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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香
叮当~叮当。
一阵悠长欢快的马铃声,从远处传来。守门的士兵、过路的行人不由都望向那开阔的大道。从那道路的尽头,飞驰而来的是一辆普通的油布马车。驾车的是一个白衣小僮,面色如玉,唇红齿白。生就一副惹人喜爱的模样,只是面色略有点苍白。
到了城门前,守门的士兵早已亮出长枪喝道:“来往车辆,须检查了方可入城。”
那小僮微微一怔,转身朝着轿里急急唤道:“公子。”
话音未落,轿帘一掀,跳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少女,一身湖罗玉色锦衣,生的是玲珑娇巧,尤是一双大眼灵动妩媚,份外勾人。只见她白了一眼那小僮,手里已经从腰中摸出一块令牌,道:“我家主人有进城的令牌。不必搜身检查。请各位放行。”
守门的士兵接过令牌细细观摩了,确实是入城的令牌,并无虚假。便扬了兵器道:“放行。”于是那少女跳回车中,马车得得而行,进城而去。
车内,少女笑晏晏地拿着那块令牌道:“真是顺利。亏我还担心他们看出有假。”
车内还有一人,便是那被小僮唤作公子的人。烟丝袅袅中,他半卧于车内,持着水烟杆的手指竟莹润的有些透亮。一根丝带松松的束了乌发,身上的墨色玉纹锦袍愈显出一身贵气,眉目间犹带三分春色,竟是韶华。而那少女,正是细细,几年过去,已经长成如花似玉的豆蔻女子。只有韶华跟离生,还如往年一样,无丝毫改变,仿佛岁月不舍得在他们身上留下丝毫痕迹。
韶华浅浅一笑,道:“你是愈来愈会耍些小花样儿了。”细细嘿嘿一笑,并不否认。
此次,韶华突然心血潮来,想要搬家。说住在长安住久了,竟觉得有些腻味。想换个地方住。本来府里什么家具劳什都是韶华法术变化而来,便也不觉得麻烦,只是细细跟离生犹舍不得长安那家阑弭斋,在搬走那日之前偷偷跑去买了许多干果点心,一路上竟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到了洛阳城,韶华笑言仿佛回到了故里。洛阳城又名洛城,以花闻名,名字里又带了一个洛字,韶华总觉得这城跟自己是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细细跟离生听了,不由相视无语。到了城里,倒也听了一些传说,说是洛神出自洛水。但传说里,洛神竟是一个水神之名。细细说与韶华听了,韶华只是淡淡一笑略过不提。
洛阳城甚是繁华,丝毫不逊于长安。而洛阳比之长安,在花上更胜一番。曾有诗曰:洛阳春日最繁华,红绿荫中十万家。谁道群花如锦绣,人将锦绣学群花。由此可见,洛城到了春日,百花齐放,春光似锦美不胜收。现时正是五月,也正是牡丹花期。世人都道洛阳牡丹天下无,因此这些时日,来洛城赏花的人络绎不绝,大多都是些文人墨客。细细离生头一次来洛城,也头一次看见如此千娇百媚、纵情怒放的满城牡丹。正是看的如痴如醉。
到了城里,韶华选了一处城内的老宅,便把价格商定,那家宅子主人却道要待几日把旧的物什都挪走才可把房卖了。于是三人只好先去寻个客栈住下。恰恰赶上这赏花时节,是幸运也是不幸。城里客栈很多,但此时有空余的却是很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名为悦客来的客栈。竟挨着几家妓院。此时也顾不了太多,便定了两间房匆匆住下。客栈房里还算干净整洁,一桌一椅一床,甚是简单。楼下便可用斋,也很方便。
小二是个人精,看韶华一身天然的贵气,便跑上楼来还专门送了两碟果子。
离生打开窗子,便看见长街上人来人往,对面的妓院花楼也都生意兴隆,人流往来不绝。细细早一屁股坐在床上,仰面一躺道:“主人真会挑地方。到了这儿倒像是到了主人的地盘。满城都是花海。”
韶华坐于椅子上,自己倒了一杯茶来品,铁观音,虽不是上品,但也清澈碧绿,让人忍不住生津。她一身男子装扮,倒也没人怀疑她是个女子,只觉得这男子长了一副倾世容颜,甚是可惜。
离生坐在窗沿,兀自往外看着风景。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丝毫欢悦。他一直在想的,是自己这副身子。眼看着数年过去,细细都长成了少女。他却依旧是那个十一、二岁的小童,顿时心里黯然下去,这满城春色竟入不了眼。
韶华看出他心事重重,大概猜的出是为何。便闲聊般道:“最近观天象,似乎有个叫天机老人的出现在这洛城内。听说可以预知未来之事。”
离生听了,心道:就算能预知未来之事,又与我有何关系。这身子还是始终都是副活死人的身子。
韶华饮一口茶,又道:“离生,难道你不想去卜一卦?”离生头也不回:“卜了又有何用。我还是这副样子,没有什么变化。”
细细在床上听了他如此丧气的语气,不由忿忿道:“你啊,就是个呆瓜。主人就是想帮你,才来这洛城的。偏偏你自己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离生闻言,眼睛一亮,便从窗台跳下来,转身问韶华:“真的么?”
韶华无奈道:“自然是真的。我知道有种方法可以换体。可以换体必须得找到合适的寄体。否则连原来的形体都保不住。魂魄自会散去。天机老人几乎无所不知,所以希望能找到他。问问他何处有合适的寄体。”
离生又问道:“那换体之后,我就不再是这小孩子模样了把?”
