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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待蝎化烟消失后,蝶儿才箭步而入,就被满屋的绿色流霞迷乱了眼眸,如同波光滟涟的碧潭。映着蝶儿熟悉的面孔,是茉燃!这飞舞的蝶,是她的琉璃蝶吧!
这些蝶粉记录的影像,是回放的剪影,羲荧目不转睛的看着,脸颊上干透的泪痕再次被倾覆。
原来如此。
那日,她在蝎接到晓的召集令后不久醒来,在诺大的深宅里迷路,碰巧进了千代的制药室,听到了她失声的叹息,一探究竟时,知晓了自己的病情,千代重提起十年的事情,茉燃才确定了羲荧和烈曦然就是同一人的事实。
是,这一段的原委,羲荧自然十分清楚,她用让琉璃蝶占据自己的身体,以雷术自伤其身,造成蝶术反噬之像,血液里蝶蛊被剜除,身后与蝶契约留下的印记也随之消失。这一切都在计划之内,但她没想到的是,茉燃会奔赴千里,只为替她续命,她在背后虚弱发声,只能叫她放弃,却不能告诉她真相。
也许是上天都要促成这段纠结,千代心细如尘,还是没有及时发现其中端倪。蝶之国公主烈曦然身故,世上只有蝶宫暗卫羲荧。
她取名羲荧,意为珍惜,珍惜荧然。
可不想被命运曲解成牺牲,最终珍惜变成牺牲。
牺牲了她当时心底唯一的光芒,纵使是如晨曦般的微光。一旦失去,她便只能是行走于冥界的夺命蝶,鲜血来满足她虚无的生命,痛恨谎言,个性偏执。
直到那时,羲荧才知道,茉燃对失去两个字多么恐惧。这一点大概是遗传自她生母,整个蝶宫都知道,国主要让灭绝御蝶一族,是因为翩然谷的一个人救了她,占有了她,却连起码的幸福也不吝啬给。所以那种衣沾雨露的清浅停留,对她们是一个不可修补的致命伤。
在看不见的地方,一层层侵蚀。
画面在这里破裂,羲荧看到几排清晰的字迹。
【我害怕得而复失。宁愿做那个先推开他们的人。】
【在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和你至爱的孙子之中,你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吧?但我,不选羲荧。】
话已挑明,茉燃很会算计的,把一个无可挑剔的理由摆在千代面前,让她的计划可以经营下去,假装失忆,不过是赚取蝎的温柔,摆除蝶宫暗卫这个身份,套出他的真心话,也让他放松警惕,使后续顺利进行。
一个拿她自己□□灵魂和死神交换的计划。
一个同她刚开始不停接手S级任务,相同目的的计划。
然而羲荧没有看到茉燃实施这个计划的过程。茉燃留给羲荧的是她在朱雀阁里和宇智波鼬的谈话内容。
【她交给你了。】
【与其浪费力气,还不如照顾好她,不出意外,三天之后自然会醒来。】
【我已有要走的路,只有走下去这个目的,没有伤不伤害这个过程。】
凝望着熟悉的剑眉星目,熟悉的似笑非笑,熟悉的温和疏离,羲荧的心再次尖锐的痛的起来。
茉燃和赤砂之蝎,羲荧和宇智波鼬,都不存在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过是情深缘浅。
羲荧忍不住伸手去触摸那张忧郁的脸时,琉璃蝶却收回了光芒,停在了空中,银鞭翠衫在空气里燃成烟雾,吹散后无踪无影,仅剩一个绘着红色蝎子的纸签,如轻絮滑落。羲荧看着吸足主人生命气息的琉璃蝶,还徘徊不去,终于开口:“她已经走了,你们应该换个寄主才能……”
话未说完,琉璃蝶就拼命抖落了翅膀上所有晶莹,如扑火般将自己燃成橘红。
【喂,赤砂之蝎,其实我叫烈荧然。下一辈子不要再遇到叫这个三个字的人,就算遇到了,也不要进入她的生命,不要再让她心动。】
灵物传达完最后的讯息,形神俱灭,再无可以甘愿俯首的通灵者,蝶无处栖身,不如散成尘埃。
蝶儿和羲荧都懂得,琉璃蝶这一举动的意义。但只有羲荧,懂得茉燃说要蝎忘记她的用意。
会忘记过往的不是茉燃,而是蝎。
不管是曾经寂寞寥落的表情,还是娇媚得意的微笑,不管是多么嘶声力竭的呼唤,还是心虚无力的回答,不管是受到挑逗撩拨时的羞赧,还是临敌护他时的凛然。
对她的牵制,放任,容忍或者是束缚。
不愿承认对她一往而深,或者是心如明镜的直面牵肠挂肚的感觉。
她温顺的钻进自己怀里柔婉的笑颜,她周身与生俱来的幽然茉香,她用浮梦之舞在身前挡住致命一击的身姿,她把自己燃成灰烬时眼里最后的深蓝。
全部,都会从脑海里驱除。
像是冬天的初雪,在太阳下渐渐化成白汽。
那是,一向多雪的蝶之国,从未有过的一次,只降了那么一场酣畅淋漓的霜晶。
