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影·聊斋

作者:弹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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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影·狐情


      1、
      水生在城市里经营着一间根雕盆景店,日子简单而又寂寥。
      水生本质上是个缄默的人,他不爱说话,甚至不善于与人交往。作为店主,他的店总很冷清,除了一些熟客光顾,偶尔几个好奇的陌生人进来,看看,又出去了。
      是的,在现代社会里谁还有闲情伺候这些花木山石呢?水生常想,或许他更应该开一间网吧。

      当然,也有进来后被这些微缩景观迷住的人。比如此刻,在水生的店堂里就有这么一个女子。这女子穿着一件皎白轻衫,柔顺的长发垂到腰际,挎着一个街头流行的蓝布小包,正微侧着头,打量眼前一盆盆花木。
      从女子推门进来,水生就留意到她,这女子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得让人有惊艳的感觉,那眉目那下颌,那举手投足、顾盼间的娇俏,美得就象一个梦,一个不真实的,让所有男人注目的梦。

      就当水生还沉溺在梦中的时候,一声轻柔的询问将他拉回现实:“请问,这件盆景也是卖的吗?”原来女子已经看完了那些摆在架子上的花木,转到了水生跟前。她指着水生脚下一件很大的山水盆景问道。
      “啊,不,这件是非卖品,是家父留下来的遗物。”惊醒过来的水生慌张回答。
      “对不起,它实在是太真实了。”女子低下头,蹲到盆景边不舍地欣赏。
      “是的,家父曾经说过,这件盆景的造型,取材与他曾经去过的一个地方。”水生也蹲到女子身边,向女子介绍:“这上面的一草一木,都是真实地仿照那个地方精心制作的。”
      “真的吗?”女子抬手拂开垂到额前的一缕刘海,好奇地望着水生。一股兰麝之香飘到水生鼻端,他心中一荡,急忙收敛心神偏过头去。
      “是真的,你看这茅屋。”水生指着盆景上的一间茅屋:“家父告诉我们,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三年。还有茅屋前这棵松树,家父说他离开的时候,还在上面刻了一句话。”
      “是什么话?”女子凑近观看,当然,盆景里的小松树上什么也没有。
      “我也不知道,如果想知道,只有去地下问家父了。”水生开了一句玩笑。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女子笑了,她站起身来。
      “什么办法?”水生感到疑惑。
      “就是找到这个地方,亲自去看看。”女子推开店门,回头向水生说道。

      水生的父亲,在家族传言中,一直是个很神秘的人物。
      他曾经因为好斗伤人,离家逃亡。这一逃就是五年,五年后水生父亲回家,从一个不懂世事的少年变成了满身风霜的沧桑男子。这五年的经历,水生父亲如此对家人讲叙;自己前两年在各地颠沛流离,后三年却是居住在一个地方。
      关于这个地方具体在哪里,自己是怎么度过这三年的?他却始终讳莫如深。

      水生父亲回家后,很快娶了一个女子,然后不久,就有了水生。按理说,一个人经历了这些磨难,现在家庭和睦生活稳定,应该幸福。可是在水生的印象里,父亲却一直是不快乐的,他经常站在这盆景前面发呆,有时候还自言自语,仿佛藏着深深的心事。

      “或许,我真的应该找到那个地方,亲自去看看。”水生抬起头,望着女子离去后尤在微微摇晃的店门,想道。

      2、
      水生已经过了渴望艳遇的年龄,生活也早早教会了他别去做不切实际的美梦。所以,他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女子,继续过着自己平淡寂寥的生活。
      直到他和她又再一次‘偶遇’。

      那是十多天后,水生去看一个知名摄影家的摄影展,当时他正沉浸在一幅老照片的脉脉温情中,一个熟悉的轻柔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也来看摄影展啊?”
      水生回头,迎上一双妩媚而又明亮的眼眸。

