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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之水
你遗忘了我
我在空间找不到你
我在时间找不到你
时间如河，两岸人空待
空间如梦，生死俱茫然
----题记
《H城快讯》：昨夜，一对年轻情侣在紫云山附近出车祸。一伤一残。伤者至今尚未清醒，但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
妈妈说我出了车祸，伤了脑子，所以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醒来的所有记忆都是自称的家人和朋友告诉我的。
但我相信他们，即使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亲人之间的亲情是可以感觉得到的，所以，我还有一个家，和爱我的家人。
头有时候会很疼，医生说这是后遗症，也许过几年就好了。我将信将疑，会好吗？可为什么疼的时候那种疼痛的感觉那么刻骨，让我忍不住落泪。似乎在冥冥中，我忘记了我最不能忘的。
我问妈妈，还有什么他们没有告诉我的吗？妈妈闪烁着眼光，说，别想了，忘记了，就忘记吧，只要人是好的，就够了。
妈妈有事瞒我。
我没有明说，怕她伤心。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究竟忘了什么，让我这么疼？
(二）
每一天傍晚，我都喜欢到楼下不远处的那个小公园去坐坐。
那儿对于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妈妈说，那是因为我出事故之前，那儿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我点点头，心中却有个莫名的念头，对于那儿决不仅仅是喜欢这么简单。
去的时间久了，我渐渐想起一些景，却又连系不到记忆中。
如同我身边的这一棵树，我记得很清楚，以前我喜欢靠在它的身上，听它风声拂枝的清静。只是又有些紊乱，似乎靠着的是宽阔的胸膛，听到的是和风入耳的说话声。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了，我有点儿迷惑。
渐渐的，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那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他每一天在我之前就来了，安静地坐地一棵大树的底下，看书，或者看人。为什么说他奇怪了，因为我感觉得到，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他看的都是我，那眼光炽热，让我很不舒服。
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了，过去和他攀谈起来。由些，我认识了他。
他叫杰，和我一样，在一次事故中失去了双腿。看着他，我觉得自己幸运多了，毕竟我还是健全的，即使没有了记忆，我还可以从头开始。他了，一切几乎结束了。
杰是一个很健谈的人，灾难也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阴影。他活得很快乐，也很自在。我发现了自己迷恋上了和他说话的感觉，如风般清静，一如记忆中那段快乐的时光。
记忆？我蹙眉，怎么会有这种咸觉，我努力思索，却没有任何结果。
很快，我和杰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我和他说了我的困惑，他很平和地笑笑，那是因为你的记忆有了空缺，急于填补，才会有这样的错觉的，等时间久了，你会记起该记的，忘了需要忘的。
我喜欢他的说法。
杰的声音很好听，他经常给我唱歌，唱的最多的是那一首《十年》，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哭了，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想流泪。
杰很吃惊，我告诉他，我很开心，快乐也可以流泪的。杰笑笑说，快把眼泪擦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然后，杰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们追求的幸福都挺简单，要两个人相互想念关心着对方..就会觉得很开心很快乐..
我一愣，好熟悉的话，我无言的望着他。
他却笑笑，不再言语，我却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的苦涩。即使一闪而逝，可我能感觉的到。
也只是在此时，我明白了这个男人有着自己的快乐，也有自己的忧郁。
这个男人如风一样温柔，吸引着我。
（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喜欢进一个叫做“在水一方”聊天室。
夜里睡不着，安静地坐在电脑前，看着别人聊天，简单宁谧。我从不聊天的，只是观聊，偶尔有人过来搭话，我也从不回话。
在聊天室里，我就叫做“忘川之水”。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做“坐在轮椅上的天使”闯进了的我视线里。莫名的，我想到了杰，那个温柔似水的男子。
第一次，我打破了常规，主动找他聊天。
他很冷淡，不爱说话，在公聊上，根本没有他的影子，我有预感，他和我一样，只是观聊的人
。
可是，对于我的对话，他倒回答的快了。很快，我就有了疑问，这个男人似乎认识我。他对于我的一切，竟然了若指掌。
“你倒底是谁？”我有点儿怒气了，我讨厌这种被人赤裸裸地看穿，而我却对他一无所解。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忘了我，不是吗？”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中竟然有淡淡地怨气...是吗,又是一个我不该忘记的人...
“忘了就忘了吧！有些人有些事，忘了比记住好。”他平静地说，我难得地也没有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你的腿？”我在意的是这个。
“没有什么，只是一个称呼，如‘忘情之水’一般，仅仅是个代号...”他回避着我的问题。
我不是无趣的人，不会去问别人的伤口。
只是，他说错了，“忘情之水”并不仅仅是一个代号，那是一个不完整的人生...
