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岁月 十里年华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向五里寻思着不如把骗少华的话告诉他，“邵华。。。。。。。”
　　两人心思各异的坐在两头，向五里轻手轻脚坐到少华身边，“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希望你听了不要生气。”
　　“喂，不要说我们秦华宫虐待外乡人，我们宫主说了你们吃好了再去见他。”头上绑条白巾男子端着两盅热腾腾的揭了盖的饭盅过来放在木栏外面。
　　向五里拿出勺子在里面舀了一圈，舀出了煮熟的蝎子和蜈蚣蜘蛛，再一看乖乖五毒全了，“小哥你还是把它收回去吧，我怕我有命吃，没命去见你的宫主。”
　　“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东西只有在我们宫里一年才吃一次。”
　　“那留着你吃吧，我无福消受。”五毒汤散发出特有的腥香，向五里忍不住想吐。
　　男子就地盘着腿把两盅五毒汤喝完，抹着嘴，“你们跟我去见宫主吧！”
　　一路走来，天气渐晚，秦华宫内到处点起繁复精美的九重宫灯，向五里和少华的影子拉长融合在一起，难舍难分。
　　慕容寻横卧在椅榻上，袒着衣襟露出白皙的胸膛，看着厅下站着的向五里和少华以及无求。
　　“你们是什么关系？是兄弟，同窗，还是情人？”慕容寻懒洋洋的转过身，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盅，一举一动无关重要，但是玲珑却不禁想笑，干什么眼睛都离不开那和尚。
　　“萍水相逢。”少华回道。
　　“你是留下你的命让他出去？”慕容寻支着脑袋，指指向五里“还是你留下你的命让他出去？”
　　“我给你们一刻钟考虑。”慕容寻哈欠喧天眯着眼睛打盹，手里的茶盅倾倒在地上，他身边的婢女眼明手快接住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他们的情谊没有深厚到同生共死的深度，不是朋友，不是情人，谁生谁死让他们犯难了，良久向五里开了口，“邵华，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国宝，你会怎么样？”
　　“杀了你。”说下这句话，少华也是惘然。
　　“宫主我留下，他走。”向五里心里想的都是些不明不白的事，他不想与少华分别，也不想死在少华的手里“反正横竖都是死，你走吧。”
　　“对不起，邵华我骗了你，我没有国宝，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说罢，向五里眼睛又不争气的掉下泪。
　　少华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向五里愿意为了他牺牲自己的性命，可是他又骗了自己，他仍然不想坦诚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困了，今晚上你们再仔细考虑一下，啊。”慕容寻伸伸懒腰，眼角泛出水花，“回宫。”慕容寻生性懒散，尘世间的情情爱爱他最看不过眼，江湖间寻得热闹的国宝他也懒得理会。他有最在意的东西，只不过是曾经拥有却也不过曾经而已。
　　“慕容施主，贫僧无求记得你曾应允我一件事，只要贫僧所求，宫主必允。”慕容寻终于等到无求开口，面上的表情隐了下去，阴森几分。
　　“我记得。”
　　怎么着，光头和尚和白发老妖怪认识？向五里着实感到惊奇。
　　无求宣了一声佛号，转向向五里和少华二人“无求今日与两位施主相遇便是缘分，贫僧别无所求，只求宫主能信守承诺，放了他们二人。”
　　无求笑，慕容寻也笑。一个普度众生，如旱地降甘霖，一个绵风里藏着冰霜，恨不能摧毁万物。对，无求的笑是对众人的，没有特指的那个人，抑或是这样慕容寻才生气？
　　“这件事我还得细做考虑，还是请你们在地牢再呆上一晚，我再来定夺。”慕容寻回道，冷着脸拂袖离去。玲珑垮着脸，宫主好像不太高兴啊。“你们愣着做什么，没有听到宫主的话吗！？”
　　“两位施主不必担心，贫僧自当竭尽全力救你们出去。”
　　不管救不救得出，少华都是应该感谢无求的，“谢谢。”向五里也随少华道了一声谢。
　　两个人心事重重被重新押回地牢，向五里怯生生的抬起头问少华，“你恨不恨我？我骗了你我有国宝这件事。。。。。。”
　　“我现在不想说话，我怕我会杀了你。”少华的脸隐藏在阴影里。
　　向五里乖乖闭上嘴，无聊至极拨弄着地上凌乱的稻草，灵机一动，折下草节，几费周章才摆出几个端端正正的字，‘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不能原谅我？’
