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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言篇
腊月底剩下的几天里,各家各户都在忙碌着准备过年的年货,小家小户里大多都是忙活着正月里家人团聚的饭菜,皇亲贵族里需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了,女眷的首饰衣着,相互间的情礼往来。因为要准备明年开春时的选秀,银霜的阿玛特意请了师傅到家里教银霜琴棋书画并宫中的礼仪规矩,虽然银霜本人百般不乐意但还是被关在家里收心哪里都不许去。
接近小年那几天,宫里又下了调令,年羹尧被放了外官,过了正月便要去江南赴任,一家人又忙着给他归置行李置办东西的,本来年夫人打算带素言跟绿绮回湖北过年的打算就又泡了汤,只能留在京城协助斯茹灵若她们料理家事。
自从银霜的生辰宴上回来之后,绿绮又恢复了从前的活泼开朗,继续充当着年府里众人的开心果角色。只是年夫人悬着的一颗心尚未真正放下来,因为四爷跟绿绮扑朔迷离的关系仍旧处于地下不见光的状态,只盼着可以风光的将绿绮送入雍王府上才不会夜长梦多。对于更不靠谱的素言,年夫人更是着急的不得了,素言自己却是没有任何负担的研究着天文地理以及星象八卦混日子。年夫人便常常差人喊了素言来自己房里训话,无非就是关于女子无才便是德之类的古训,素言总是表面上恭敬的听着,离了她的屋子便照旧去摆弄自己的玩意。再后来,素言索性与绿绮商议好了,每次年夫人喊素言去训话,就遣静姝去通知绿绮来为自己解围,以至于每次年夫人刚开了话头,绿绮便寻着机会进来找年夫人有事。日子久了,年夫人也猜到这姐妹俩之间的鬼把戏,也觉得素言好似朽木不可雕琢,再加上年岁大了心思不够用了,也就只把心思放在了绿绮身上,素言的事情就由着她自己折腾了。
过了正月初一,日子便嗖嗖的往前蹭,转眼便到了年羹尧外行的日子。年羹尧启程的前一天晚上还特意找了素言嘱咐了她很多话,让她多照看着点绿绮。素言面子上很痛快地应允了,心里却别扭着以后全家都指望着绿绮照顾着,干嘛还反过来嘱咐我。银霜在府里憋了一个正月,过了十五才被放了两天假,便跑来找素言和绿绮玩,一见面就是诉苦,诉说这些日子所受的煎熬。接着便不由分说的拽着她俩出去玩,恰好素言也正想出去转转。
大觉寺内,香火萦绕,来回祈福拜佛的香客源源不绝。素言本是不相信因果循环之类的,总觉得那是封建社会上层统治者用来愚弄百姓的面具,可耐不住银霜跟绿绮两人在耳边絮叨也跟着来了。进了宝殿之内,银霜绿绮都跑去求签了,素言便一个人绕着大殿观赏起里面的建筑雕塑。
溜达了不到半圈,忽然被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住持模样的老和尚拦了下来。素言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忌讳,便赶紧停下行礼道歉,说自己不懂得规矩。老和尚却是出人意料的和蔼,双手合在胸前回了礼说,“施主误会老衲的意思了,老衲是觉得施主头上的那枚簪子很熟悉,可否劳烦施主把它借老衲一看……”“你是说蝶恋花?”素言有些吃惊,一个槛外之人怎么还会对世俗的事物还有留恋,便取下了髻上的金簪递给了老和尚手里。老和尚举起金簪对着殿外的光看了半天,满意的笑了笑,将金簪又还回素言手中,再次双手合十笑道,“多谢施主,果然是这浊物,有劳施主了。”
这架势,不由得让素言联想起红楼梦里宝玉佩戴的那块古怪的玉,但又觉得这老和尚应该是在装神弄鬼,便将金簪又别回髻上,客气的笑了下便抬步准备离开。老和尚便又笑道,“施主暂且留步,老衲有几句话想问问施主。”素言微微颔首示意他尽管问,老和尚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问道,“施主既然知道这浊物名叫蝶恋花,又可知道它背后的几段悲欢离合的过往旧事?”素言想起那日荣宝斋掌柜给他讲的故事,便道,“传闻此簪曾为明成祖朱棣所有……”老和尚又点点头,接着问道,“那你应该也听说了,这浊物恐是会给人带来不祥喽?”素言勉强的笑了笑,答道,“略有所闻,我是不相信这回事的,况且,对于素言而言,爱情姻缘什么的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道,“施主小小年纪,怎么对于红尘之事还超脱?”素言见银霜她们招呼自己离开便准备要走,却又被他拦了下来,“老衲名叫戒嗔,是这大觉寺的住持,跟这浊物曾经有过纠葛,没想到居然又重现世间了,施主不妨听老衲声劝,将这簪子转卖给老衲,让老衲将这害人的东西处理掉?”素言觉得他说话越来越不靠谱了,便懒得跟他多做纠缠,便有些恼怒,戒嗔看在眼里也不好多说话,只双手合十说了声,“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既然施主不信老衲,老衲也不好强加阻拦,若施主哪天相通了再来找老衲不迟……”