我们不再说话，安静地呆要聊天室里，偶欠有人过来搭讪，我从不回言，公聊上，也看得到，他也没有和别人在聊天。
等到天色将明，他才再发来言，“ 有的时候，忘记比记起更伤人。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隔着冰冷的显示屏，他看不到我此刻的表情，佯装的冷静下，我有想哭的冲动。自从我从那场模糊的梦中醒来，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尽力不去触碰我的伤口，却不知道将我伤得更深，害怕让关心我的人为我担心，我无所谓的活着，让他们看不到我的无奈...
只是，记忆如同缺了一个渲泄口，折磨得我不生不死，我平淡地面对着亲人与朋友的关心，却怎么也无法解怀，我的记忆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点，冥冥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催促我，快点儿想起...
我夜夜不能入睡,无根的想念成了一种折磨...
这个男人看穿了我故作的坚强,他若真的是认识我,就一定曾经是我的知已。
我无语，不知说些什么。天明，我仓促地逃跑，如果你不能还给我完整的记忆，请不要再介入我的生活，我讨厌被人看穿...
直到此刻,我才发觉自己比想像中的要脆弱...莫名地,我又想起了杰如风的微笑...
（四）
头痛，从梦中醒来。
我抱紧自己的头，欲哭无泪...
有一个影子总是在梦中一遍遍地闪烁，可是我却怎么也捕捉不到他，是谁？可不可以告诉我，不要再折磨我了...
最近，头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似乎我又走到了一个误区，再也走不出来了。
梦中，会想念...醒来却再也想不起，梦中的是谁,只有一个影子,一个哀怨的声音:你遗忘了我...
不再能入睡,起来进了聊天室。
私心里,希望能遇到那个男人,不管如何,我想念记忆...
他在,静静地看着我,不语...
“我承认，我输了。告诉我...”
“忘了，不好吗？”
“头痛...记忆残缺...折磨...”语不成言...
“傻瓜！”他轻叹：“想见我吗？”
见面?我愣了,没有做好准备,“见面了,我依然记不得你了...”
“你不会记起我的,我希望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了。”
“我们曾经有过什么吗?”
“不要去猜测什么?既然忘了,就忘了,一切不是从头开始的吗?”
“从头开始?可以吗?”
“傻孩子!”他的温情如刀割过心,疼...
你遗忘了我
我在空间找不到你
我在时间找不到你
时间如河
两岸人空待
空间如梦
生死俱茫然
在一家名叫“紫雨”的茶吧里，我见到了这个让我迷惑的男人。
他没有骗我，他的腿一点儿事也没有...心中竟然有一点儿失落，他不是杰...天下没有那么多巧合。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杰了？
我也想不起他，一点儿记忆也没有。
“怨我吗？将你忘得一干二净！”
他笑了，和杰的温暖不一样，这是一个充满阳光的男人，可以让你很快地丢弃阴暗。“可以从头再来的，不是吗？”
从头再来？那么是有过曾经了？
曾经是什么？为什么就是在我的记忆中一片空白...
问不出口，一切都是我的错！
“叶儿。”他终于唤出我的名。
“我们从头开始，可以吗？”
**
我们从头开始！
站在熟悉的小公园里，想起下午的对话，我的眼却不知不觉地跟随远处坐在树下那个安静地男人。
无论何时，在我心中，想着他的都是比较多的。
叹了口气，我转身离去。
我的生活已如一团乱麻了，不要再给自己去多找一个线团，会越理越乱的，无能为力了。
遗忘之初，就是我先欠下的了...
(五)
我和宇风交住了。
不管以前，我们是否认识，我拥有的记忆是从聊天室开始的，能忆起的也只有那个晚上到现在...
对于我们的交往，亲人与朋友都采取缄默的态度，可我感觉得到他们的不以为然。依然如些，他们拥有了一个秘密，却拒绝我知道。
我笑笑，决不追问，不想让我知道的，我就不知道。
我和宇风如普通的情侣一样平淡如水的交往着，平时打打电话，周末他会约我去吃饭,逛街。
简单却安详，有时想想，也许，这样一生也很好。
如果，我没有再遇到杰...
那天下班回家,远远地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推着杰走了过来。
不明所以,心中有了一瞬间的失落...
轻轻地打了一声招呼,那个女子不容我再说话,厉声叱道:“你还在这儿做什么？难道还嫌害得我哥不够？”说话间，满脸厌恶，似乎我是令她深恶痛绝之人。
我愣住了...