它使大地的银白延伸到很远很远。但多远的距离,才算得上是距离?十丈,百丈,还是千丈……最远的距离,永远都是生死相隔。
当来年春风降临,唤醒所有冬眠的蛹时,蝶之国的地下宫殿内,馨香扑鼻,入口温泉里,青葱般的细长五指在柔波里招摇,慢慢掬起一捧,又任其在掌中流逝。
崭新的紫色华袍上赤色雷兽栩栩如生,一个挥袖间就真实的像要从那上面跃出来。起身款步向大殿上的玉座上走去,踏足的地毯上不再是抢眼的红,而是沉静的银白。玉座上流荧纱让一切如陷三月烟水。
荧儿,原来没有你,深宫竟是如此凄清,从第一天在这个地方坐定起,就已经有高处不胜寒之感。
把这里加上关于你的元素,不过是想假装,你还在。将你的原本,完好无损的保留,又封印,不过是想习惯,你不在。
可烈曦然,会用一生守护在这里。
蝶历初年,暗卫羲荧接任蝶宫,与晓签下不战盟约,并将七彩蝶蛊封于绝密卷轴,废除培植御蝶之术的人体试验。
蝶历七年,宫主曦然身患奇疾,拒绝医治,不久病逝,婢女蝶儿翌日暴毙。蝶之国日渐衰弱,庞大的情报组织无人接管,濒临崩塌。
同年与晓盟约告破。晓之玉女奉命清剿蝶之国,占蝶宫为组织据点。
烈阳将枫树晕成丹红,如暮色里发如鲜血的傀儡师,如他借由胸前机盖里伸出丝线展开的秘术。
赤秘技•百机操练。
这个使人谈之色变的术,名副其实的将流经蝶宫各处的清泉染成血河。蝎将堆积如山的尸体抛在身后,踩着柔软的地毯,不小心就被上面的银翼冥蝶刺得心室一颤。
是谁?让自己已经麻木不仁的心还有此般感受。
河道的一支通往残垣断壁处,半掩的锦盒里露出了让蝎呼吸一窒的图案,那是他习惯性的在象征自己所有权时,都会添上的红蝎标志。
它沾着污渍却被那样悉心的收藏着,躺在锦盒里面的亦是他亲手做的傀儡,他初期的作品,略显稚嫩,却绽放着单纯,它被制造出来的目的不是杀人,他握着的不是刀刃,他每个关节里藏着的不是剧毒。
它有的只是一直陪着他的心愿……
蝎全身的傀儡关节,都在震颤里发出木头摩擦声。
【我,不愿意看到你要把身体全部都变成那样,来阻止咒术发作!】
【呵……分明最讨厌谎言的,竟然自己说谎了!】
【那么,我说句实话……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点喜欢你了。老早,我就认出你的傀儡娃娃了。还有啊,茉燃只是我在蝶宫的代号,我叫烈荧然。下一辈子不要再遇到叫这个三个字的人,就算遇到了,也不要进入她的生命,不要再让她心动。】
有个女孩,她不是夜空里璀璨的星星,绽放着永恒的夺目辉光,亦不是点燃夜幕的花火,有惊世骇俗的一瞬之美。她不过是不可与日月争辉的蝶,但只要是她飞舞的地方一定会暗香残留,使她的绝色浑然天成,攫取所有的美,在顷刻间展露。
最重要的是,她的美,为他延续,他需要的时候,凸显或是舍弃,她都不会犹豫。
而他竟然忘记了她。
她要他忘记,他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连同她的每句话,每个动作,每个神情,最后一次凝眸。和自己的每次心痛,每次难以取舍,每次温柔霸道,最后一次撕心呼喊,都不记得。
那个女孩微笑着,虽然全身都在痛,依然笑着,没有想过扯一下嘴角,动一下三块肌肉,都那么困难。而自己,在她离开之后,才放任的,大声的,一遍遍叫出的名字,荧然,烈荧然。
他可以上天入地,翻云覆雨,却再也不可能把时间的齿轮拨回到七年前。让玉女阁的丹枫重新燃成殷红,时节过了,它便要枯萎,多少年都不再能成林,不能永恒的事物,凋零了,他也放弃了。
蝎突然想起自己还很小的时候,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一首曲子,填着这样的词。\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我点燃烛火温暖岁末的秋天
北风掠过想你的容颜我把爱烧成了落叶
却换不回熟悉的那张脸
缓缓飘落的枫叶像思念
为何挽回要赶在冬天来之前
爱你穿越时间
两行来自秋末的眼泪
让爱渗透了地面
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
原来爱一直都在,不过只开一季。
原来傀儡也会潸然落泪,不过只在心里。
永恒的,无言的,都只是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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