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尽落

　　本来只是发薪后的请客，结果秦伟走前说了句：“人约黄昏后呦……”莫涵的脸刷一下就红了。然后一直安慰自己：只是本着同志式的友谊吃顿饭而已，淡定，淡定。江宇看着莫涵通红的脸哈哈大笑，搞的莫涵脸更红了，仿佛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锁门，下楼。莫涵发现江宇也是往车库方向走的，江宇看莫涵愣在那里，笑了笑，说：“厂里给了车补的，入职满一年都可以享受，你再坚持11个月也有这样的待遇。那个，你到办公楼后门等我就行，前门不让停车的。”莫涵微微一笑，便听话的向后门走去。
　　江宇的车是辆孔雀蓝的老款帕萨特，车子停到莫涵跟前的时候，她不禁多看了几眼。上车后，江宇说：“我这车很普通，厂里比我好的车多了去了。”莫涵一惊，以为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说：“不是，我只是觉得这颜色很特别很好看。我觉得这车很沉稳，很适合你的气质啊。而且这孔雀蓝在阳光下就会特别耀眼，嗯，就好比给你个机会你就会光芒无限一样。”说完，莫涵脸又红了，暗暗责怪自己，真是多嘴，越说越有歧义了。江宇眼芒微动，笑着说：“我这车要感激你这伯乐了。”
　　到厂门口时，发现一堆人围在保安室，莫涵不禁好奇起来，江宇完全没有停车的意思，见怪不怪的说：“估计又有工人想方设法带烟出厂被查到了。”莫涵“哦”了一声，这个话题便没再继续。因为有车，莫涵兴致突起，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木尾吃小龙虾吧，它家对面还有家砂锅粥店，可以叫一锅粥到龙虾店里，哇塞……”江宇也没表态，一盘子把车调了方向，调头往市中心方向开去。
　　莫涵惊讶的发现，几乎完全不用她指路，江宇就顺利的找到地方，而且周末下班时间那么堵车，他就是有办法走相对通畅的道路，完全没有被堵在某高架上呼吸汽车尾气。
　　停车后，江宇头也不回的往里走，对着老板说：“老板，一个中份的香辣虾，两人份的虾蟹粥。”找了位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然后招呼莫涵过去。莫涵心道：“这算什么，到底谁请客么。”
　　等菜的时候，几乎都是江宇在说话。莫涵有点呆愣的看着他，觉得这人好像几年都没说过话了一样，但是他讲的内容偏偏很引人入胜，一点都不觉得他话痨或者聒噪。莫涵暗暗叹息道：这中文系研究生果然不是盖的，原来男生也可以这么八。
　　虾子很快就上来了，颜色鲜亮，个头也不小，而且烧的异常入味。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聊天太耗精力了还是虾的味道确实太好了，莫涵开始还会顾及淑女形象，后来完全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安慰自己：自己请客没理由不让自己吃饱。一份小龙虾很快被三下五除二干掉了，不够，又加了一个大份的，还不够，又加了一个大份的。吃完第三份龙虾的时候，莫涵满足的舔了舔自己嘴唇边残留的虾子味道，意犹未尽道：“再加一个中份就完美了”。说完，发现江宇完全没反应，抬起头来看，发现他忍笑忍的很辛苦，莫涵恼了，眉毛一竖，圆睁双眼，说：“笑笑笑，笑死你。”然后自己便已经笑的不行了。江宇看她笑的缓过劲来，才慢慢说道：“你再叫一个大份的吃掉，我也丝毫不觉得奇怪。”莫涵听了，又继续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完了完了，形象没了。”
　　一顿饭吃的活色生香，以致于等莫涵发现时间不早的时候，已经快10点了。莫涵突然想起来要给父母准备礼物的，思索了半天，想着这个时间，稍微绅士点的男士都不会让女孩子一个人回家的，N市的治安虽然不错，但小心点总没错，于是便跟江宇说：“你家远不，我想去新世界选个礼物给我父母，能带我一程么。”江宇很痛快的答应。冲到商场的时候22:15，还有一刻钟就下班了，莫涵轻车熟路直奔四楼，走到Philips的柜台给莫爸买了个剃须刀，然后到OSIM柜台给莫妈买了个肩颈按摩器。十分钟，花掉了差不多4000块，但莫涵一点都没觉得心疼。
　　回到车上，莫涵看着礼物，眼里全是笑意，她忽然很想知道父母看到这些礼物会是什么反应。同一时间，江宇的眼里也满是笑意，只是他没多说一句话，安静的享受着游车河的快乐。很绅士的将莫涵送回家，然后毫不掩饰促狭之意的江宇说：“希望你今天不会腹泻啊，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另外一家，味道会更好。”莫涵傻傻一笑，点头同意，友好的跟他告别，走进了防护门。
