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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逼问
“药房还有这等荒唐的规矩,行夫人不是已经从良了吗?”段忆很是不以为然。
“姑娘有所不知,要换了别的药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这济世堂是上百年的老字号,有个‘三不接’说法。”
“愿闻其详。”
慕容烙还在低头询问行夫人,并不搭理跪在一旁求饶的秋掌柜,段忆眼见没什么进展,只好继续寻问。
看她颇感兴趣,中年男人很快详细地解释道:“一不接囚犯,二不接异族,三不接风尘之人。”
“医者父母心,病人岂有高低贵贱之分,敢问秋掌柜医德何在?”
段忆正要说些什么,那边的慕容烙已经问完话面对秋掌柜,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围观的百姓一听他开口讲话就立刻安静下来,是以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进入耳中。
“大人冤枉啊,这是秋家祖训也是杏林规矩,并非小老儿自作主张。”
秋掌柜跪在一旁大声辩驳,身边的几个伙计也连连附和,慕容烙听了面色一沉,扬声叫道:“左岸,查的如何了?”
他的话音刚落,济世堂里面“呼啦”一下出来十几个人,段忆一眼望去不由大惊,领头的是左岸,后面跟着的竟然是京师府尹赵汝迹和他手下的官差。
只见左岸上前一步,右手微抬抖开一张一尺见方的素绢,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上面究竟写了什么,可惜离的太远,纵是段忆目力甚佳,也只瞧得出那是一幅地图,大家还没来得及猜测,就听得左岸大声汇报道:“在济世堂煎药厨房搜到鼓乐街地图一幅,黄金白两,珍珠玉饰玛瑙若干,与镜月楼遗失物件吻合。”
一听这话,围观的人群又骚动起来,一个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不等她询问,中年男人就小声地对她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五天前镜月楼失火,楼里的姑娘们丢失了大量的珠宝首饰,这几日衙门里查的凶,没想到是济世堂的人干的。”
镜月楼?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见过,段忆略一回想就记起来,那日在鼓乐街,慕容烙就是从镜月楼出来的。
“姑娘你怎么了?”
中年男人许久没听到她的回应,好奇地抬头一瞧却见她脸色极为难看,不由就大叫一声。
他这一声惊叫引得慕容烙和行夫人也回头朝这边望来,段忆被他吓了一跳,慌忙退后一步隐在人群中。
秋掌柜大声喊冤,说从来没见过那些东西,更没有在镜月楼纵火,然而左岸揪出一名年轻伙计踹翻在地,没等官差们上前拿人,伙计就全招了,说是纵火盗窃都是他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慕容烙冷笑一声,道:“镜月楼三处起火,你如何一人所为?黄金珠宝数十斤,你又如何一人带回来?赵大人——”
“下官在。”赵汝迹连忙上前一步听命。
“济世堂一干人等全部带回衙门严审,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下官遵命。”
于是拿人的拿人,查封的查封,不一会济世堂的牌子就被卸下来,赵汝迹恭送慕容烙离开后也带着嫌犯和赃物走了。
见没热闹可瞧,人群才慢慢散去。
“段姑娘,你没事吧?”
段忆还站在原地发愣,连行夫人走过来都没发觉,直到行夫人又问了一句,她才终于看清眼前人,忙勉强笑道:“没什么,阳光太烈,小妹有点不适应。”
疑狐地抬头望天,今日是阴天,哪来的太阳?
不过,行夫人并没点破,温柔地笑着:“既然姑娘身体不适,不如早点回府休息。”
“有劳嫂子关心。”把手里的大红披风递给行夫人,她也淡淡笑道:“这是行大哥托小妹带过来的,嫂子你衣着单薄,仔细着凉了。”
“有疆也真是的,快到夏天了,哪里还用的着这个。”
行夫人虽然嘴里抱怨着,但还是欢喜地接过披风,段忆只见过她两次,一次是在识君楼,行有疆被吏部关起来的时候她去找君不识帮忙,另一次便是他们成亲之日。
每见一次,就觉得这位水月楼的红牌不简单,从最初手足无措的娇弱女子到成亲那日酒到杯干的豪气,再到现在的温柔贤淑,不仅人是越来越美丽,性子也越来越讨喜,难怪行有疆腻在温柔乡里舍不得出门。
“嫂子,济世堂已被查封,不知你要买什么药,可要妹子去别处问问?”
