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曳止

　　她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光明的。

　　沢田有希其实很讨厌她的哥哥——沢田纲吉。
　　明明是一个做什么都不行反而把事情越弄越糟糕的废柴，却还会在她被别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用那副让她都厌恶的懦弱表情面对别人，自以为是地认为着她需要他的保护。
　　但是看着背对着她的小小的背影，她眨了眨眼睛，有些酸涩得让人莫名想哭。
　　她不得不说，沢田有希确实是被沢田纲吉的举动感动了。

　　于是，她将这份感动藏在心底。
　　尽管表面上依旧对这个懦弱兄长冷嘲热讽，但还是被有些人——比如说明宫莹子——看出来，她很在乎。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
　　她站在沢田奈奈的身旁，小手放在母亲的掌心中。
　　远处跌跌撞撞的人跑过来，随后在看见她们的时候却蓦地绽放笑颜。
　　那是一个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的，笑容。
　　竟是莫名温暖。

　　·

　　走进沢田纲吉的房间，沢田有希弯下腰收拾起整个房间，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将沢田纲吉叫醒。
　　当然，她绝对不会承认她只是想要让沢田纲吉多睡一会儿。
　　绝对不是！

　　然后她忽然盯着沢田纲吉那张刚睡醒而带着初醒时的茫然的脸怔怔发呆，直到沢田纲吉把她的意识喊醒，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沢田有希别过脸，装作十分镇静的样子，冷冷地开口讽刺。
　　解除了自己发呆的尴尬，却也让沢田纲吉十分为难。
　　她转过身，也不顾身后的沢田纲吉露出了的惊异表情，快速冲下了楼。

　　沢田有希觉得这样的自己莫名其妙了。

　　耳畔回响着明宫莹子说的那几句话，她傻傻地站在走廊上望着院子。
　　“有希，他不是你哥哥吗？他被欺负了，你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记得她是一脸嫌弃地回答明宫莹子的话。
　　“怎么，那个废柴我干什么要为他担心？”
　　“有这样的哥哥，还不如没有呢。”

　　她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隐去了不自在的表情。
　　沢田有希第一次对明宫莹子说谎了，而且还是因为她的废柴哥哥。

　　在看见沢田纲吉狼狈的样子的时候，她承认自己有点心疼。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他走去。
　　她不知道为什么，沢田纲吉的样子竟然让她感到愤怒了。

　　她听见明宫莹子消散在空气中的话。
　　“真是的，有希你这个隐兄控。”
　　下意识地，她在自己的内心里反驳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这个想法是突然出现的，让她不知所措。
　　她想，自己变得好奇怪。

　　意识到自己变得不是自己的时候，她下定了决心一点要变回去。于是她将手握紧成拳，努力忽视心底的一丝异样，说：“哥哥，果然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比较好。”
　　她想要把那些奇怪的想法当做秘密，让它随着时光而糜烂在空气中。
　　但是在看见沢田纲吉那头乱蓬蓬的棕发时，终究还是软下了声音。
　　“哥哥，走吧。”
　　沢田有希低下头，用轻得只有自己的声音说一句：“抱歉。”

　　对不起，哥哥。

　　·

　　她的目光朝着教师办公室门外飘忽不定，老师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所有紧绷着的神经都是因为自己看见了沢田纲吉在角落里被欺负的情景。
　　抿抿嘴，沢田有希告诉自己没关系。
　　可是心还是不受控制地停留在那个人的身上，像是再也放不下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沢田有希，你完了。

　　训话完毕后，她匆匆忙忙地朝着老师点了点头，接着飞快跑向沢田纲吉那边。
　　刚走到离他们只剩下几步的地方，沢田有希就听见那些人在嘲笑着说：“蠢纲，没有人会帮你的！你只有一个人，还有……”
　　心底压抑的怒气冲破了她最后的理智枷锁。
　　她只觉得他们不能这么做，却完全忘记了那些人话里所说的那个人曾经也被她如此厌恶着。

　　沢田有希走到沢田纲吉的面前，挡住了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她紧紧盯着那个领头的人，一字一顿地说：“还有，他不是一个人。”
　　“你们这样欺负我的哥哥，就不怕老师过来了吗？”
　　说完这些话，她却用尽了所有的勇气。隐隐有着一种疲惫的感觉。
　　但是沢田有希知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只要她为哥哥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就已经很好了，哥哥，果然还是要由她来保护才好。
　　只有这样，她才能抚平所有的愤怒和心疼。

