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077】两人矛盾(下)
没有大惊失色,没有歇斯底里,巫瀛只是皱了皱眉,继而:
“为什么?”
佛缘看着走过来的女人,嗅着她身上带着的浓厚血腥味道,脑袋里浮现出的是一个策马扬刀的女子。
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训练是如何进行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故而他毫不怀疑她所教授的方法必然是巫马族的训练方式,若然没有那样巨大的训练量,巫马族的女子们,哪里能在历史的长河里绽放一次又一次的光!
可是,这样的光芒,仅仅只是训练就好?不可能!
佛缘记得当初巫马族的定居在他们去以前也是□□一个动乱频繁的地方,直到他们的存在,改变了当地的局势,所有四周才会有许多的小村镇依附过去,甚至接受他们的生活法师。
然而,巫马族却并没有打垮当地的那些动乱背后的势力,反倒是时不时派出族里年轻的女孩子们去骚扰攻击。
所以他觉得,她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可笑的可以。
“他们需要见血。”
于是他这样回答。
巫瀛顿住,朝着桌上伸出的手在摸到水壶的瞬间僵硬,继而又继续起自己的动作,拿起水壶,倒水,仰头一口喝下。
然而也不再多说话,只是沉默的朝着屋子另一边放衣裳的柜子走过去,用之前在外面已经洗净了的双手拿出衣裳,然后又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她的一切举止都很自然,自然得就像是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一个还等着她接话的人一样。
佛缘心底有些恼。
自从这女人决定在这里住下来,并且坚持的要教这里的这些孩子们之后,他也勉为其难的在村自外头构架了一些阵,在她的要求下又开始教一些浅显易懂却十分有用的五行八卦之类的东西,虽然一开始并不以为意,但是这样三个多月下来,他也一样认真了的起来。
这可是,除了在她身上,他第一次认真的去做一件事情,当然不可能因为没有见过血的小鬼头们而功亏一篑。
于是,在看到这女人拿着衣裳就准备出门的刹那,佛缘其实是十分有冲动站起来冲她吼上一嗓子的,可惜,最终心底的那股烦躁的情绪却还是压抑过了的这恼羞成怒的部分,他只是冷着眼睛,定定的瞪着那个已经背对了自己,即刻便出得门去的女人背影。
他不知道的是,他眼睛里的冷意,与许多时候相比,多了太多的火,熊熊燃烧着,如果从前认识的任何人,看到此刻他的模样,恐怕都会问问,以前那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家伙,去了哪里?
背后被一双灼灼的眼睛盯着,巫瀛自然会有感觉,可是她也很恼,那个死去的孩子还那样的年轻,那样的有才华,如果不是佛缘如此随意如此乱七八糟的胡来,哪里会死?!
况且,什么叫做需要见血?
这个该死的村子,见过的血还少了?!
这里的人,有哪一个不是在鲜血和眼泪里生活的?用得着说什么见血?!
这样恼怒着,巫瀛在自己心底一遍一遍的发泄着这样的情绪和如此的说辞,进而极力的压抑心里头的另一个自己,另一番说辞——见过被杀的血,和自己亲手创造出的血,其实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并没有看到胡雅在一开始见到那少年被杀时惶然而束手待死的模样,但是巫瀛本身就是杀戮出身,从前的记忆即便是没有了,也还是很清楚第一次出手杀人会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可是...
那个少年死了。
无数的说辞,在那个少年的死亡面前,总像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甩甩头,她不想再去想,但是跨出门的步子却鬼使神差的在最后停下,人没有转身,但声音却传了过来:
“你那个学生死了。”
继而,大步不回头。
坐在屋内的佛缘闻言一震。
的确,他预见过死亡,也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可是——
怎么会是他?!
那个少年,是自己在这些孩子当中最看好的一个,也是自己终于开始认真的一个理由——聪敏、认真、善良而且才华横溢。
在他身上自己看到了一种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人,他在乎,在乎身旁的每一个人,甚至每一颗植物。他最常说起的,便是这个三个月里再没有人死去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情...
佛缘愣住了,他没有想过死的会是他。
他原本还想着如果不死点人,这些小鬼们根本就不知道真正的战场是你死我活的事情,可是,可是,可是...那少年根本就不习武的,怎么会第一个死掉?怎么轮也不会轮到他啊!