对她的好意,行夫人报以一笑后摇头道:“不敢麻烦姑娘,京城里人人知我是鼓乐街出身,遮掩也没用,总不能一辈子低头做人。”
“但是人言可畏——”
“人言又算得了什么,”行夫人打断她的话,淡然道:“我敢进行家的大门,就不怕他们背后议论,只是你大哥脾气不好,今天的事还望姑娘瞒下来。”
望着这张镇定而坚强的俏脸,段忆自然一口答应,倘若行有疆知晓妻子在外受辱,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来,可是——
行夫人看出她的心思,笑道:“能瞒一时是一时,过几日我们会出关一趟,等再回来流言也就过去了。”
“出关做什么?行大哥的生意不是都移回关内了吗?”段忆奇道,加入四方商行后行有疆就把关外的马场驼队陆续转移回来,关外已经没有行家的产业了。
“我的父亲叔伯都在关外,有疆陪我回去探亲。”
既然亲眷都在关外,她又怎会流落在京,段忆心里疑惑也不好再问,只能祝他们一路顺风。
跟行夫人告别后段忆坐上轿子回府,在狭小的空间里,她的眼前不时晃过一个个人影,一会是官威十足严厉逼人的慕容烙,一会是从容坦然的行夫人,他们在济世堂门口究竟说了什么?如果是询问秋掌柜的拒医情况,怎会需要那么长的时间。
突然她记起一件事来,行夫人从良之前是官妓,姓秦。
官妓都是罪官眷属,依她的年纪推算,难道是前吏部秦侍郎的后人?
“姑娘,请您下轿。”
“到哪了?”她在里面问了一声并没下轿,济世堂到宁安公主府并不近,杨墨是停在哪了?
轻轻掀开轿帘,只见杨墨拱手道:“这是落英湖,慕容大人在湖上的画舫等您。”
他——终于肯见了。
段忆在轿子里静默片刻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如常,然后下轿朝画舫走去。
落英湖在京城南面,虽然此刻天气不佳,但湖上仍有不少游人,十几只停靠着的画舫里传来阵阵丝竹乐声,自然包括慕容烙所在的那一只。
杨墨扶着她踏上画舫后就在门口守着,段忆是一个人进去的。
推开门首先嗅到的是浓郁的熏香,然后她便看见十几个歌女舞姬分列而站载歌载舞,而慕容烙就斜倚在中间的金丝软榻上悠闲地喝茶,脸上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沉溺而放肆。
段忆心口一纠,抓着门框让自己勉强站定。
“都下去。”见状,慕容烙挥手叫她们出去,又连忙站起走过来。
“怎么了?”想要扶住她,却被躲开了。
“没,没事。”靠着门框站了一会,段忆才缓缓抬起头。
只见慕容烙一脸关切地望着她,又问道:“身体不舒服吗?要不坐一会?”
她摇摇头,又退了一步,这下都退出门外了。
“进来。”慕容烙在门口已经能看见周围的画舫了,旁人自然也能看见他们,于是急忙叫了一声。
“不,”她又是摇头,连连退了数步,直接站在了甲板上。
慕容烙无奈,只好吩咐杨墨找人开船。
画舫开到落英湖中心才停下来,湖面上的风很大,慕容烙面朝舱门站着为她挡掉了一部分视线,风扬起她的秀发丝丝缕缕扑在脸上,段忆不说话,只是遥遥望着远处的小岛。
“近来可好?”
“挺好。”听他问出这么一句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好不好他难道不知道?
“你生辰那日,我实在脱不开身。”
好一句脱不开身!
段忆冷笑,转头看向他,他依然穿着绯色官服,俊美的脸上满是歉意,见她笑得骇人,忍不住说:“你也知离渊好女色,我与他一起办案不得不投其所好,我——”
“是他沉迷女色还是你?”
“你不信我?”慕容烙急了。
“我信,”她越发笑得欢畅起来,许久才停住笑声道:“你说我就信,从小到大我最相信的就是你了,你说说看,那日你是几时进去的?又去做什么?查案吗?郭太尉的哪件案子需要你尚书大人查到镜月楼去?”
她的问话一句紧逼着一句,慕容烙数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最后他别过脸,缓缓地说:“与郭太尉无关。”
“与谁有关?离渊吗?”她又紧接着问道。
“不,不干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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