　　进家门时，莫妈还没睡，和莫爸很有兴趣的还在研究着什么。莫妈发现她回来了，便招呼她过去，未及开口，便被莫涵手里拎着的东西吸引了，莫涵得意的说：“爸妈，我的一份心意，我今天发工资了，希望你们喜欢。”莫爸欢呼一声，拿起剃须刀仔细研究去了，莫妈半天没回过神来，半晌说到：“花这个钱做什么，浪费。”眼泪却差点掉下来。莫爸听到后，嘲笑着说：“矫情，不要给我。”
　　莫妈切了一声，忽然想到自己要说的事情，便说道：“小涵，我们给你在厂区周围的蔚蓝小区选了套房子，准备先租下来，户型还不错，下午我和你爸去看了，家具和家电都比较全，还挺舒服的，房租也不高，一个月2000，两室一厅的。这样你以后每天早上就能多睡会，不用起那么早了。”
　　莫涵感激的看着父母，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情。莫妈看看她，说：“你自己在外那么久，应该能很好的照顾自己了，而且厂里还有食堂，我平时可以过去做做卫生。”莫涵半天没说出话来，站着看着莫妈，然后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满心的感动不知如何表达，只会连声说“谢谢，谢谢”。莫妈推开莫涵，点了点她额头，说：“小丫头总得有点自己的空间的，老妈不是老顽固，开通的很，这个周末你就可以搬过去了，正好我帮你收拾收拾。”
　　冲了澡，莫涵爬到床上，心理暖暖的，荡漾着，仿佛糖要融化一样，一丝丝的甜满身体的每个角落，每个细胞。夜里，莫涵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到以后不用坐那么久的公交了充满着兴奋，想到今天丢人的吃相感到羞愧，想到爸妈感动的样子觉得幸福，想到江宇促狭的表情觉得生气……江宇，不对不对，莫涵使劲的摇头，想把这个名字忘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着觉了，莫涵的嘴角还轻扬着。

　　周六上午不到十点，追命似的电话铃声响起，不用猜，莫涵也知道是女侠安然杀到了。安然在电话里叫嚣说：“猪，快起床请我和嘉綦吃饭。”莫涵无奈的挣扎起床，不甘的吼了回去：“姑奶奶晓得。”那边安然得意的笑了起来：“我十一点来接你，快点啊，你有1小时梳妆打扮的时间。”莫涵呸了一声：“信你才怪。”那头安然阴阴的笑了起来：“今天嘉綦也一起，我保证守时。”莫涵大笑：“你也有今天啊。”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11点，莫涵已经站在了小区门口，电话准时响起，莫涵抬头仔细看看天，接了电话说：“今天太阳没从北边出来啊。”那头安然很淑女的咯咯笑着，温柔的说：“下来吧，我们到了。”那声音温柔的好像可以掐出水来，让莫涵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恨不得拿鸡皮疙瘩砸她。
　　周末的N市稍稍有点堵车。魏嘉綦开着车，一会急刹一会加速的，搞的莫涵有点晕车的感觉，想他技术完全不如江宇熟练么，一想到江宇这个名字，莫涵晕车的感觉就更严重了，觉得自己一定是昨天虾子吃的太多了，才会对这个人印象如此之深。摇下车窗，透透气，莫涵觉得缓解了少许。副驾上的安然通过后视镜瞄了眼后排座上的莫涵，打趣道：“怎么春天过去了还有人发春呢？”听到她的揶揄，嘉綦笑出声来，莫涵怒道：“再说一会儿自己买单。”却不曾想，安然笑的更放肆了：“你瞄上哪个男人了，眉间眼角全是春意？”莫涵呆了呆，没说话。安然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怕她触景生情，连忙打开收音机，调到音乐台。收音机里，女主播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莫涵只管呆愣着看着窗外，什么也没有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周六的中午，川江渔港人还不是很多，安然连菜单都没翻，张口点了四菜一汤，全是莫涵没听过的名字，莫涵不禁满脸黑线，说：“你还真是不客气。”安然得意的摇着头乐，一旁的魏嘉綦想说什么，被安然一个眼神给封杀了。
　　莫涵以为他们在眉目传情，做出了呕吐状：“公共场合注意影响。”说得安然和嘉綦都是一愣，然后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莫涵瘪瘪嘴，说：“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不点通。”不过看着安然幸福的样子，莫涵觉得自己也很幸福。
