们,把它们写成受世人欢迎的作品。
结果是我对着电脑一上午,什么也没写出来。
我周五9点才起床,(前一天睡得很早。)到了12点去吃午饭之前,总共写了几百字。都是些不流畅的,缺乏意义的东西。
1.3.2 只好放弃写作的念头,出去吃午饭。
一直焦虑着,走过马路,走进食堂,吃了很少的一点儿极令我倒胃口的东西。
我开始在校园里寻找,想找到一点儿可以刺激我的大脑运行起来的东西。(这是我现在才明白的,那时我没有剖析自己的思维能力,因为大脑停滞了,只是渴望找到一点儿东西,我能看得进去的,当时我费力地觉得那可能是诗或散文,一些对生命、人生、世界的富于情感的关怀和体悟,通过我的眼睛走进去,达到开启我的情感和灵魂的东西。凭经验我知道,如果我感到感动,并且莫名其妙地大哭一场,之后我就会进入好的精神状态,像走进天堂一般舒服。)
但现在回想,那种寻找是徒劳,因为我的大脑需要多长的时间休息,必须由它自己决定。
我在杂志摊上翻看,我走进书店看那里面周国平的散文,看不进去(而上次状态好的时候,我曾一目十行地看它,极受启发和感动。)
又去看小说《暮光之城》,一部受欢迎的流行魔幻小说,也看不进去。
又看见下面泰戈尔的《飞鸟集》,可惜是包着塑料布的,不能免费翻看里面。我就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买,我怕买了之后还是看不进去,只是徒然增添烦恼和负担罢了,就悻悻地走出了书店。
我一边走,一边后悔,比较衡量着二十元的诗集和一杯奶茶的价值。奶茶让我反胃,我几乎是十分自责和内疚地把它塞进了垃圾桶。是的,我痛苦地自责着,因为我感到自己一文不值,是垃圾,是蠢驴,没有权利享用美味,没有权利花钱满足自己的欲望让自己快乐。
同时又极度纠结在那没买的诗集上,后悔又做错了决策。怀着沉重的心情往车站走。
但我同时也有些模模糊糊地明白,自己的病不是一本诗集可以解救的,我只能等着它自己康复。
周五下午回家,我开始自怜,我心中哀怨,为何路上的行人都对我那样冷漠,可能那时我已经太需要爱与关怀了,我觉得自己是个弃儿,没有人怜爱。路人的脸都是冷漠的,而且按照常理来说,也该是冷漠的,可这时对于急需爱和惧怕被人厌弃的我来说,真是太难以忍受了。
一面瓷砖墙照出我的影子,我觉得自己那样苍白,温柔,可怜,好像太阳专门射来一缕怜惜的光,射在我身上,那些不爱我的行人,虽然他们穿得花花绿绿地,却那样灰暗无光,街上那些残垣败堵,街边厚厚的枯叶,却泛着一层凄惨的光,哀怨得就像我一样。
整个下午我都在拼尽全力写出点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因为我明白我的确在感受着某种蕴藏真谛的东西。但停滞的大脑完全没有逻辑。于是我更焦虑。
晚上有话剧团的活动,可我不想去,因为我知道这种状态一定要招人讨厌的,并且由于我渴望着别人的爱与关怀,一定是要将自己的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的,到头来遭了人家冷遇只能更心碎。
可是没办法,还是得去,因为我在乎话剧团里的成员对我的亲切程度,不愿留下我时常不去活动的印象。
结果果然像我预料的一样,我真的遇上了个大麻烦,处境极为尴尬。大家一块儿排戏,我却被晾在一边,我知道大家都能瞧出我的木讷和尴尬,于是感觉没趣,少与我讲话。
周五晚上没排完,周六接着排。
周五晚上去吃饭,一直到2点多,我才早退回家去了。饭桌上我依然木讷,招人讨厌。
周五晚上我睡不着,一直伤心,更强烈的是担心,第二天排练时我会尴尬,而且我心里还装着别的事,要写一篇结课论文,还要跟电影剧组联系,去探班,我极度担心着这些事情,因为我相信我的能力是不能解决好这些难题的。当然之所以有那种想法是因为我的极差的状态,自己觉得自己巨笨巨没有能力。
周六排练,更痛苦和伤心,有种被组织抛弃的感觉。
周六晚上有联欢,话剧团所有成员都去。
