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待风怡

　　三十七

　　个中滋味

　　三十七个中滋味

　　这般静坐许久，待日上三竿之时，秦怡猜想这个光景大哥大概也快要醒了，这才将手中墨萧放回原处压住信纸，起身出了清雨房门。
　　来到石墨房前，果见在外等候的丫鬟已不在原处，而石墨房门却仍是紧闭着，秦怡猜测大哥大概已经醒来却不知是否还在房中，这般想着，秦怡便敲了敲房门，等待了片刻，却是没听到屋中传来半点声响。
　　秦怡心下犹豫片刻终是推开了房门，果见房中并无石墨身影，床上被褥也都整齐的叠放在一旁，原本桌上的残酒也已收拾干净了，看来大哥是已经醒了，只是不知现下在何处。
　　秦怡还不知该如何将清雨已离开之事告之大哥，便这般一边烦恼着，一边提步走向大厅，大哥一向自律严谨，作息安排也甚是规律，醒来洗漱之后想必现下正在厅中用早膳才是。
　　果然到了大厅，就见石墨正坐在桌前吃着早点，早点很是简单一晚浓粥外加几个馒头，旁边还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般的东西，秦怡一见大厅便闻到了那股酸涩刺鼻的味道，知道那是用浓醋加上生姜熬制的醒酒汤，对宿醉醒酒最是有效。
　　石墨见到秦怡来找自己，急忙停了喝粥的动作，掉头欢笑道：“我还以为怡弟出去办事了，原本还寻思着我们一起吃个早膳，无奈芍红那丫头也说没见着你！”这般说完便指了指身旁木椅，示意秦怡坐下来。
　　秦怡并没有入座，而是怔怔地立在原地，诧异的看着石墨脸上的笑容，虽然石墨脸上还有昨夜宿醉之后的倦意，但精神却似乎不错，脸上的笑意显然也并不是刻意勉强对秦怡露出来的，似乎那坛烈酒真的让石墨从昨夜的阴霾之中走了出来一般。
　　看着这般精神的石墨，秦怡心中关于清雨的话语更是难以说出口来，只得附和的勉强笑了笑，便缓声回道：“今早醒得早，我便四下去逛了逛，倒忘了知会芍红那丫头了。”
　　这般说完，就见石墨颔了颔首，便又埋头继续吃起早点、喝起汤来，秦怡心下仍是犹豫不决，过了半晌，见石墨仍是兀自吃着早点，似乎并不关心清雨之事，秦怡这才吞吞吐吐的开了口，低声道：“大哥……清雨他……”
　　只见石墨听到清雨的名字，肩膀却是轻微的摇晃了下，秦怡心道大哥果然是在强作欢笑，这般想着，却见待片刻的怔愣之后，石墨又继续的埋头喝起那晚醒酒汤来，秦怡看不清石墨脸庞，也不知他现下究竟是何种神色。
　　秦怡心下凄然，深吸了口气，便要开口继续说道，就听石墨开口淡然问道：“怡弟吃过早膳了没？”这般说着，便招手唤来呆在一旁的丫鬟，就要开口让她为秦怡送上准备好的早点。
　　秦怡见石墨这般闪躲模样，丝毫不愿提及清雨的只言片语，心下有些微的恼意涌起，往日秦怡并不容易为何事动怒，可今日见石墨这般避忌清雨，秦怡心下有些烦闷，更不愿看到大哥抱着这般逃避的心态，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径自开口便轻怒道：“清雨他走了！”
　　一句话说完，却让大厅内众人皆沉默了半晌，秦怡自己也怔愣了片刻，也不知为何见到这般仿若什么也没发生的大哥，秦怡心下一恼，竟果真失了礼数，不自觉的大声喊了出来。
　　意识到自己竟然吼了大哥，秦怡着急想开口向大哥道歉，却见大哥呆坐在那里，回头望着秦怡的脸庞已毫无生气，双眸也是失了光彩，似乎一下子还无法理解秦怡话中含义。
　　秦怡见石墨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心中暗叫不好，便着急的开口安慰道：“清雨留书他说他要回家一趟，估计很快便会回来！”这般安慰的话语，秦怡自己都觉得无法教人信服，更何况对于石墨而言，所以秦怡自是说得心虚无比，便也不敢正视石墨那已然失神的双眸。
