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替我把那笔钱捐出去，慈善机构也好，孤儿院也好，总之捐出去，对，以你的名义。哈？放心吧朋友，我不是会为那种事伤心的人。”

　　医院没有最好和最不好的区分，只有最贵和不很贵的类别。此刻我正处于X市最贵的医院最贵的病房里，这里的消毒药水气味实在让人厌恶至极。

　　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为什么不拿到支票后马上离开？也许因为一时的兴起，也许因为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仅剩下的，唯一的亲人，但绝不会是也不可能是因为愧疚，这种事情我想我穷尽一生都不能学会。

　　植物人无自主思维，无自主意识，无法与外界沟通，日常生存所必须的作息由旁人完全照料。我观察半天，发现男人被照料得极好，我极满意。看来钱是个好东西。

　　记得男人未失去意识之前最常数落我的话是，“你，真是偏执得无可救药！”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我居然十分想从他嘴里再听到一模一样的话语。于是我不停逗弄他，用尽法子，直到那些晚娘护士实在看不过去我的“恶行”，遂勒令我坐在离病床两米外的窗台前，不准靠近病人半公尺以内，直把我当病原体处理了。

　　我每天都例行坐在那位置，一坐就是一整天。这并不代表我是去看料男人，我只是觉得那窗台的景色不错，可以看到医院里的草地，被不同型号的鞋子踩过，被轮椅压过，它依然生机无比。

　　有时我会带些书去念给男人听，我是在恶心他，因为我带的都是男人生平极不爱看的书。结果是令人失望的，他并没有如我所料般恶心地跳起来。

　　“知道吗？最后的最后，我利用你还赚了一大笔钱。”这世界上可利用的地方太多太多，在不可一世与节节溃败的两相比较，前者更尤为注重并了解其中利弊。

　　“只因为我把你的行踪卖给了那个人。当然，在我全身而退之前情报仍在我手中。”

　　“你知道的。我一向运筹帷幄。”掌握自己远远不够，能掌握到别人才能证明你足以君临天下。

　　“就像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向我开枪一样，我也知道你必定能为我挡下子弹。”

　　“其实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呐。”

　　“最不值得信任的人，也是我。”世界上最不能相信的人除了自己，就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

　　铃声响起，电话那头是不堪等待的愤怒，也是，等待这种事总有期限，与人的忍耐力划对等勾。似乎是我放肆得太久。

　　直起身来我正式与男人告别：

　　“再见了，哥哥。”是再也不见。寻遇到我是男人此生最大的不幸，从出生就注定的擦肩而过，再次相遇本就是个无可厚非的错误。

　　这声“哥哥”倒是男人期待许久的，其实偏执的何止是我，为一句毫无意义的称呼纠缠生死，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无可救药。

　　“那个人会给你个好的开始。”

　　“如果有机会醒来，记住第一件事就是，忘掉我。”

　　彼时，X市的上空，大雨滂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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