　　少华没有回应，向五里不死心，虽然向五里不想死，‘如果真的要一命换一命’在这种假设面前，向五里突然无力。有眼睛的都看见慕容寻的脸色了，虽然说是要缓一晚，可、简直是死多生少啊！
　　向五里心烦意乱的又拨乱地上的字，“真要是这样的，我是不介意死的。”向五里瘫坐在地上，“我就可以去见我的爹娘了，你就不同了，你还有你的抱负。”
　　“我读书不行，没有谋生的技能，脑袋也不太聪明，没有高强的体魄。”向五里仔细的想着身上残留的优点，想了半天果然没有。
　　“我死了之后，可不可以请你把我的骨灰带回巴陵，和我爹娘葬在一起。”向五里自顾自话讲了许多，少华已经沉沉睡去，逃避复杂的心情的办法让自己置身不理才是最好的办法吧。“诶，你睡了？”向五里回过神，“我其实也想变成一个有用的人，一个优秀到能让别人爱上我的人。”这种愿望大概一辈子也无法实现了。
　　“ 我答应无求的事只是对无求而言，与你们无关。所以你们必须想好谁生谁死，才可以出去。”慕容寻一脸疲倦，打了个哈欠，”你们想好了没有？”声音不大，却是气势逼人。
　　“想好了。”向五里毫不犹豫的回道。
　　“还没有。”少华与向五里同时开口，道出的话截然不同。
　　慕容寻目光阴鸷的看着无求，“你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呢，无求？”
　　“只怕二人都不能活着出去。”无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慕容寻这么多年，你性子倒是没有变过。”
　　听到无求不再叫自己为慕容施主，慕容寻脸色缓下来。
　　向五里急了“不行，你答应的不能反悔，我死让他走！”
　　“他不能死。”少华说道，但是他也不能死。
　　无求抬起手，手掌压进头顶百会穴，“那贫僧以一命换取他们二人之命，慕容施主你说可好？”
　　“为什么？”慕容寻眼里充斥着不相信，“他们明明只是不相干的人？”
　　“是不相干，慕容施主为何非要他们性命不可？”无求依旧是笑，笑里多了一丝无奈。
　　“那好，你就跟他们一起死吧！”
　　无求闭着眼，盈满的真气从丹田气海涌出来，“住手！你个混帐！”慕容寻红着眼跃到无求面前，握住无求就要落下的手“你个混帐，我没死之前，你不可以死！”
　　无求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慕容施主还请你应允我，放了他们。”
　　“好，我放了他们。”云静风停，无痕无迹。
　　慕容寻端坐在上座，一脸倦容“来人，送客。”
　　话音刚落，白皙的手指在茶杯蘸了点水，不偏不倚打在少华右手的经脉上，费了少华的右手就等于费了少华苦心修得的武功，“既然来了，就留下点什么吧，我这个人最讲究礼尚往来。”
　　“玲珑记得把这位少侠的剑归还给他。”慕容寻伸了个懒腰，照例身后四个婢女举着他的衣摆向后走去。
　　“无求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非要他们性命不可吗？那我告诉你，我就是见不得你对两个不相干的人都比我好。”
　　明明没有情绪，倏忽莫名伤感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知道。”
　　慕容寻离去的背影一震，但很快便离去了。
　　“看什么，还不快走！” 玲珑十分不满的说道，“不领好意的秃驴！”
　　“两位施主趁秦华宫主没改变注意以前，你们快些走。”
　　“那你呢？”向五里担心少华，但是不能忘记救命恩人。
　　“走吧，贫僧会顾好自己。”
　　向五里回过头，深深看了无求一眼“保重。”
　　向五里向前奔去拉住少华，“你不要这么生气，你看我们还活着就很不错了。”
　　“我的右手废了，我活着也没用。”少华把手里那把剑从中间折断，断成两段扔在地上，剑刃划破筋肉，形成深可见骨的伤口。
　　向五里知道那剑有多锋利，轻轻一碰也会划破皮肤，向五里握住少华的手“你在干什么？！武功没了，就没有了，你这么做它又回不来！”
　　“我的右手废了，还有什么用！”少华推开向五里，这是向五里第一次听见少华撕破冰冷的面具充满愤怒的回答。
　　“你永远不会明白的。”少华背着向五里，一袭白衣在风中飘荡，仿佛随时就可以消失不见“既然你没有国宝，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从此不相见。”也借由断了不该有的事情。
　　邵华这一次是真的不再回来了吧，向五里设想过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死在少华手里，这算什么，不上不下。你还欠我一个要求没做，没信用的人！
