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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君心
进了殿内,众人各自坐下商量起正事。李靖朝杨戬拱手一礼:“司法天神,此次作战,我与武成王等皆是你手下将士。就请你作个决策,我们也好迅速将事情安排下去,以期尽早平定此次战事。”
武成王也出言附和道:“是啊,杨戬,此次你是主帅,你就做个安排,我们全力执行,一定尽早平定战乱。”快快说吧,早些将事了了,本王还等着痛饮王母的瑶池琼浆玉液呢。
寸心听着,想象沙场两军交锋的情景,心跳不已。杨戬,此次你非去不可么?两军交战,胜者生存,纵然你是三界战神,屡经沙场,可七夜毕竟是魔教圣君,统领魔教者,岂会是泛泛之辈?杨戬,你能平安而归么?七夜,到底出了什么变故逼得你非要攻打天庭不可,如今天庭全力备战,武成王、李靖、哪吒等人便已不好对付,再加杨戬,你能安然而退么?七夜,在我最困难、最危险的时候是你陪着我、救了我,你说你安顿好魔教便会来找我,不让我一人孤单寂寥的。七夜,你会信守承诺么?七夜,七夜……
“寸心,这是什么!”坐在寸心身边的听心,本是听杨戬安排此次战略防备安排,不防被寸心颈间突发出来的紫光吸引,不由惊呼起来。众人也皆侧身望去,就连端坐书案的杨戬也不例外,没人注意到他的眼里除了疑惑,还盛满着浓浓的关切。
寸心低头望去,原来是七夜离开西海前赠予自己的紫水晶在闪耀着光芒。这紫水晶,本是七夜的护身之物,七夜怕在他离开之后会有人来伤害自己,便将它赠给自己。自己为怕人注意,便将紫水晶藏于自己的项链之中。每当自己想念七夜的时候,这水晶也通了灵性,随着自己意念的强弱闪耀着不同强度的光芒。想来方才自己是太过担忧七夜与杨戬对决,引得紫水晶再度发出夺目光芒。
寸心一边暗怪自己的大意,一边敛去自己的杂念收起紫水晶的光芒,定了定,对众人扬起唇角轻笑掩饰:“这不过是我的一个饰物罢了。”
“咦,我怎么从来都没见过呢?”听心一边看着寸心颈间的项坠,一边好奇道。
寸心唇一僵,又强笑着试图转开听心的注意力:“这是母后心疼我被发回西海才寻来安慰我的。听心姐姐,你想想,自我被发回西海,你来看过我几回?”
“呃……”听心一听,尴尬一笑,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了。那三百年间,碍于天庭,又忙于操持东海水务,又忙于帮沉香救母,的确很少去看寸心,就是偶尔去看了,也是匆匆而别,又哪来的心力去注意寸心的饰物。还是趁早打住话题,免得让人说自己这个姐姐做得太不称职了。
杨戬盯着寸心项间时隐时现的紫色光芒,睫羽稍垂,流云天眼暗中运了起来,只一瞬,睁开双眼,神色依旧如常,但眉尖不为人觉地皱了起来。这自寸心项间发出的紫光,隐隐散着一股邪气,依寸心之言,这紫水晶是龙后所赠,可龙后是位列仙班之人,怎会有这等邪物?瞧寸心方才随意操纵紫水晶的光芒,想来紫水晶跟随寸心已有不少时日,只怕邪气早已侵入寸心身体。
出于担心,杨戬又细观寸心神色,却发现寸心眼神闪烁,根本不敢和听心的目光直视,面对听心的询问,寸心也是答非所问,而且尽量转移话题。寸心,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连你的东海四姐都要隐瞒,你又想隐瞒什么?
剑眉紧蹙,杨戬还是隐忍不住心中的担忧,紧盯着寸心幽黑的瞳孔,企图由此进入寸心的心里:“寸心,那真是龙后赠你的?”
寸心被杨戬凌厉的目光盯着直发虚,下意识地低首拧着衣角,瞧着自己的脚尖:“是,是我母后为安慰我才送我的。”
眼敛轻垂,杨戬轻叹了口气,寸心,你从不擅长说谎的,你也从不会对我说谎。可为什么,千年的夫妻,为什么你要说谎骗我?