      “这些相片里的风景,对我制作盆景有很大帮助。”水生微愕了一下,便笑着侧身,让女子站到自己身边:“你也是个摄影爱好者吗?”虽然不渴望,但他也并不拒绝艳遇,何况是和一个如此美丽的女人。
      “是,但我的技术很差劲。”女子脸色微红,仿佛有些羞涩地回答。“你的盆景做得真好,我很喜欢。”
      “不,我做得不好,我父亲做的盆景才叫好。”水生摆摆手,不是谦虚,他知道自己的作品太商业化了,不象父亲手下的一景一物,都带着灵气。
      “我们一起看吧,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很独特。”女子望着水生,希翼地说道。
      “好的。”水生欣然同意。

      两人于是并肩在展区里浏览作品,互相悄声讨论,在他人眼中,就象是一对亲昵的情侣。然而实际上,水生却连这女子叫什么都不知道。
      很快,墙上作品都被他们看完了,只剩一个立在角落玻璃柜中的展品了。女子信步走过去,俯身观看。“啊!”她忽然惊诧地叫了一声,转头朝水生招手:“你快来看这些相片。”
      “怎么了?”水生走过来,站到女子身后。“这,这是怎么回事?这是真的吗?”水生的身形一下凝住,他也被眼前照片震撼。

      展柜中的照片,摄的是一处深山中的风景:群山环抱的山谷里,一条清澈溪流边孤零零地地立着一间茅屋,屋外种着一棵松树,看得出来,这茅屋虽然已经年久失修了,但基本上还保持完好。
      这样的山水景观在此次摄影展上有很多,原也不至于让两人惊讶。让两人惊讶的是这山水景观实在象极了水生父亲制作的那个盆景。

      “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这其中有什么故事呢?”女子眼中流出向往的神色。她身边,呆呆而立的水生则在不停喃喃自语:“完全是一模一样,完全是一模一样啊!这块石头,这棵树,这溪水的转折……”
      做为一个盆景制作者,水生的震撼比女子更甚,他了解要把一处景观彻底复制下来是多么的难!那些人力物力的消耗是无法想象的。究竟是什么支撑父亲完成这个作品呢?水生感到深深的疑惑和不解。

      3、
      “小蔹,你真的决定要和我一起去寻找那个地方吗?”水生搅动着手中咖啡,再次问坐在对面的女子。
      “是的,我决定了,一定要去!”女子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眼神明亮坚定地望着水生:“我可是个记者哦,凭着职业的预感,我觉得这里面藏着一个故事。”

      在去拜访摄影家的途中,女子简单地向水生介绍了一下自己,原来她叫蓝小蔹,是这个城市里一家晚报的记者。
      水生和小蔹找到摄影家,礼貌地向他询问那些照片是在何处拍摄的,初始摄影家不肯说,他不明白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对一间山中茅屋如此好奇。后来水生请他去店里看了父亲留下来的盆景,摄影家啧啧惊叹之余,方才告诉水生:这些照片都是在城市傍边的那座大山里拍摄的。

      送走摄影家后,水生和小蔹坐在街边咖啡馆里商量进山的事宜。
      “小蔹,你真的决定了?”水生又一次询问。“你好罗嗦。”小蔹白了一眼水生:“不要再问这么无聊的问题了,想想进山要准备一些什么吧。”
      “可是你是一个女人……”水生忍不住还是嘀咕。“女人怎么了?”小蔹反问水生。
      “而我是一个男人……”水生旁敲侧击。“男人又怎么了?”小蔹瞪眼。

      罢了,既然你不忌讳,我也不管那么多了。水生暗暗叹口气,他拿起纸笔写道:“需要带帐篷、睡袋、压缩食物、打火机、绷带……”
      作为一个经常进山采掘花木、石头的老手,他飞快地记下要带的物件,然后把纸递给小蔹。“就这些了吗?”小蔹接过纸看了一眼,放进包中问道。
      “就这些了。”水生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按照摄影家绘制的路线,来回大约需要半个月,你要有心理准备。”
      “没问题。”小蔹站起身,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可是经常锻炼的,绝对不会拖你后腿。我现在就去准备,明天见。”

      目送小蔹走出咖啡馆,消失在外面的人群中。水生又坐了一会,整理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他从口袋内掏出小蔹的名片,名片上还带着淡淡的香味。
      水生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在透过玻璃窗射进来的夕阳下,只见他一边通话,一边脸色渐渐凝重。