我真奇怪,因为我在正常的时候常告诫自己,在状态不好时尽量安静,远离人群,因为那时我的傻帽儿举动会令人更瞧不起我。可是无奈的是,每当傻帽的时候,我总抑制不住自己要在人前傻帽出来,因为极度渴望着别人的关注,赢得人们的喜欢。可结果往往事得其反。我精疲力竭的哗众取宠之后,留下的是更多的羞耻、悔恨,得到的是更多被厌弃的白眼,(至少自在我眼里,人们的表情是嫌弃)(可我只能厚着脸皮,假装没看出来。)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的时候,我感觉这已是地狱的最后一层了。
寒冬即将过去,暖春的阳光偷偷射进我的心扉。
周六晚上
像上帝的冥光照射了进来,从我的头顶照射进来,浸润了我的灵魂。
我几乎整夜未眠。大脑开始苏醒了,飞速而愉快地转动起来。带来一波又一波的感动、释怀、快乐和期待的情绪的海浪。
在头脑的想象中,所有难题都解决了,我想出许多绚丽而真诚的话,设计出一个个适宜吐露心声的场景,把心中涌现的感人词句一遍又一遍的对着想象中的人倾诉。
想象中,那些白天给我厌恶的白眼的人,都原谅了我,并喜欢上了我,接纳我。然后我一阵阵地被自己的真诚打动。激动得流眼泪。不过,其实我知道,这些话里也掺杂着作秀的成分,为了获得别人的原谅和喜爱,我加进了许多善意的谎言,不过即使是善意的,也带来了轻微的扭曲和不舒服感。
不过,第二天我原谅了自己,因为我知道,我必须讲些善意的谎言来获得想象中的小人儿的原谅,让自己变得舒服起来。
大概5点多我才睡着了,记不得做了什么梦。
第二天9点多才起床,继续着亢奋。
在周日这一天中,我收获了许多幸福的果实,享受着智慧的思辨的快乐,洞悉身边一切人类情感。
我父母多年来的不幸,也包括我在内。他们总吵架,用尖刻的语言刺伤对方的心。
其实可能那是一种心理游戏,我们都习惯了玩那游戏,玩得我们自己伤痕累累。
妈妈可能是个偏向于你不好我不好的人,有时会成为你不好我不好,有时则成了你好我不好。
我跟妈妈进行了长谈,剖析了她的心理。她那个中午便从你不好我好,变成了你好我不好,最后成了我好你也好。
谈话中我很愉快,可那决不是一场和和气气的谈话,因为我妈妈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到处乱窜,我则一直下意识地追着她跑。
她并不是不想听,相反,她非常想听,可她被那深刻的剖析搞得惊慌失措。她的真心是羞羞答答的,并一直以心理游戏来抗拒,那是她性格中扭曲部分在困兽之斗。可她其实特别想听我说,她受好奇心的驱使,一直在一会逃跑,一会儿又凑过来阐述她的想法。
沟通出现了一点儿困难,因为最开始我采用了错误的方式开始话题,我以责怪开始,这令她从坚持你不好我好,溃败成了你不好,我也不好。直到我换成谦和的态度,她开始忏悔,成了我不好,你好。
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可以用TA,我对她说:“我们都是好的,首先你该认为自己是好的,然后还要相信别人是好的。”
她居然十分聪明地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她应该接纳自己。
可她仍怀疑是不是所有人都好。
她举出我大伯和大妈的例子来说明。
我说世上的确有不好的人,可我们用不着将精力放在恨他们上,我们更该把脑子多用在建设自己的幸福上面,为了别人的不好而生气是不值得的。
她又忏悔了,说我们自己也有不好。
我说所有人性格都有缺点,正如九型人格所说,如果能克服我们天生的缺点,就能上升一个台阶,向着至善进步,也离幸福更近。
我相信她听进去了,并且会思考。因为之后她立即从退形中变换回来,成了一个心智健全的成人自我模样,用极具理性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当时感觉就是,她超脱了。
我给她做心理分析的时候,发觉自己的表达力欠缺,好几次都令她误解,最后才回到你好我好的赤子之心。
中间还掺杂着周六晚上我晚回来的那件事,其实我根本不为那事生气,但她以为我生气,责怪她,我爷爷也以为是。