复睁开眼,眼神紧跟着寸心的每个一细微动作,带着失落的语气再问了一遍:“寸心,那真是龙后赠你的?”
受着杨戬的逼问,寸心猛地抬头望进杨戬眸里,语气冲撞地反问回去:“敢问真君,我母后赠我紫水晶,可触犯了哪条天规戒律不成?”杨戬的一声叹息虽轻,但那含着心痛、失落的声音仍是飘进了寸心的耳里。杨戬,对不起,寸心不是故意说谎骗你的。七夜在寸心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出现并帮助过寸心,不管七夜是否魔教圣君,寸心都不能也不会看着他受伤的。所以,对不起,杨戬,原谅寸心只能回到过去千年的蛮不讲理。
藏于宽袖中的手用力握成了拳,指节泛青。寸心,你在逼我,你在用那千年逼我放弃我要的答案是不是?“寸心,千年夫妻——”
“舅舅!”一旁的沉香见寸心对杨戬无礼,杨戬还偏生受着,好言好语相对,早就愤怒填胸,只是碍于杨婵在旁,不敢发作。如今更见杨戬说出了“千年夫妻”几个字,心下一惊,什么,舅舅竟说和这西海三公主是千年夫妻,那嫦娥姨母算什么?不要,他不喜欢这个三公主,这个三公主一出现就分走了舅舅和四姨母的注意力,就连娘都因为她骂了自己。他不喜欢,他不要这个三公主,这天地间,只有嫦娥姨母才配得上舅舅,才配做他的舅母!
当下,沉香不管不顾地大声嚷了起来:“舅舅,你不是说此生所愿就是披上月光的吗?为什么如今又说和这三公主是什么千年夫妻,难道你不让嫦娥姨母不做我舅母了吗?”
沉香此言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齐齐望向杨戬、寸心还有嫦娥,只见杨戬和寸心脸色变得尤为难看。
此生所愿,披上月光。寸心闻听,本就强笑的唇角兀地僵住,贝齿紧紧咬住樱唇,不一会,嘴里满是血腥之味。杨戬,你总算承认了,你娶我从来不是因为爱,那抹月光才是你心向往。含着泪,起身望向杨戬:“此生所愿,披上月光?”
“寸心,我……”杨戬也实没想到沉香竟会当着寸心的面说起自己在华山时的话,但话的确是自己说的,无法不承认。可是当自己在灵霄殿听到寸心的名字,自己本以为不堪的千年生活的点滴都鲜明地在自己眼前展现;在瑶池,寸心对自己避而不视,心中那抹心痛痛漫全身;在方才,寸心的谎,让自己无限凄凉心伤。这一切,都已叫自己明白何人才是心之所系情这所钟。现在解释寸心还会信么,还愿意信么?
凄婉一笑,寸心敛去眼中泪珠,起身望着杨戬:“听闻新天条不禁神仙婚嫁,小龙在此祝贺真君千年夙愿一朝得尝。小龙出来已久,怕家里惦念,先行告辞,出征之时小龙断不会缺阵。”说着也不顾听心还坐在一侧,转身便走。
杨戬见寸心欲走,忙起身离座欲留寸心。在座众人除了沉香、哮天犬也都纷纷起身帮着杨戬挽留寸心,奈何寸心铁了心非走不可,众人皆都不知如何是好。
正当殿内乱纷纷之时,玉鼎真人驾着云从昆仑急匆匆赶了过来。他才进殿,就看到殿内乱成一团,寸心非走不可,自家徒儿欲留不得,脸色难看得紧。喘着粗气,玉鼎挺身挡在寸心面前,伸手拦道:“不、不能走!徒弟媳妇,你、你不能走!”
被玉鼎挡着走不脱的寸心无法,只得停下脚步,这一停,刚好被杨戬抓住手腕更加无法走脱。挑眉斜睨杨戬,硬声道:“放开!”
杨戬好不容易在自家师父的帮忙下抓住寸心,此时哪肯说放就放,冷声回了过去:“你不走便放。”
“你!”寸心怒极,杨戬,你还想怎样,我走,成全你和嫦娥还不好么?
