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

　　在御书房待了数次，卞之眉渐渐明白萧方智眉间的无奈。陈王爷功高震主，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臣民莫敢不从。皇后家世显赫，宫内一切事物由她做主，皇上无权过问。高高在上的天子，只不过是个傀儡皇帝。陈王爷的决定是什么，他就在奏折上批阅什么。皇后说什么，他只能点头。这样混浊泥泞的朝政，梁国迟早要灭亡。
　　七月酷热。大地被火热的太阳照得明晃晃的。她袭一身寂寞的华衣倚在窗边，看池塘里最后一朵荷花遥遥欲坠，心里想的全是萧方智。
　　这时，一双大手捧起她她的素手，他问道：“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卞之眉摇了摇头，但笑不语。头上的桃花玉步摇伴着几声银铃声，随之如流星般晃荡，萧方智望着她，含情脉脉地说道：“你换上便装，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一直拉着她往外跑，直到出了宫殿的最后一扇门。城门一开，她豁然看到一场繁华盛世，欣欣向荣之景。灯影花市，暗香蝴蝶，梦是焉非？
　　他在她耳旁轻声道：“七夕快乐。”
　　她转头看见俊朗洒脱的他站于烟花之下，世界的重心仿佛倒退一秒，恍若隔世。
　　他和她走在灯影幢幢的长安街。赏花灯，猜字谜，吃点心，看星空，放孔明灯，许心愿，说千年万世不变的誓言。即使身边有很多叫哟小贩，身后有一名带刀侍卫。他们依旧当世界只有他们两人，尽情挥霍他们的青春，他们的小甜蜜。就像一双寻常夫妻。
　　明明知道她不能爱上他，可情不能自已，她还是爱了。
　　“少爷，你看。”卞之眉细手指着一处精致的小店，欣喜道：“珍宝轩。是买珠宝的吗？”
　　见萧方智点头，她欢喜拉他走进了那家小店。
　　珍珠美玉，宝钗金银。样样流光溢彩，照得小店金碧辉煌。
　　“好多珠宝啊。”卞之眉天生就喜欢珠宝，只是白炎满足不了她以前唯一的心愿。
　　“小姐。”店内的掌柜笑脸迎客：“不知这位小姐喜欢什么，本店的珠宝很齐全的。”
　　在他们身后的御前侍卫张铭开口道：“什么小姐？掌柜的，我家少奶奶已经过门给我家少爷了。”
　　“啊，我口误，呵呵。见少奶奶年轻貌美，还以为是小姐。对不住。”也许是因为节日的关系，百姓富家的心情都极好。被人说教了也毫不在乎。
　　卞之眉从小就很安分，既然白炎不给她买珠宝，她也从不踏入珠宝店。头一次到珠宝店，琳琅满目让她目不暇接。到最后，她又不识得珍宝，说不出她想要的玉器的名字。只好转头看他。
　　萧方智似乎猜出了了卞之眉的心思，替她挑首饰。他让老板拿了一对蓝田玉镯，一串碧玺项链，一个长命锁璎珞圈，一根白莲倚荷叶水晶玉簪，一对夜明珠耳珰，一块比目玫瑰南阳玉佩。
　　她拿起那枝白莲倚荷叶水晶玉簪，触手生温。簪棍是用翡翠做的，打磨抛光得很精致。一片片白水晶花瓣镶起中间一小块绿祖母的花心。一片被镂空过的祁连玉雕成荷叶将白莲托起。玲珑简单，虽是素净的颜色，可拿在手里熠熠生辉。
　　“喜欢吗？”萧方智关切问道。
　　她很认真点了点头，神情像见了彩虹的小孩。萧方智暗笑她可爱，轻轻拿起那枝白莲倚荷叶水晶玉簪插在她的如意髻上。卞之眉惊喜地问他：“好不好看？”
　　他也学着她一样，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好看，真的很好看！”
　　这一刻，他才知道她是喜欢珠宝的。遗憾她了解他的无奈，了解陈王爷和皇后无尽的摆布。而他，开始只知道她喜欢喜欢弹琵琶，她也能弹一首很好的琵琶。今天，他才知道，她喜欢珠宝。卞之眉对他来说，还是一个若即若离的梦。他爱她，可却对她豪不了解，这算什么爱？
　　他指着桌上他刚刚要掌柜拿出的玉器，道：“掌柜的，这些我都要了。”
　　掌柜笑翻了天，没想到今天遇上了大客户，眉开眼笑地把玉器包装好。
　　“张铭，你付钱，替卞夫人拿玉器。”
　　他虽是个傀儡皇帝，但他还是有钱挥霍的。她竟看宫外的珠宝看得这么高兴。要知道宫内多的是瑰宝。只是他不知道她喜欢珠宝，所以从没给过她很好的首饰。如今知道了她的小小要求，他自当会竭尽全力满足她。
　　他牵着她的手道：“走，带你去其他珠宝店买珠宝。”
　　她也很高兴他牵着她的手，其实从宫里奔跑到现在，至始至终，他们的手就一直没有分开。
　　两人朝大街有说有笑走去，把那个带刀侍卫远远抛在身后。而就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们出事了。

