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煜熏香

　　日携西山，完成了一天的活计，孙福背着柴往家里赶，这山里不比城里，到了晚上，虽不至于出现什么猛兽，但毒虫足够自己喝一壶的。孙福的家住在城外较远的山道旁，唯一的女儿几十年前被毒蛇咬伤不治身亡后，两夫妻两个在路上搭个茶棚，因为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勉强也能糊口。想到在家里等候自己的妻子，不禁又加快了速度，妻子无怨无悔的跟自己在山里大半辈子，怎么忍心让她在家久等。
　　推开门，一股香浓的炒山野菜味道扑面而来，妻子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忙着过来帮自己放下柴禾，而是扶一位少年慢慢从里屋走出来。
　　“放下柴禾快去洗手，今天晚上我做了你最爱吃的山菜抄鸡蛋。”老伴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行动上却是忙着把筷子拿给少年。
　　看着这一幕，孙福眼眶微微有些发红。这位少年13岁左右的年纪，骨架却给人以纤细之感，皮肤白皙，清秀的脸上细长的眉眼，活脱脱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家里唯一的母鸡下蛋很少，老两口总是舍不得吃，可现在看见满盘子的黄嫩，不禁感叹老伴想咱们孩子了……
　　少年的嘴唇微微泛着白，显然是身体刚刚大病过，略显宽大的布衣穿在身上使身影更显得消瘦。少年将筷子拿起，为身旁的老妇人夹了一大筷子鸡蛋。虽然大病初愈，但精神还是很好的。
　　“别给我夹了，我吃的少，你多吃些，多补补，别老看我。”老妇看着碗里的鸡蛋，又是感动又是心疼，这鸡蛋是给孩子补身体的，自己吃了孩子就吃的少了。
　　“大娘，您也多吃点，我吃不了这么多。”看着大娘使劲往自己碗里夹鸡蛋，少年忙阻止，眼角也微微有些发红。
　　“孩子，你说你叫什么来着？”吃完饭孙福坐在板凳上喝茶，家里没有油灯蜡烛，晚上吃完饭喝口热茶便是一天最大的闲暇。
　　“大爷，你叫我苏锦就好了。”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昏睡了一天一夜刚刚醒过来的苏锦。原来当日萧信实实在在的砍在了苏锦的胸前，但却正好被苏锦贴身保管的那枚小黑印隔了一下。砍得并不深，苏锦滚落下去撞到的头部，加上失血昏迷了过去，被孙福两夫妇发现救了起来。
　　“苏锦啊，你身上的伤是赶着薪城那边弄的吧，现在这世道乱啊。”薪城暴乱的事情在过往在茶肆休息的商客里谈论的最多。这世道一乱，什么危险都多。老两口在茶摊上看很多人带着家当离开薪城。更何况看当时苏锦穿着和外表很难将什么危险血腥的事情联想到一起。
　　“嗯。”对于受伤的事，苏瑾并不想和老人多说，毕竟这事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瞧你，问啥问，孩子刚刚好了，就问这些伤心事，瞧把孩子累的，不知道孩子身体需要多休息吗？”婆婆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正好瞧见那边对话，连忙数落数落自己家老头子。
　　“大娘，我没事，都是皮肉伤，到时大娘您是不是右腿关节受寒会疼痛。”瞧着老人走路的姿势，苏锦留心的用眼睛看了看。
　　“你怎么知道？”关节是老毛病了，山里湿气重，加上寒冷，有点关节病痛什么的很正常。
　　“其实我是学医的，平日里针药随身带的，对了，我受伤时候穿着的衣物呢？”不知道随身的东西还剩下什么。
　　“在在，你身上的衣服什么的我都包好了放在一起，你看看。”老妇人忙从里屋拿出一个草编的篓子，里面堆放着一些东西，最醒目还是那件带血的绸衫。
　　苏锦接过篓子仔细的翻看了下，师傅留下的书还在，幸好用牛皮纸仔细的包过，另外还有平日里贴身带的针灸包加上一点碎银钱。可惜从血衣胸口的拿个大口子也能看出来，救他一命的黑印却因为力道，脱飞了出去，现在再想找回来估计也是不可能的了。
　　“您找到我的地方附近有没有看到其他人？”白芷他们不知道是不是遇害了。
　　“没有啊，就你一个躺在那里。”还有受害者？
　　“哦，您看这是我平日里针灸用的银针。”苏锦听后松了口气，没有尸体至少白芷活着的可能性很大。不想让老人多想，忙将话题岔开。
　　“瞧孩子多能干，真是个好孩子。”在老妇人看来，大夫都是很了不起的。
　　“等我给您开个房子，你照着拿药贴热敷几次，关节会好受一些。”
　　“好～好～天也暗了，我扶你回房休息吧，你身体和该多休息。”
　　苏锦住的地方是以前两位老人女儿的房间，虽然她去世很多年，但依然整洁的被保留了下来。两位老人休息的也早，苏锦一个人在房间里便开始打坐调息。说不失望是骗人的，自己苦修内功好几年了，可到了萧信这种人面前，竟然几招就被砍下去。这第一次看到经历到的武林打斗，更加激发起苏锦变强的决心。