眼看寸心又要当众和杨戬翻脸,众人不由暗叹这二人还真是冤家对头。玉鼎地对听心使了个眼色,听心会意上前介入二人中间,将寸心带回位上。玉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盏茶大口喝下,这才停了喘,头疼望了望杨戬和寸心,最后将视线定在寸心身上,认真道:“徒弟媳妇,你”
“真人,我与真君已无关系,莫再这般叫我。”寸心此时正在气头上,听玉鼎这般叫他,当下便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呃,”玉鼎瞄了瞄寸心不善的脸色,立即改口道,“三公主,你不能走,你要走了,我徒弟这一仗便输定了。”
“师父,这是为什么?”杨婵见儿子挑起了这么大的浪,心里惴惴不安。见玉鼎此刻如此说,便急急插话问道,直想寻个话头转移二哥和寸心的怒气。
玉鼎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天庭去信往昆仑求助,师父派我前来相助徒儿,临行前只说此战非三公主随行不可。师父主掌玉虚宫,说此话必有他的道理。”
听心见方才寸心起身要走,杨戬便慌乱手足无措,再加上当年被安于定魂鼎听杨戬言语里透露出对寸心的眷恋,暗慨这两人的纠结,恼了沉香的言语无状,心下还是决定帮杨戬一回,毕竟寸心心里是一直爱着杨戬的,她这个做姐姐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得到幸福。于是忽略寸心反驳的话语,劝道:“寸心,既然元始天尊放话,你便在真君神殿住下罢。何况瑶池之上,王母娘娘也下旨要你住在真君神殿,三日之后随军出征的不是?难道你才被赦免,又要忤旨了?”
听着听心的一席话,寸心忆起在瑶池上与王母的一番对话。王母心思难测,自己至今不明白王母对七夜意欲何为。若被她知晓自己忤旨返回西海,只怕王母借题发挥,不是要为难西海,便是要发难杨戬,更甚而刁难七夜。想起杨戬,寸心心一软,毕竟曾是自己的丈夫,虽然他爱的不是自己,但自己的情意总不曾变,又何苦要在此时给王母一个机会去找杨戬的碴。
这么想着,寸心的口气也软了下来,但刚刚所说思念家人之话都是真的。“听心姐姐,这番征战不知要耗时多久,我去看看父王母后便回可好?”
见寸心软了下来,听心暗中松了口气,道:“我待会儿要回去整顿东、西两海水军,我去告诉三叔三婶一声就是了。你还是在这和大家一起商议战事吧,早些事了,你也好早些回转西海不是?”
武成王一直在旁观看了整个经过,见事已至此,寸心不再说要走,杨戬也随之放松下来,心里猜着杨戬应是对前妻有情,看样子自己和王母、太上老君的赌注没有下错,心里大乐,看样子过不久就要从瑶池抱回许多琼浆玉液。咳了一声,武成王假意问向杨戬:“真君,此番你欲领多少兵马前去?可需本王帐下将士否?”
杨戬翻出奏章重看一遍,稍作思索道:“多谢武成王。此番杨戬欲领麾下草头神,加上天庭的一万人马,足够。”
哪吒一听,如此重要一役,只带一万多人马,不由担忧问道:“二哥,此次战役事关重大,是否多带兵马为好?”
杨戬摇头道:“兵在精不在多。魔教内讧,必会削去不少兵马实力,我等再趁他魔教尚未平稳之际,予以痛击。只要指挥得当,不出纰漏,一万多人马便已足够。”
“杨戬,”寸心听杨戬说来条理清晰,知杨戬已应备妥当,但战场情况瞬息万变,不由为杨戬和七夜担心不已。忡忧之下,一改方才对杨戬的称呼,直唤其名,“你能不能不去?”