　　在喧嚣的人群中，有三五个青玉教的教士，乔装成百姓跟踪萧方智。他们不满齐国的灭亡，更不满当今圣上的统治，前几次入宫行刺皇上无果。如今他却乖乖的出宫。刚刚是因为有张铭的缘故，不敢打草惊蛇。现如今间萧方智身边只有个人楚楚可怜的扶风女子。岂能错失良机？
　　“狗皇帝，拿命来！”
　　只见一名气势澎湃的男丁手持一柄短剑，从人群中凶神恶煞出现。泠泠月光照得短剑泛起剑剑青光，周围人见状，任由自己的货物搁在摊上，速速跑远，一哄而散。
　　可剑势冲冲，萧方智根本就躲不过。
　　那一剑寒气直逼，非夺命不可！
　　卞之眉竟没有被这场景吓坏，无意识上前用自己来护住萧方智。
　　剑气贯虹，血染白衣！！
　　萧方智眼见短剑直直插入插入卞之眉的胸口，刚刚的纯美甜蜜刹那间变成了血腥斗争，简直晴空霹雳！
　　他把她打横抱起，一面叫唤张铭救驾，叫太医救人。一面又要躲这一场剑林刀雨。
　　侥幸躲过两招，张铭终于赶来了。

　　当他毫发无伤安全回宫后，急招太医。太医告诉萧方智，昭仪很不安全！
　　萧方智打了个踉跄，悔恨自己治国无方，招致青玉教这等危险人物。悔恨自己不会武功，害眉儿替她受伤。他不禁捶胸顿足，扼腕气急，比躺在床上的卞之眉更难受。
　　看着太医拔剑止血，措手不及。卞之眉脸色苍白，流血不止。他丝毫帮不上忙，他多想替卞之眉承受这种痛，何况躺在那儿的本应该是他。
　　太医竭尽全力，告诉萧方智昭仪的伤口虽然止血了，但流血过多，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自己造化。
　　他飞奔到他的床边，搓着她冰凉的手，祈祷上天，还他的眉儿。

　　卞之眉终于第三次艰难地睁开双眼。第一次，是为了她自己的计谋。第二次，是为了白炎的大业。这一次，是为了他，萧方智对她的深深呼唤。
　　这时，她才明白她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去挡那一剑。因为她爱他，而且爱得水深火热，刻骨铭心。白炎对她，顶多算得上是“恩”，而她对萧方智，才是真正的“情”。

　　“你啊，真是个傻瓜！”萧方智不晓得怎么开口，心疼地看着她，又从宫女那接过一杯水，喂她喝。
　　她本来不渴，不想喝水。因为是他喂她，也就乖乖地喝了。
　　“我不傻。”卞之眉的声音极度虚弱，像碎玻璃一样透明，仿佛就要消失。“如果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你也一样会替我挡那一剑。我们都只是很入情，并不是傻。“
　　萧方智一愣，又苦笑。是啊！如果有人要杀她，他拼死也会保护她。
　　太医说昭仪现在还处于危险期，现在要让她清醒一炷香的时间。倘若毫无异样，昭仪才能安睡。
　　萧方智屏退了左右，点上一炷香，感谢上苍让卞之眉又活过来。

　　“眉儿，你还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你以后就叫我的名字吧，因为除了你，再没有别人叫我的名字了。”
　　“好啊，阿智。”
　　阿智，好可爱的称呼。“眉儿，我刚刚下旨晋你为贵妃了。”
　　“嗯。”卞之眉脸上毫无反应，对此不感兴趣。
　　“眉儿，你知道吗？刚刚在宫外，我真的有个念头，想带你逃离皇宫，隐居山林。从此不再受世事束缚，过上幸福自在的生活。”他满面春光，说的柔情似水绘声绘色，希望她会高兴一点。
　　卞之眉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知道是真的想带我走，可惜你走不了。”她顿了顿，继续道：“不是因为你爱慕虚荣。而是因为如果你走了。”她咳了两声，似乎说这么长一段话对她很困难，“你走了，得逞的是陈王爷和皇后，受难的是你己出的太子。你不甘心让小人得志，更心疼太子会像你一般受人束缚，生不如死。”
　　萧方智心中一震。惊叹她将他的想法分析得如此透彻。他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半是感激，半是自怜：“眉儿，你真的懂我啊！”
　　晚风熏微，如白莲一般清幽。如水的月光照流泻在他们身上，勾勒出静谧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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