出了大觉寺,三人在集市逛了会儿便都觉累了,银霜想起附近有家酒楼是她家的本金开的便带了素言她们去。银霜特意挑了最僻静角落的一个小间,点了一桌子的佳肴又让伙计拿出了店里二十年珍藏的花雕,并口口声声说不醉不归。绿绮也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跟银霜还划起了拳,输的却常常是她自己,也不含糊的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两人的声调越来越高,比划着都踩到了凳子上,颇有些江湖上拼酒的模样。素言坐在一旁看着两人针尖对麦芒般的较量,不由得想如果此时手里有相机定要抓拍下来日后给她俩看。
银霜见素言有些愣神,便朝绿绮眨了眼,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个呲牙恶鬼的面具挡在面前,忽然一下子横在素言眼前,并发出阴阳怪气的声调,素言回过神来一把拽开她的面具,朝着她的脑门上狠狠地一记爆栗疼得银霜啊的一声尖叫,逗得一旁绿绮直拍手说她自作自受。
闹腾过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银霜跟绿绮也都累了,便也坐回各自的位子。素言反倒不习惯她俩这般的安静,便要银霜接着喝酒,银霜只笑着说不喝了,若有所思的发起呆,良久忽然幽幽说道,“出了正月,选秀就要开始了,以后,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像这样的机会彼此坐在一起玩闹了。”不经意的一句话也正触到了绿绮跟素言内心最脆弱的所在,三人的脸上都敛了笑意。三个如花年岁的贵族女孩,本应该过着最无忧的日子,此刻却聚在一起思索着未来的命运。素言忽然觉得讽刺,她知道她们两人的命运,却惟独不知道自己的。
窗外火光通明,一抹明绿紧随着艳黄的色泽布满了夜空,伴着清脆的爆竹声占据了整片天空。烟火适时的打破了屋内的沉静,银霜率先跑到窗口边上去看那蔓延天际的绚烂,指着天空像孩童般雀跃着让另外两人去看。绿绮本来趴在桌上假寐,也忍不住绚丽烟花的吸引,随着素言一起来到窗口开了窗探出身来欣赏。一阵寒风拂过,素言忽觉许久不曾有过的清醒,便将外衣也脱了扔在椅子上,张开双臂呼吸着夹杂着浓浓烟火气味的冷气。绿绮收回身来,两手分别搭在素言跟银霜的肩上,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不知道皇宫里的烟花会不会一样的美丽。”银霜直笑她说胡话,宫里的烟花当然比这里的更好,素言却听懂了绿绮的意思,再美的风景也要观者有好的心情,才不会忽视它的存在。
酒喝得最多的是银霜,酩酊大醉的却是绿绮。素言小心的叮嘱着伙计将银霜安排到了马车上,目送着他们离开了之后,才扶着绿绮上了另一辆马车。马车颠簸下,绿绮躺在素言的怀里不停絮叨着几句话,素言一边应着一边用帕子给她擦拭着面上花了的妆容。“姐姐,我好羡慕银霜啊,虽然她跟九阿哥总是吵闹,可最起码不用惧怕旁人的眼神……”“我嫉妒晴川,为什么那么轻易的,她什么都可以拥有,而且还不懂得珍惜……”
夜里,绿绮前后起来吐了三次,苦胆水都吐了个干净,才终于消停的躺下去睡觉了。因为平常嗜吃麻辣冰冷之物,脾胃本来就虚弱,再加上这次醉酒,连续三四天都是吃了东西便吐。素言依着医书给她开了几服药,吃了几副胃口稍微好些了,便喊着怕苦拒绝再吃,隔了几天胃口就又差了,如此反复的折腾了大半月,自然消瘦了许多,绿绮她自己倒无所谓的样子,自嘲说瘦点反而好看些,还常嚷着过几日再约了银霜出去喝酒,素言自然不敢再带着她出去,便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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