　　这般过了片刻，只见石墨起了身，秦怡原本以为石墨是要跑向清雨房中查看，亦或是要出门去寻清雨，岂知只见石墨不慌不忙的起了身却是一口喝光了那碗醒酒汤，重重的搁下空碗，却转身淡淡的对秦怡灿笑道：“大概清雨想回家了罢，往年他也都是呆上一阵便离开了，没什么！”
　　石墨口中说得倒是淡然，秦怡听在耳中却是一阵心惊，大哥的声音明明已经颤抖得没了往日的气势，为何还这般强颜欢笑，而且还笑得这般明媚。
　　“大哥，去把清雨寻回……”秦怡看到石墨这般强迫自己，心上又是涌起一阵酸涩和不舍，石墨越是装作无事，秦怡便越是担心，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便脱口而出让石墨去寻清雨回来。
　　石墨却是及时的阻断了秦怡的话语，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怡片刻，这才淡淡的正色说道：“他堂堂一个当朝丞相之子，留在此处当个管事，本就不妥，这下回去了，倒也是称了我的心愿！”石墨心中早已痛得麻木了，却仍是强作镇定的逼迫自己说出这般话语，是啊，清雨并不属于这个边陲小城，而自己也不能阻了清雨前程，这般想到，石墨闭了闭眼，咽下喉中的苦涩，便提步向厅外走去。
　　秦怡被石墨这般一言语，反驳之话却是分毫也出不了口来，大哥句句在理，的确如大哥所言，即便将清雨追回来又有何益处，难不成还能让大哥接受清雨的爱慕不成，大概那般做只会让大哥和清雨都更加痛苦罢了。
　　只是心中虽是明白这些大道理，秦怡却还是不忍看到大哥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急忙提步跟上石墨，就急急开口说道：“我担心清雨一个人出什么事……”其实秦怡真正担心的是清雨万一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依昨晚清雨那番惊心动魄的表述，再看清雨那伤心欲绝的模样，秦怡就怕清雨走上错路。
　　前头的石墨听闻秦怡这般说，停了脚步，心中虽然有与秦怡一样的担忧，但终究只是停顿了片刻便又肃道：“清雨他武功不弱，回到京城想必不是难事。”石墨这话与其说是为秦怡解惑，反而更像是在告诫自己一般：清雨不会有事，必然能安全回到京城，过上属于他的真正的生活。
　　只见石墨一字一句慎重的说出这番话语后，这才又提了脚步，边走边沉声续道：“我先到铺子里看看，怡弟也先去用些早膳，看你一脸倦意，想必昨夜定被我给拖累了……”
　　说完，石墨便大步朝前头店铺走去，丝毫不给秦怡继续劝说的机会，秦怡望着石墨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无奈叹道：我担心的不是清雨的武功强弱，我担心他自寻短见啊！可这般话语终是不能对石墨言出，秦怡哪会看不出来大哥心中的哀恸，自是不忍再去揭开大哥心中伤疤，只是他故作镇定，却是教秦怡反而更加担心起来。
　　秦怡心中虽是明白两人症结所在，却半点也帮不上忙，秦怡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是那么的微薄，心中也升起浓浓的愧疚，只盼清雨能顺利回到京都，忘了大哥、了却这段孽情倒也甚好。
　　这般想着，秦怡灵光一现，忽地想起一事，也顾不得后面丫鬟叫住自己早点已送来的声音，阔步小跑便回到了寝屋，急忙的取来纸笔，便快速的修书一封，大致是让大哥问问在京城的四方管事，打听下关于京城魏家公子的相关事宜，若有任何事情都要急忙的告知自己一声。
　　秦怡虽不知自己这般做能否起到作用，但写完这封书信，先前堵得慌的胸口却稍稍的舒缓了些，秦怡自觉耽搁不得，匆忙的折好信笺，转身就出了门去，打算直奔城中驿馆，片刻也没停留，自然也没注意到坐在床榻之上，已然醒来的木风那怔愣的神情……