      4、
      “你父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背着大大的登山包,和水生并排走在一起的小蔹,好奇地侧过脸问水生。“我不知道。”水生盯着前方,伸手拨开一根扫过来的树枝,回忆道:“他总是沉默,不爱和我们说话。据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是个很活泼的人。”

      “他一有空就在那盆景前喃喃自语,有次我悄悄凑近了去听,听到他念叨着一个词。小心!”水生拽了一把小蔹,她差点撞上了一块突兀的岩石。“好险。”小蔹顽皮地吐了吐舌头:“什么词?”
      “珊珊,或者是三三。”水生说道。

      “珊珊?这象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小蔹仰起头,望着远处的峰顶,神色变得悠远:“或许是你父亲的情人吧?她救了你父亲,然后爱上了他,然后和他一起生活……”
      “我也是这么认为。”水生点头附和,他偷眼瞧着小蔹,此刻抬头远眺的小蔹实在太美了!那光滑的额头、挺拔的鼻尖、圆润的下巴在山林的阳光下就象一尊完美无暇的雕塑。
      “但他们后来为什么又分开了呢?”小蔹皱眉思索。
      “如果不分开,就没我了。”水生笑了起来,他拿出地图对照方位:“别想了,到了地方,或许就有答案。”

      是夜,水生和小蔹在一处溪流旁露营。
      晚饭后,山夜安谧,溪声汩汩,两人对坐在篝火边,一时无语。
      水生偷眼打量握一柄木梳慢慢梳理长发的小蔹,小蔹的长发刚在溪水里洗过,上面还缀满水珠,木梳划过水珠飞舞,在火光星辉下璀璨得就象一片梦幻。

      仿佛时光倒流,看着这美丽宁静一幕的水生忽然感到一阵恍惚:对面的小蔹面目朦胧,变成了那个叫珊珊的女子。
      而自己,便是逃亡在外的父亲……

      “小蔹。”水生轻声低喊。“嗯,怎么了?”正在梳发的小蔹闻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水生。
      “没什么。”水生刹时清醒,他垂下眼眸,掩饰地回答。
      “是想起了父亲在山中的生活?”小蔹笑着反问水生。
      “你怎么知道?”水生诧异地看着小蔹。
      “因为刚才我也在想,那叫姗姗的女子是如何伴你父亲在这山里生活?他们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小蔹垂下手,把木梳蘸入溪水中清洗。
      “应该是快乐的吧?”水生犹豫了一下:“如果不快乐,就不会如此想念了。”
      “是,应该是快乐的。如果不快乐,就不会想念了。”小蔹展颜一笑,她抬起手,流动的溪水立刻平整,被搅乱的星光又聚了回来。

      “能帮我梳头吗?”她把木梳递给水生,笑盈盈地望着他。
      “乐意效劳。”水生接过木梳,坐到小蔹身畔。

      5、
      山行数日,两人终于接近目标。
      “按照地图的标识,翻过这座山就到了。”水生站在一个山坡上,指着手中地图告诉小蔹。小蔹凑近身子,和水生一起并头观看地图。“就是这个山谷吗?”她问水生。
      “是的。如果不出意外,傍晚我们可以在那宿营。”水生搂了搂小蔹的肩膀,接过她的背包自己背着:“走吧。”
      这几日来,两人同甘共苦,已然亲昵了许多,隐然暗生情愫。

      水生还是把路估远了点,其实进入山谷的时候,时间还是下午。
      一进入谷中,两人就放慢了脚步,一路慢慢行去,水生不住惊叹:“象,实在是太象了。”到了最后,他甚至闭上眼睛都可以行走,因为父亲的那个盆景,十多年来他已经看熟记熟,而这个山谷和盆景并无二样。
      “再往前应该是两块巨石,绕过巨石,就是茅屋了。”水生兴奋地握住小蔹的手,身子微微颤抖。
      “那么激动?”小蔹取笑水生。“当然,我感觉一个秘密即将揭开。”水生老实地点点头。
      “其实我也很激动。”小蔹低声说道,但她的声音太低了,低得只有自己可以听闻。