‘哐啷’!
走远的巫瀛没有听到,或者是听到也不想理会。
佛缘仓皇起身,连带着自己身后的椅子摔向了后方,他忽然觉得迷惘,为什么事情的发展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他不曾错过,不曾...
混乱的思绪在挣扎着叫嚣着他的不曾‘错’,却忽然凝固,他想起来自己当初,是多么的不以为然的给皇兄出了那么个主意来灭掉势力逐渐强大的巫马族,他是如何的没把那点儿小事儿给放在眼里,可是如今——
如今的自己,却是,每一次想起,就都像是会让人颤抖一样的拒绝去回忆。
一个不经意甚至在自己这里根本没觉得如何的事情,却导致了那样多的曲折和离奇,甚至,他现在还不知道因为当初的事情,他所恋上的女子只有三十年的生命,如今,距离死亡的终点只剩下了藐小的一年多时间...
所以此刻的他,只是害怕那个人回想起过去,却还没有痛彻心扉的后悔。
不过,害怕也已经足够了。
至少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害怕是何物。
——————————————————————————————————————
是日,夜。
村子里的丧钟在午夜的时分敲响,一声声。
寻常的地方是不会有丧钟的,有也不过是出殡的人家偶尔要求而来的,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时常有人死去,时常会有尸骨的小村里,不知道是哪个人在村子的一角建了一座丧钟,每当有人死去,在那个夜里,丧钟便会在午夜敲响,长鸣。
自己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墓碑,天空里,那个寻常总是光亮照耀着的银白月亮此刻却固执的隐藏在云层里,就像是连它也在为那个少年的离去而忧伤迷惘。
所以墓碑们,黑压压的一片,辨不出你我。
死的人多了,墓碑自然也多。
虽然差不多都是潦草一个木牌竖在个土包上,偶尔有个石牌的,那也是许久许久以前的了。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是这样的黑夜里,少女的眼睛却还是那样清晰的寻找到了她想要去到的位置。
少年的坟头。
胡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自己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的发疼,像是在体型她在这个时候乱跑是个多么错误的事情。
然而,在家里,听着那丧钟的长鸣声,却让她升起了无法克制想要流泪的冲动。
所以她来到这里。
脚下的杂草划在自己只穿着单薄内衫就跑出来的腿上,有些痒有些疼,她却固执的想要走到那个新堆起的小小坟头。固执的用手在坟头上那个竖立起的木头碑上擦拭起根本没有的灰尘。
“我喜欢你!”
“听到了吗?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少女的声音,伴着几乎哭泣的调子在寂静得只能听见长鸣丧钟的时候响起,从低低的呢喃,到几乎压过那丧钟的声音。
以为还有好久的时间,所以她一直满足于与少年之间偶尔相视的一笑,满足于少年与自己同时晕染开来的满脸红霞,什么也不曾说破,什么也不还不急着说破...
可是——
少女的哭泣,就像是一首渐进的歌,从低沉婉转,到最后歇斯底里的高亢哭号,听得人腹内的酸水一股脑儿的涌上头来,也像是要跟着流泪了。
少女哭着,缓缓就坐了下去,坐在那小小的坟头边上,哀哀的哭。
所以她不曾看到,在这片坟墓耸立的大坟场的一边,一道即将离去的影子被那忽然发了神经一样从云端里跑出来的月儿给拉得老长。
那影子摸了摸自己的脸,继而似乎是诧异的瞪上了自己的手。
佛缘惊讶的看到自己手指上那些晶莹剔透的亮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了,方才只是——方才其实只是因为少女的哭泣声太惨,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而已,怎么会...?
那哀哀的哭泣声,由小至大,继而由大至小,逐渐变成呜咽。
佛缘却望着自己手中的光亮发着呆,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挺久的。
因为那小小的呜咽也在他发呆的时候消失了,显然,那女孩儿哭够了,最终离开。
他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似乎想要看一看那座小小的坟头,却未料肩头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谁?”
他在月光下转身,露出一双显得有些红红的眼睛。
看到消失了一个下午的女人。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