细细嗤笑道:“其实你那小孩子模样也蛮不错的。”离生白她一眼。
韶华答:“是的。你便放心把。”
此时,忧心忡忡的人反而是韶华。她不知道,如果帮离生换体过后,他是否会记起前生,而今后又将发生何种的变故。
命运就像一张神秘的脸,高高在上俯视着众生,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
下午,细细闹着要去赏花,顺便去逛下洛城的小吃街。韶华本来让离生陪她一起去,离生却嚷着这几天驾车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
韶华怕细细自己在外面闯祸,就跟她一起出门。一路都是杂七杂八的货摊儿,来自五湖四海的货物倒是吸引了韶华跟细细两人。韶华一向都喜欢看那些稀奇古怪的古董,就在古董铺子消磨了大半时间,买了只牡丹缠枝花样的鼻烟壶。被离生知道,定是又要说她是个老烟鬼。细细则流连忘返在小吃街上,什么桂花糕、莲子粥、杏仁酥。她都买了一路往嘴里塞,卖小吃的小贩看她长得乖巧又讨喜,都忍不住多塞给她几个点心。
逛了几个时辰,两人才觉得有些疲惫,就走回客栈。细细拿了点心去敲离生那间门,敲了半天却无人应。细细以为他肯定是睡着了,就嘟嘟囔囔走回韶华跟自己那间,韶华见她一脸闷闷的表情,便问:“怎么了?”
细细道:“那小子睡的跟猪一样,敲门都不应。”
韶华微微一愣,就站起来去离生那间房。她不知道怎么用手一推,门便应声而开。屋子里空无一人。韶华脸色一沉,走进房里,床上被褥整整齐齐的放着,她仔细查看了下,却没什么痕迹,便走到窗子边去。窗子大开着,对面是一家妓院。韶华忽然看见窗台上有一片牡丹花瓣。她伸手捻起花瓣,微微眯了眼睛,这年头竟然还有不怕死的妖精敢以下犯上。
韶华吩咐细细留在客栈里面,便独自出了门。洛城里满是牡丹,想要逐香寻迹,恐怕有点不可能。忽然,一片牡丹花瓣从空中飘然而下,落在她脚前,她抬头一看,妓院二楼扶着栏杆站了个红衣女子,那女子看见她,便扭头往屋内去了。果然是故意的,韶华心想。便抬脚往妓院里走去。
她还是昨日的墨色云纹绸袍,双袖笼香,玉树临风,老鸨看见她都不由眼前一亮,凑过来问:“公子,第一次来咱家花楼把。您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妈妈,这位公子是我的客人。”一个娇媚的声音打断了老鸨的话。
只见刚刚在二楼凭栏而立的那个女子亭亭地走下来,轻巧地对着韶华福了一福道:“公子请。”
于是韶华便跟着她上了二楼,一路众人都向她投来惊艳的目光,更是有许多姑娘朝着韶华娇笑着抛去媚眼。惹得韶华频频皱眉。
到了二楼,在曲曲折折的画廊中拐了几拐,那女子垂了头低声道:“洛神大人恕罪。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您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韶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女子顿觉通体微寒,忙不迭地退下了。
韶华这便推门进去。一开门,便是一股奇异的香气,有点似迷迭香的味道。房里挂着许多深深浅浅的紫色罗绮做装饰,一张素白的屏风上画了巫山云雨图。韶华走过屏风,里面是张绣榻,挂着浅紫的细纱帐。隔着帐子,看见一个小小的人影蜷在床上,正是那失踪的离生。
韶华不由安下心来,掀开纱帐轻轻唤道:“离生?”那床上的人儿平日里略略苍白的脸上此时带了几分粉色,仿佛饮了酒。
韶华不由用手轻轻抚过他的发鬓,又唤道:“离生。”那人儿这才睫毛颤动,微微睁开眼来,模糊中是一张眉若远黛,面含春水的脸。
他轻声问:“韶华?”韶华微微笑道:“是的。快起来,我们回去。”离生却面色一红,像是发热般的嘤咛了一声道:“韶华,你来摸摸,我额头好烫。”
韶华俯了身子去摸他的额头,离生却突然挺起身来,在韶华脸上重重一吻。就是这一瞬,脸颊上热热的感觉让韶华呆了一呆,忽然嗅到一丝妖异的曼陀罗香气。
韶华腾地站起身来,冷颜道:“怎么是你。”
床上的“离生”一怔,然后便笑起来,眼神里竟带着几分妖异。只见他站起来,脸皮像是被人拉扯般扭曲开来,身子也长大起来,瞬间换了一副面容。
只见他眉若刀裁,面似桃花,一双勾魂的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韶华,欲语还休。猛然一看,竟跟韶华有几分相似。
“姐姐~”那妖媚男子撒娇道:“你怎的就狠心抛下我几百年,怎的就不让我找到你?若不是我留意天机老人,现在也还寻不着你。”说着,竟眼泪汪汪,似要滴下泪来。
韶华不理会他,冷声道:“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那男子赌气地坐在床边:“你今日若不答应今后去哪儿都带上我,我就不告诉你。”
韶华冷冷地看着他:“荼蘼,你知道我是不想见你的。”
被唤做荼蘼的那个男子,不由神色一僵。脸上顿时抹去了刚刚那撒娇的神态,也冷冷的笑道:“原来他对你如此重要。让你不但不回天庭,还抛弃至亲之人。”
韶华冷然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快点把人交出来,我便不与你计较。”
两人冷冷的对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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