　　回想当初，三人一个院子长大的手帕交。安然生的娇小，莫涵在同龄人中算个头大的，所以每每总是安然跟着她和魏嘉綦的屁股后面跑。稍微大了点，到了调皮捣蛋的年龄，莫涵和嘉綦更是无恶不作，远近闻名，而安然就是给他们把风放哨的忠诚卫兵。后来谈到儿时的时候，安然还说：“以前总觉得你和嘉綦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他做啥你都敢跟着做。我还记得那次你们爬别人家房顶去了，你差点摔残。”莫涵嘿嘿一笑说：“我和嘉綦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做恋人不合适，你这种比较适合他。那次虽然没摔残，但膝盖上掉了两块肉，到现在还留着疤。”再后来，他们一起上完小学，又一起上中学，每每都是莫涵欺负别人，安然被别人欺负，然后嘉綦去给安然打抱不平，再去给被莫涵欺负的同学道歉，让人家不要找家长告状。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安然和嘉綦出人意料的填报了N市同一所大学，倒是莫涵远远的跑去了W市。谢安然曾不无感叹的说：“如果留在N市上学的人是你，估计魏嘉綦的女朋友就不是我了。”但莫涵不以为意，她坚持认为二人的“奸*情”就是从那时开始的。直到大四，估计是纸包不住火了，索性摊开，双方家长自然是再赞成不过了。现在的魏嘉綦虽然不算青年俊才，但事业也小有所成，用莫涵的话说，魏嘉綦好歹也勉强属于有房有车有存款有相貌的新四有青年，谢安然你就从了吧。至于为啥是勉强属于，自然是因为莫涵觉得嘉綦称不上是有相貌，只能说是长的不影响市容而已。原本是三人行的组合，就变成了安然和嘉綦双壁，莫涵形影相吊。
　　安然点的菜很快就陆续上来了，三人边吃边聊，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安然和莫涵在叽叽喳喳，嘉綦做听众而已。话题不知怎的就扯到了专业上，魏嘉綦突然说：“我大学有一好哥们，叫江宇的，就在你们烟厂，你认得不？”莫涵陡然觉得N市太小，小的到哪里都能有人认识江宇，但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很淡定的说：“认得啊，还跟我一个办公室。”不知是不是莫涵太淡定了引起了魏嘉綦的好奇，魏嘉綦无心插柳的说：“他人蛮好的，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组织活动，做事认真又负责，绝对是潜力股，你可要好好把握。”莫涵直乐，说：“你这说话口气怎么跟我妈似的，我才24咧，青春大好年华，不用担心嫁不出去的。”但魏嘉綦仿佛没听到似的，说：“真的，他人蛮好，有机会总要把握的。”安然瞄了眼莫涵，拍拍魏嘉綦说：“这样吧，改天我们叫上他一起去打牌啊什么的。”魏嘉綦欣然应允。
　　汤还没上的时候，魏嘉綦的手机响了，第一次，他给掐断了没接，又想了第二次，又给掐断了没接；但打电话的人不依不饶，手机第三次响，安然受不了了，让他赶快接吧，搞不好是有急事。魏嘉綦好像内心斗争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没说两句话，就指了指门外，出去接了。
　　莫涵总觉得是自己太敏感了，所以才感觉到魏嘉綦其实是不太乐意在她们跟前接电话的，不停安慰自己。倒是安然很过意不去，解释道：“嘉綦他们部门最近揽到一个大工程，所以三天两头加班，今天要不是死活拖他来，说他很久没见你了，估计一早就回公司加班了。”莫涵嘻嘻笑着说：“他要不来还能少点个菜，岂不是更好。”安然听了直骂她财迷心窍，见利忘义。
　　魏嘉綦的电话接了很久，至少莫涵觉得很久，回来的时候，汤都被喝掉一半了。魏嘉綦一脸歉意的皱着眉说：“实在是抱歉，那边公司赶着要图纸，我还得回公司一趟，今天这顿算我请客了，就当给小涵接风吧，也算是赔罪哈，等改天我把江宇约着，我们再一起好好聊天了。我先走了，车留给你们逛街用吧。”说完还拍拍安然的脑袋，哄她说：“好老婆，别生气……”完全把莫涵当布景。莫涵逗安然说：“要不我先暂时离席，你们来场告别演出？”说的安然脸一红，莫涵顿时有种报复的快感，哈哈直笑。
　　喝完汤，又聊了一会儿，两人便上街开始购物。安然家庭条件相对优越，毕业后在父母支持下自己开了个小型的办公用品公司，所以买起东西来也很是潇洒。莫涵只买了件看上去正式但又不失活泼的淡蓝色衬衫，买了条碎花裙子，算是对自己的犒赏了。买完东西一看时间还早，莫涵就借了安然这个驾驶员帮她搬家。全部收拾妥当已经晚上10点了，两个人都觉得累的可以瘫在床上直接睡着，安然便给嘉綦打了电话，嘉綦似乎还很忙，跟安然说他晚上也要很晚才能回去，安然应付的嗯了嗯，便挂了电话去洗澡，然后和莫涵两人仍然像小时候那样挤在一张床上，一夜无梦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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