“小雅！”杰不悦地喊了一声，然后对我笑道：“对不起，这是我妹妹，她认错人了。”
“认错人了...”我看着杰永远温柔的笑容，心中慢慢升起一个结。难道，全世界的人都有一个秘密，却独独瞒着我。
“是啊。她以为你是我以前的女朋友。我们是一起出车祸的...”杰有些不自然的解释。
“是吗？”我寻问地看着小雅，年轻的女子不屑地扭过头，拒绝回答。
“小雅！”杰无奈地笑：“她就是这个脾气，别在意。”
我点头。
心中的郁闷却不能消除。
小雅推着杰走了。擦肩而过时，我听见这个年轻的女子冷冷地在我耳边说：“你倒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了。”
无语，回头望着他们的背影。
我倒底遗忘了些什么...
回到了家，心中有了计较。
我上网，输入杰的名字，搜索。
他既然是车祸，一定会有相关报道的。
《H城快讯》：昨夜，一对年轻情侣在紫云山附近出车祸。一伤一残。伤者至今尚未清醒，但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
现场，所有的人都被该男子的真情感动，他原来有机会逃避重伤的，可为了保护他的女友，甘愿舍弃一双腿，救女友出几近丧命的危险。
底下是大幅的相关照片，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泪如泉涌...
那个男人就是杰。
而那个昏迷的女人有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庞。
她的名字叫做叶...
一个遗忘了记忆的女人...
(六)
我病了，整整一个星期，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
宇风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询问，我只告诉他：“等我痊愈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那几夜我夜夜噩梦。梦中飘摇不定地闪烁着许多人的影子，有我的，有杰的，还有宇风的...
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是痛。
当我以为自己快要崩溃的时候，宇风出现了。
他强行撬开我的门，不容拒绝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看着憔悴的几近消逝的我，他心疼的搂进了怀中。
“叶儿，求求你了。别再折磨自己了。我要的只是你能快乐...”
我虚弱地倚在他的胸膛，怀抱很温暖，却不是记忆中的安心。
“我要的快乐，你一直都不愿给...”
“叶儿，难道那些失去的记忆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我挣脱他的怀抱，定定地看着他的眼，“我不想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女人。更不想欠谁的情...”
“叶儿...”
宇风给我讲了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一对好朋友爱上了同一个女孩。女孩选择了其中的一个，另一个黯然退出了。
原本，结果也可以很老套的，约定俗成的美。
如果，没有那场车祸...
一个伤残，一个失去了记忆...
一切都不一样了...
宇风压低了声音淡淡地苦涩地说：“我都已经放弃了，可上天却开了一个这么大的玩笑。你醒后，杰执意不许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他，执意要消失在你的记忆中...”
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我以为没有了杰，你会爱上我的...没想到，一切竟然又转回来了，在我和杰之间，你再一次选择了他。 ”
“我注定是一个失败者...”宇风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最终，没有笑出来...
“宇风，对不起！”我心疼。
“叶儿...”他将我搂紧，“请你一定要幸福...”
望着广场的时钟
你还在我的怀里躲风
不习惯言不由衷
沉默如何能让你都懂
此刻与你相拥
也算有始有终
祝福有许多种
心痛却尽在不言中
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
才不枉费我狼狈退出
再痛也不说苦
爱不用抱歉来弥补
至少我能成全你的追逐
请记得你要比我幸福
才值得我对自己残酷
我默默的倒数
最后再把你看清楚
看你眼里的我好糢糊
慢慢被放逐
放心去追逐你的幸福
别管我愿不愿
孤不孤独
尾声
等我真正可以面对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那天傍晚，我看见杰依然安静地坐在那棵树下，看天，看地，看人...
我走过去,轻声问候,便不再说话,坐在他的身边,陪他看天，看地，看人...
杰似乎很紧张,这个如风般温存的男子,终于让我发现,也是可以有情绪的。
我笑了，轻声问：“杰，你还爱我吗？”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看着我：“叶儿，你不该知道的...”
“那是我的记忆，我有权知道！”我倔将的回视，难道他已不再爱我了？
“叶儿，”他伸手抚触我的发，“你要的幸福，我已经不能再给...”
“我要的幸福是什么？你知道吗？”
“不管是什么？都是一个残疾人所不能给的！”他逃避着我的问题，却又口气坚定地说：“叶儿，去的宇风吧！他是真心爱你的...”
“可我不爱他。”我不再看他，看着远方，幽幽地说：“无论经历了多久，我遗忘了多少，我依然可以在人海中寻觅到你，再爱上你...那双腿是为我残的,我有权照顾它。只是不知道它的主人，愿不愿意再次爱我？”
一阵静默，只听见有风拂过柳枝的声音...
我起身:“杰，我等你！无论何时，只要你愿意再爱我，请来找我...”
茫茫人海，我竭力寻找契合自己的另一半...
即使有残缺,依然是我想要的,决不放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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