　　向五里的眼睛里少华的背影渐渐缩小微如空气，“你等等我，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人！”向五里一路狂奔，你不回来，我去找你，与其让它变成遗憾，也至少等自己无憾了再遗憾。向五里很少下决心做一件事，这样的坚持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玲珑看着他们离开，叹了一口气，宫主不理世间事是对的“也许杀了你们比较好。”
　　慕容寻左手撑着额头躺在秦华宫的屋顶上，闲适自然，嘴角含笑，华发和他穿的外面黑色纱挂随风摆动，他的眼睛直视着前方，对面云雾缭绕出来寥寥梵音，隐隐可以看见露出一角屋檐，再仔细看原是一间寺庙，名为无求寺。
　　人这一辈子有多长，可以遇见多少个值得放在心上的人。漫天的飞花雨落在泥土里，落落即逝，向五里失了少华的踪影，心里波动的湖水被巨石填满，泛不起涟漪了。
　　向五里跟在一帮乞丐后面，渴了喝雨水，饿了吃百家饭，其余时间用来找少华，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半个月，向五里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要过多久。
　　起码也要找到邵华为止，对吧。向五里睡在一堆臭烘烘的叫花子里面，天上的月亮像极了少华的脸，嘿，小子我一定要找到你。向五里仰面躺着沉沉睡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可怜呐！”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看着睡得极熟的向五里，不禁学以致用的感叹。
　　书生蹲下身，摸遍口袋只剩下一文钱，略微一思索，从书袋里掏出最后一块已经硬的不能再硬的馒头放在向五里的身上，四周躺在向五里身边的人对着那块馒头虎视眈眈。
　　书生改变主意，掰开向五里的手，把馒头塞了进去。
　　“好自为之。”书生站起身离去。
　　向五里醒来手里就握着一块硬的像石头的馒头，咬了一口，牙都差点蹦了，“这是哪个缺德鬼，没有钱就不要假装好心，想谋杀你大爷啊！”
　　向五里一口气扔出去，隔了几米远，还能听到不小的响声。
　　“一大早就这么晦气。” 身边的乞丐一窝蜂的涌上去。
　　老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向五里摸摸下巴，决定去郊外去找找。
　　向五里低着头走路，被哪个不长眼的撞了肩膀，向五里正准备开口大骂，一抬头原来是个书生。
　　“你走路不长眼睛的么？”
　　“你不就刚才躺在街上的乞丐么！”书生喜上眉梢，“我给你的馒头吃了没有？”
　　“我扔了。”向五里不作理会向前走去。
　　“你怎么扔了，那是我最后一个！李白有诗曰，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你可知道？”书生肚子适时在这时响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不能用留着也是白搭。”向五里向前迈了一步。
　　“站住！”书生叫住向五里，向五里不耐烦的转过头，”你还有什么事？”
　　“我初来此地迷了路，你可知秦华山怎么走？”
　　“你去九华山做什么，那里可住着个白发老妖怪，他随便嗖嗖两下子，你小命就没有了。”向五里半个月前刚从秦华山下来，他对慕容寻的印象极深，更何况要不是他，他还可以和少华多相处几天。
　　“我找的就是他。”书生高兴的一拍手，“我要拜慕容寻为师，我要去学慕情剑！”
　　“哈哈哈，你开什么玩笑呢？”向五里觉得此人实在不必理会，“我虽然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但是一个书生去学武功，是不是太不现实了？”
　　“多厉害？他可是天下第一的高手啊！”书生感叹，“他当年一人单挑八大门派大获全胜，从此之后慕情剑名满江湖，但是他却归隐山林，实在教人可惜。”书生未闻向五里的话，径直沉溺在慕容寻的魅力里。
　　“看见那座云雾缭绕的山没？出了这个村子，一直往前走。也别怪我没提醒你，那里擅闯的话，你可能就死在秦华山脚下。”跟他扯下去，还不知道要扯到哪个猴年马月。
　　“我有恒心有毅力，他会被我感动的。”书生对向五里做了个揖，“多谢兄台，就此告辞。”
　　“走吧，走吧。”向五里挥挥手，暗骂了句“书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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