　　苏锦的身体毕竟是常年休息内功的底子，没几天伤势就好的很快。养伤的时候白天就和老人们在茶摊上端茶倒水当当小二，常常看到老妇人心疼的叫他到后面休息。
　　苏锦留意到，越来越多江湖穿着打扮的人，纷纷前往薪城。
　　烈日当空，虽已是深秋，但正午的阳光打在山石路上，依然给人以热浪滚滚的感觉。一行队伍车马奔驰停在了茶摊的，正前面一对年轻的锦衣男女笑着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十几个服装统一的绿拳服同门手下。
　　“小师妹，看前面有个茶棚，咱们休息下。”林楠殷勤的下马，帮林莹莹扶住马头。
　　林莹莹是师门的独生女，样貌俏丽，加上习武的关系，平添了一丝活泼英气。似乎早已习惯身旁人的殷勤，一个漂亮的翻身下马，随手把马绳一甩，便走进了茶棚。
　　“小二，快来倒茶。”林楠冲远处的苏锦喊道。此时的苏锦一身宽松旧布衣，加上年少矮小，一打眼十分普通，和翩翩公子一点联系都没有。
　　“此次丐帮在薪城紧急召开武林大会，内容却半点不肯透漏。听说前段时间新城暴乱了，也不知道现在那边什么样。”
　　“爹这次让我们代表崆峒出席，到了那边自然会知道。”林莹莹在说道代表出席的时候，有些得意高傲的抿了抿嘴。
　　正在这个时候，崎岖的山路上突兀的出现了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前四位身着白丝衣的美女策马前行，车帘是鹅黄色细戎，在马车前行时随风飘荡，时隐时现。车后是8位身着白绸衫的青年随从，清一色的飘逸打扮。
　　不是没有见过美女，但是像今天这样一次4位气质外貌都上佳的美女确实少见。崆峒的许多弟子随从，包括苏锦都开始打量起这支队伍。这林莹莹虽然美，但到了这四位美女面前，总觉得缺少了点典雅的美丽。
　　正值当午，马车在茶摊旁边停了下来。四位美女统一下马，两位掀开车帘，两位服侍车里人下车。
　　美！除了这个字，什么都不足以形容车上人的容颜，车内的女子面色如月光朦胧，细长柳叶眉，一双欲语还休的双目，纤巧可爱的鼻子下，水润的朱莹。林楠不断的提醒自己，师妹就在旁边，不能这么失态。可是，眼睛却像着了魔似的死死的盯住那纤细的人影。
　　“小二，我们不要茶水，拿些井水来即可。”侍婢将女子扶进茶棚，似乎对周围痴傻的目光早已习惯，并没有在意。
　　“好。”苏锦起初看见车内女子时，也惊艳了一把，但凝神细看下去，却又觉得只是美，并不足以痴迷。很快就将眼光收回来，忙着倒水。
　　“咦？”美人看到苏锦毫不迟疑的端水，反而奇怪了一下。自己修炼的功法特殊，加上自己本身的容貌，平日不特意控制也有惑人心神的功效，这小二虽然年幼，但也是13、4的少年，见到自己怎么会马上回神行动迅速？
　　“哼。”林莹莹不满的轻哼如一记重锤，狠狠的将林楠的魂魄砸了回来。
　　“师妹，来喝茶。”林楠一边殷勤的帮林莹莹倒茶，一边趁她不注意眼睛偷偷瞄几眼如明月般的美人。
　　“锦衣而行，这么弱柳扶风的风骚劲，想也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林莹莹看道林楠的表现更加不悦，小声的嘟囔了一句。可是在女子出现后就变的针落可闻的茶棚里，却清清楚楚。
　　“师妹说的是，说的是。”林楠赶忙应着。
　　令人惊讶的是，美女好像根本就没听见似的纹丝不变，反而用一种奇异的眼光不断打量苏锦这个“贫民小二”。
　　“不要脸。”见女子丝毫不理会自己的言语，还不停的对店小二“暗送秋波”，林莹莹更是一口气憋在心里无从发泄。“我们走。”说着站起身来，似有不屑的昂头带着昏昏沉沉的师门子弟离开继续赶路。
　　“小兄弟可听说前面薪城暴乱？”美人疑惑的向苏锦打听。
　　“嗯，都十几天了，听说当官的死了。”苏锦不是听说，是亲眼看见。
　　“奴家初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知小兄弟可否行个方便，带我前去薪城找人？事后必有酬谢。”女子眉目透露着无助，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迷死了多少茶客路人。
　　“我在这里有老人生意照顾抽不出身，您可以和其他到薪城的旅客结伴而行，相信很多人都是乐于助人的。”这女子出现的离奇，虽然看着清丽脱俗，但苏锦觉得处处透着古怪，不似什么正经来路。看其他人的样子，苏锦并不想与麻烦过多牵扯。
　　“是啊姑娘如果不嫌弃，在下也是前往薪城的，愿意你结伴而行。”旁边的茶客听到这桌的动静，开始有主动攀谈的。
　　“小哥孝心可嘉，但助人也是美德。”美人双目缓缓的透露一种古怪的波动，加上声音带着暗示的诉说，苏锦感到一阵头晕茫然，趁此机会，美人赶忙示意婢女将苏锦架上马车，绝尘而去。
　　在后面洗碗的苏婆，许久不见苏锦将茶碗拿进，出门寻找，哪里还有苏锦的影子。手中的茶杯啪的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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