      绕过巨石,茅屋显现在两人面前,果然和盆景中一模一样。只是它的样子苍老衰朽了许多,门前空地上,也长满了荒草。
      “我们怎么进去?”看着茅屋门上挂着的那把锈蚀不堪的锁,小蔹转头问水生。
      “这里应该有钥匙。”水生放下背包,绕到茅屋左侧,伸手掀开檐下的一块阶石,掏出一个油布小包。
      “咦?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钥匙?”小蔹疑惑地望着水生。
      “父亲去后,我有一次清洗盆景,发现茅屋边的一块石头可以活动,下面有一把钥匙的模型,当时就估计是开这茅屋门的。”水生一边和小蔹解释着,一边打开油布小包,从里面取出一把钥匙。

      水生把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锁发出“咔哒”一声,却并没有弹开。水生抓住锁扭了扭,锁在他手中断成两截,原来二十多年的风雨,早已经让锁锈成一块废铁。水生冲小蔹苦笑了一下,扔掉手中锈锁,径直推开茅屋木门,一股尘灰顿时扑面而来,两人急忙后退闪避。待尘灰散去,水生小心翼翼地领头进屋。

      茅屋中的摆设极为简单,墙角边有一土灶,灶台上放着几个碗,此刻都已经被灰尘蒙得看不清本来面目。灶傍边是一口水缸。水缸过去,是粗木制的一张小桌和两把木椅。
      茅屋另一角,则摆着一张床,床很简陋,上挂一幅垂帐,却也已经残破不堪,满是蛛网灰尘。

      “这就是父亲居住了三年的地方?”水生心中感慨,他在屋中转了一圈,忽然发现小桌上还有一个油布小包。
      水生解开小包,里面露出一本日记。

      6、
      1月22日
      我死了吗?或许已经死了吧。昨天从悬崖下摔下,以为必死无疑,却想不到上苍还要折磨我,让我躺在这谷底生不如死。

      1月23日
      她是谁?是山林里的精魅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在雨中,她撑着一把伞出现在这谷地里,她看了看我,却又走了。

      1月24日
      她又来了,带着许多草药。她把我挪到一个山洞内,帮我包扎伤口,为我治疗。我问她叫什么,她却不回答、也不说话,莫非她是哑巴?

      2月1日
      她笑了,笑得真好看。我却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外面开始下雪。

      2月5日
      我已经可以走动了,但我还想多躺些日子,我向她讲述外面的世界,讲述了我的故事,我看见她露出关心的神色,并且为我流泪了。就算是妖怪,她也应该是好心的妖怪。

      2月8日
      今天我很开心,她终于开口同我说话了,原来她叫珊珊。珊珊,多么美好的一个名字。

      3月1日
      她要我跟她走,我就跟她走。她把我带到一处神秘的地方,这儿房子很大,人很多,却都是古代样式,看得出来是一个大家族,有人叫她珊姨,向我们行礼,我怀疑自己回到了过去。

      3月6日
      她安排我种植草药,药圃离她住的地方很近,能够每天看见她,真好。

      5月20日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我完全不明白,这里处处透着神秘。不过这不重要,只要能和珊珊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6月5日
      我吻了珊珊,在院子里的花丛后,她终于让我吻她了!我知道她也爱我。我发誓,会给她幸福。

      6月18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和珊珊不能够在一起?今天我向老太爷提亲,珊珊拉住我,不许我去,但我还是去了,我是现代人,我相信爱情的伟大。可是老太爷拒绝了我,他说珊珊不能嫁给我。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我们两情相悦,彼此情投意合。

      6月19日
      他们要我离开这个地方,因为我爱珊珊,珊珊也爱我。荒谬的逻辑!我愤怒了,但很无奈,我请求再见珊珊一面。

      8月29日
      珊珊似乎还没有适应“私奔”这个词,当我取笑她私奔的时候,看得出来,她有些哀怨。我不会再说了,为了珊珊。我爱她!