　　木风昨夜也是并未睡好，大概是被秦怡影响，昨夜秦怡睡得并不安稳，半夜木风被秦怡的梦呓声吵醒，只见秦怡满口梦话，却是不知在呢喃些什么，木风心下担心，便撑起虚软的身子爬了起来，岂知刚挪步靠近榻椅，便听秦怡焦急的大声喊道“不要！不要……不要！”之语，木风这才发现秦怡双眼紧闭的脸上满是惊恐神色，额上此刻也已是大汗淋漓。
　　木风不知秦怡究竟是在做何噩梦，竟然到了这般发狂地步，想要唤醒秦怡，却终觉不妥，转而取来巾帕为秦怡擦起汗来。
　　木风是第一次这般对待他人，对于自己的行为也是不解，却是不愿意去思索其中深意，待为木风擦完汗水，便怔愣的盯着这般有些癫狂的秦怡径自发起呆来。
　　这般过了大半个时辰，却见秦怡突然某地睁开双眼，木风赶紧一转身灭了烛火，旋身便躺回到了榻上，木风以为秦怡已然醒来，谁知等了片刻却是没有任何声响，便稍稍的放了心，正打算再起身上前查看时，便听闻榻椅上有了声响，便知晓这下秦怡是真的醒了过来。
　　木风缓了呼吸，躺在床上假寐，秦怡不知，一心害怕吵醒木风，反而呆在榻椅上静坐不乱动半分，于是两人却这般生生的无语等到了天亮，一直待秦怡起床离了屋，木风才松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却是对秦怡昨夜的怪异行径有了几分好奇。
　　显然昨夜秦怡喝了酒，从他身上依稀还能闻到些烈酒的味道，但夹杂着秦怡身上独有的药香味道，却也并不难闻。
　　只是木风心中仍是有些担心，昨夜秦怡回来之时的一脸阴郁神情，以及现下这般风风火火的的书信动作，这些都让木风不禁猜测起来秦怡是否遇上了什么烦闷之事。
　　不过木风心上虽是好奇，却也并不深想，只是淡淡的在脑中推测了一番便作罢，倒是秦怡今日态度让木风有些在意，心头也不禁染上了些微落寞，毕竟往日木风醒来一事，秦怡一定能注意到才是，而今日他入了寝屋便再没看过木风半眼。
　　木风虽是觉得自己这般扭捏想法很是可笑，但可笑之余，心头的落寞之感却是丝毫没有退去，这般思量之时木风冷眼的又一次看着秦怡出了寝屋，转瞬便消失在门外，而胸口的烦闷倒是越积越多了……
　　秦怡到了驿馆交了信，还额外给了些赏银，万般交代信使要将自己的信件交道四方当家的手中才行，信使一听是四方家之人便急急的应了下来，心道：若是将信送到四方家，到时赏钱自是少不了比其他地方多一些。
　　秦怡见信使那般模样也就放了心，送完信后，便转身打算回到四方轩，途径一家药铺时却闻到了药材香味，秦怡这才忆起木风之事，想起木风秦怡心中不禁有愧，原本打算今日便用紫芝为木风治疗，岂知这般又耽搁了将近半日，倒是全然没顾上木风安危。
　　这般想到，秦怡少不得又自责了自己一通，边自责秦怡就边入了药铺，打算购置一些药方上配药还欠缺的药材。
　　秦怡还是第一次用灵芝入药，是以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决，原想直接让木风服下紫芝，但那般做恐怕不仅会浪费了灵芝药性，且服下之后的药性也得不到完全发挥，是以秦怡只好根据以前在医书上看到过的记载，先行试着搭配其他药材一起煎熬一遍看看，犹记《千金方》有云：以灵芝为主配、以白术、田七、川芎等中药为辅，能治百病，甚至还能起死回生，最是对内息混乱之症有效。
　　眼看火毒日益侵蚀木风五脏，木风内息已然混乱不堪，单靠他自行运功调息显然已是杯水车薪，是以，秦怡倒是觉得此方可以试上一试，没准既调了内息还能压了火毒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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