“寸心,身为主帅我岂能不亲自出战?”杨戬见寸心眉宇之间满是担忧之色,心悦寸心对自己的关切之情,和颜道,“杨戬身经百战,此次战役杨戬自信能够取胜。”
见杨戬对寸心的一翻和颜悦色,武成王更是确定自己赌注没有押错,决定立即退场,寻机在出战前去找王母和太上老君再加注。于是起身对杨戬抱拳一礼,道:“真君,本王这就携哪吒回去准备准备,告辞。”
李靖见妻舅带着自家儿子要走,遂也要跟着走。几人互相道过别后,武成王、李靖、哪吒起身出殿。
“哪吒,等等。”想起太乙的嘱咐,玉鼎忙叫住哪吒,随手将福袋扔给哪吒。看到哪吒疑惑的眼神,玉鼎挥挥扇子,对爱徒甚过一切的太乙行径翻了个白眼,道,“你师父怕你战场受伤,送你百宝福袋防身之用。”
“师父真好。”哪吒开心地捧着福袋,笑眯了眼,跟在武成王身边历数自家师父对自己的疼爱。这番景况直把李靖气个半死,不孝子,我可是你父亲,你怎么只顾着和你大舅说话不和为父说!等征战回来,看为父怎么收拾你!
见武成王三人走远,杨戬揉了揉眉,道:“累了这么久,大家先去歇息一会罢。”
“好啊,舅舅,我们住哪里?”沉香闻听,忘了自己方才惹起的不快,高兴地嚷道。早听说舅舅从不留人住宿真君神殿,如今舅舅打破惯例,他怎能不高兴。以后可得要向小玉好好炫耀一番,嘿嘿。
没好气地瞥了沉香浮躁的样子,杨戬可没忘记刚刚是谁挑起来的浪,冷冷打断沉香:“你与你娘回华山。”
“啊,为什么?”沉香一听,嘴扁了下来。
杨婵也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出来这么久,也不怕你爹担心!别忘了,小玉可还在家等你回去。”一番话,训得沉香低了头。
听心见寸心脸色疲倦,颇感心疼。对杨戬道:“杨戬,我还要回去整顿海军,就不住这里了。寸心累了一天,你还是安排一下,让寸心好好歇息吧。”
杨戬点点头,对寸心道:“寸心,西厢房自你走后一直空着,从不曾变过,你还是住那里吧。”
沉香听杨戬这么一说,看看一直默不作声的嫦娥,立即叫了起来:“舅舅,那不是给我舅母住的么,为何要让不相干的人住进去?”
瞬时,众人又再度变了脸色。杨婵厉声喝道:“沉香,不许胡说。”
沉香不服气,偏要回嘴:“我没胡说。娘,新天条不禁神仙婚恋,舅舅可以一圆夙愿娶嫦娥姨母了,嫦娥姨母才是我的舅母!这个西海三公主算什么!”
听心在旁听言,气极,冷冷讥讽道:“刘英雄眼高于顶,我龙族之人自算不得什么。”
“四姨母,我不是说您,我是说——”沉香这才发觉自己将听心得罪了,忙要解释。听心却毫不领情,拂袖背对之:“不敢当。龙族之人,岂敢当刘英雄一声姨母。”
杨戬望着寸心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脸又重新变得苍白,心蓦地一疼。看着听心陪寸心一起去西厢房后,转身狠狠瞪向沉香:“你给我听清楚,我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划脚。再敢对你舅母和四姨母无礼,就别再叫我舅舅。”凌厉阴鸷的眼神和狠绝的话语将沉香吓得跌坐在座椅上,不敢再出声。杨婵见儿子这般鲁莽,对杨戬和寸心道了声歉,将沉香带回华山好好教训。
嫦娥眼见过因着自己,沉香再三出言无状,当下再也坐不住,起身告辞回月宫不提。玉鼎也在杨戬安排之下住了下来,听心亲自安顿好了寸心,这才放心离开回转东海。
寸心目送听心回东海后,回身举步踏入了自己曾住了千年的卧室。窗明几净,离去时未下完的棋盘依旧摆放在窗台下。窗台上,一束丁香花儿迎风开放,散发出的淡淡香味似有若无地弥漫在卧室里。细观室内一桌一椅,一景一物,都纤尘不染,分明有人在刻意维持着原样。
然虽景物依旧,却有何用?伤感地在梳妆镜前坐下,伸手轻轻拂过桃木桌,嘴角泛起一丝凄笑,此生所愿披上月光,千年夙愿一朝得尝,人生快意之事莫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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