      12月3日
      赶在天气寒冷之前,把茅屋搭好了,扶着珊珊住进我们的新家,虽然简陋了些,却终于不用住山洞里。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孩子,我相信。

      1月23日
      今天是我们相遇一年的纪念日,屋外下起了很大很大的雪,珊珊躺在床上,她怀孕了,我们很幸福。

      3月1日
      今天猎到两只兔子,炖汤给珊珊补身子,她有些想念家人,我答应了等她生下孩子,我们就回去看望老太爷,请求他的原谅。

      12月6日
      不知道为什么,预产期早就已经过了,孩子却迟迟不肯出生,怀孕中的女子需要营养,谷地里的猎物却越来越少,明天我打算去更远点的地方打猎。

      12月22日
      妊娠期的女人会有癔想征兆吗?今天珊珊突然告诉我:她不是人,是一只狐狸。

      12月23日
      我很震撼,我的知识无法解释眼前的变化,珊珊今天变成了一只狐狸,一只火红色的狐狸。她果然是一只狐狸,我们的孩子也会是一只狐狸吗?夜晚,我第一次失眠了,珊珊在屋外哭。

      12月24日
      一夜无眠,早上我终于想通了,我告诉珊珊,不管她是什么,狐狸也好,妖怪也好,我都是爱她的。就算她生出来一只小狐狸,我也会很爱很爱她,包括我们的孩子。珊珊又哭了,把我的衣襟都弄湿了,女人就是爱哭。

      1月22日
      珊珊终于要生了,从早上开始,珊珊就在阵疼。我很高兴,又很担心,不是担心生出来什么,是担心珊珊的身体。

      1月23日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珊珊疼得越来越厉害,我却束手无策,握着珊珊的手,望着她额头因为疼痛而流出来的豆大汗珠,我的心一阵阵紧缩。如果可以,我情愿疼的是我。老天,请你一定要保佑珊珊!

      1月24日
      珊珊去了,在昨天夜里,还有我们的孩子。

      8月17日
      珊珊在床上对我笑,她的眼睛黑亮深邃,是的,她只剩下一副骸骨,可是这又如何呢,我依然爱她。

      9月25日
      昨天珊珊在梦中和我说话,她说,她不想看到我这个样子。她希望我振做起来,我太萎靡了。珊珊,我会听你的话,我决定出山回家。

      7、
      良久,水生和小蔹终于把日记读完。水生合上日记,回头看了一眼屋角的木床,他走过去拨开垂帐,看见床上,果然躺着一具小兽的骸骨。

      “珊姨,你好。”水生轻轻说道,他转身搂住小蔹的肩膀:“这也是你的珊姨,我们一起拜拜她吧。”
      “嗯。”小蔹点头,她和水生一起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珊姨,我是小蔹。阿妤的女儿,我来看你了,大家都很想念你,老太爷也很想念你。”小蔹磕完头,又对着骸骨说出一番奇怪的话。

      对于小蔹的话,水生仿佛没有听见,他悄悄走出茅屋,走到外面的松树前。,“你从什么时候知道了我的身份?”跟出来的小蔹站在他身后,好奇地问道。
      “从那天在咖啡馆里,你说自己是晚报记者,我恰好有个朋友在晚报工作,你走了后我就打电话询问了他。”水生背对着小蔹,平静地回答。
      “人类真是狡猾啊!”小蔹皱着鼻子叹气。
      “才不是,狐狸最狡猾。”水生忽然转过身,笑着刮了一下小蔹鼻尖:“不过真正知道你的身份,还是读完父亲的日记后。”

      “我受家族安排,出来找失踪的珊姨。”小蔹任由水生刮着自己的鼻尖,娇懒地把身子偎入他的怀抱:“我找到了你那,却没料到姨夫已经去了。和你对话,听你说出盆景的来历后,我直觉通过它可以寻找到珊姨。于是便怂恿你一起找。”
      小蔹忽然叹了口气,头靠着水生肩膀:“却不料是这样的结局。”

      “能这样相爱一场也是幸福,父亲和珊姨未尝不快乐呢。傻瓜。”水生随手搂紧小蔹,指着眼前松树笑着说道:“你知道我父亲在上面刻了一句什么话吗?”
      “什么话?”小蔹闭着眼睛,不肯自己去看,她要水生读给自己听。

      “曾经沧海难为水。”水生悠悠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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