结果情况变得有些复杂,但我也顿悟了更多。
爷爷劝我的时候,他有点儿颤抖,因为他紧张,怕我听不懂他,不接受他的好意,于是他话语中夹杂许多恭维的话。我开始真不愿听他那些文不对题的老生常谈,但后来发现那是件礼物,我明白为什么有时候善良的语重心长的诱导却令人不舒服。因为施语者怕受语者不接受,常会夹杂违心的或言过其实的恭维,这给人以扭曲感。
总之我的大脑完美地处理了一切,因为当时处于极佳的状态。
大脑偏侧化太严重,老师的解释,不知道是不是完全正确,我认为很有道理,但我没做过什么科学检查,所以不能确定。
周日
我极度开心快乐,在疯狂地奋笔疾书,因为思如泉涌,而且能运用十分精准的词汇,语句表达在纸上。
时不时有些曾经的困扰、羞愧、犯过的错误蹦出来打扰我的思路。开始的时候都引起些微辛辣的难过感,但立即又像涟漪般宣开,我马上找到了解决的方法途径,于是我对身边那些出来淘气捣乱的小人儿说:“别闹,我会解决你这个难题,但我现在正在做一件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等做完了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地、真心实意地将你解决的。
“听着,误会我的,厌恶我的,和让我感觉到对不起的小人儿们,现在我不觉得你们是我的敌人,我爱你们,我也有信心让你们爱我,因为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向你们敞开心扉,把我的幸福与快乐传递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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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聚合,是沟通,是心与心的交流。爱在我最亢奋,精神状况最佳的时候出现。
恨是拒斥,是带有心理游戏的对话,这时的感情会歪曲本意,甚至与本意相反的形式表现出来,它首先诋毁伤害别人,但最终目的却恰恰是毁灭自己,好像荣格说的死本能。恨在我最低靡,精神状况不佳的过程中出现。
不过幸运的是,我的这些文字只能在爱中抒写,因为恨的时候,我会完全失去创造力,不可能写出任何具有逻辑的和有价值的东西。
爱与恨只在一念间,但左右这一念的天秤,在我看来是一种生理因素在起作用。”
这些是我在半年前的一个下午所写的文字,现在看来,它们几乎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已经无法透彻其中的隐喻,也再不能体会彼时的激情。我记得那是一种飞翔在天空的感觉,我俯瞰着原本纷繁的人世,它变得那样简单和清晰。真相在人世的迷雾中若隐若现,我身边的所有,每个人每件事,每一物每一景,全是渡自彼岸的使者,隐匿在庸俗的外表和日常琐事之间,每当它们在我的头脑中激起一丛电光,我便能借着那转瞬即逝的光亮,照见真理的倒影。那时候我的大脑在亢奋中飞速转动,毫不怀疑,毫不犹豫,我自信世间最精妙的文字正从我的笔尖流淌出来,就像千变万化的旋律,就像金色的音符跳跃在稿纸上。传说莫扎特可以在激情中成段抒写乐章,而彼时我手中之笔便是交响乐团的指挥棒。但那种绝妙的感觉仅仅持续了三天。半年过去了,我在平庸中寂寞地等待,它再也不曾回来。
我知道,我时常会经历情绪的低谷和高峰,我生来就是个不稳定的人,那些沉郁与亢奋大多只是身为一个正常人时常能够经历到的,而惟有那一次,是一场躁郁的风暴,使我忍不住回顾,重读当时写下的文字。尽管我已不是当时的自己,我怀疑,怀疑那些文字的价值,尽管当时我是那样的坚信,坚信它们乃是非凡的创造。那纸上凌乱的字迹,或许抒写了真理,或许只不过是狂妄自大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