　　沢田有希是沢田纲吉的妹妹。
　　沢田纲吉是沢田有希的哥哥。
　　仅此而已。

　　那以后就对哥哥稍微温柔一些吧……
　　她柔和下表情，这样想着。

　　她忽然听见身后的沢田纲吉弱弱地开口：“有、有希……”
　　她知道他是有什么想要说的。
　　于是狠狠瞪了一眼那些人就安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沢田纲吉说完话。然而下一秒她却被他的懦弱再一次生气，她听见他说：“有希，他们没有欺负我，真的。”
　　笨蛋！为什么被欺负了，还要对我说谎？你没有看见我在帮你？……想着想着，她越来越控制不住火气了。
　　“从现在开始不准说话，笨蛋哥哥，”她回头瞪了一眼纲吉说，“我要做什么你都不许插手。哼！”
　　但是，心底早已对他妥协。
　　即使是哥哥不想再牵扯上什么，那就算了吧。

　　……

　　当那些人被她吓走之后，她有些愉悦，为她保护了哥哥的举动。

　　“有希？”
　　“……闭嘴。我还没有允许你可以说话呢，笨蛋哥哥。”

　　不过，这样的哥哥，却也是那么的温柔。

　　·

　　她发烧了。
　　知道了这个原因她竟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她还是拖着病去了学校。
　　为了不让奈奈妈妈担心，她还是强打起精神微笑起来。
　　即使累得困乏，想要倒下好好地安稳睡一觉，她也仅仅只有有过这样的冲动而已。她一直都是知道的，因为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说出来的。

　　赶到学校里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然后放松下身子趴在桌子上，思绪却乱飞起来。
　　她想起了幼年的哥哥和自己，想起了她曾对于沢田纲吉的那份强烈的厌恶，也想起自己最近越来越不正常的心情。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喜悦和深深的悸动。

　　她看了一眼书包里的便当，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拿出那个便当盒，盯着它发呆，很长时间之后才站起身，走向沢田纲吉所在的教室。

　　沢田有希让班上的一个人去喊一下沢田纲吉，然后就听见一阵哄笑声从沢田纲吉的教室里传出来，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在看见沢田纲吉走出来的那一刻下意识的第一反应竟是转过头不去看他。
　　笨蛋！她在心里狠狠骂着自己，然后将手中的便当放到废柴哥哥的手里，原本关心的话到嘴边却又忍不住口是心非：“笨蛋哥哥，用得着这么慌张吗？……我又不是有急事。”
　　虽然她也有点紧张了。

　　看着自己的笨蛋哥哥傻笑着抓了抓头发，沢田有希道了一声别转身就走。
　　走得不算远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有人在笑着说哥哥又怎么样了，但是她却怔住了脚步，不是因为别人嘲笑哥哥的话，而是她听见沢田纲吉为数不多的发怒而大声喊出的话——

　　——“不准你们用这种口气去谈论有希！”

　　心中莫名感动。
　　这样维护自己的哥哥，似乎褪去了懦弱废柴的外表，温暖得不可思议。

　　我想，我喜欢这样的哥哥。

　　……

　　再回到教室的时候，她开始认真地背起台词来，然后无止尽地排练。
　　她这样努力的样子只是为了学园祭那天，也许，哥哥会去会场看她的表演。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就绝对不可以出错，她必须演得比谁都好。
　　沢田有希不想在沢田纲吉的面前出丑，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差错也不允许。
　　而这样不顾自己身体拼命排练的后果就是，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一句话，连抬一下手都变得艰难万分。身体很沉重，她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有希？”
　　她恍惚间听见沢田纲吉在喊着她的名字。
　　她想要回答，却觉得喉咙疼得难受，只能微微抬一下眼睛。

　　她其实想要对着沢田纲吉微笑，对着他说没事的。可是力不从心。
　　甚至于，她再也抵挡不住漫天而来的沉重感，身子一晃就倒了下来。在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感觉到自己倒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由得让人眷恋着。

　　沢田有希有了一个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的秘密。

　　·

　　再次回到学校她依旧疯狂地排练着。
　　唯一支撑着她到现在也没有倒下的信念，就是她要让哥哥看见，一个最完美的，自己。

　　她穿上明宫莹子为她制作的华丽和服。
　　华美的十六单，往日里总会被她厌烦着。但是今天她却没有丝毫不耐烦地皱眉，只是任由明宫莹子为她一件一件地穿上。
　　当她走上舞台的那一刻，她露出一个微笑。

　　沢田有希这一次是为沢田纲吉而站上这个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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