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帘幽梦之野兽

　　紫菱回家时，我正在客厅里陪妈妈一起翻看这季新出的几款时装图片。
　　“妈，你看这件，还有这件都不错，挺适合您的。我一会儿打电话，就定这两件吧。”
　　妈妈笑着看我，“绿萍有喜欢的吗？妈妈也给你买几件，当预祝你演出成功了。”
　　“妈……”我笑着靠在她肩上。
　　门哐的一声被打开，紫菱顶着两只哭得发肿的眼睛和巴掌印子，面色阴晴不定的站在我们面前。
　　妈妈吃惊的站起来，“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医院了？”
　　我淡淡看她一眼，勾勾唇角，知道大概是那汤的问题，并不理会她。
　　紫菱被这么一问，倒像是找到组织一般哭得起劲，“我又没错……我好心煲汤给楚濂喝，又不知，不知道那什么什么东西放一块儿会有毒……什么都不知道就打我，连爸爸都没打过我！”
　　妈妈被她尖利的嗓音吓了一跳，待耐着性子听她抽抽噎噎说了几句，倒也大概知道是紫菱给楚濂的汤出了问题，眉头皱得更紧，也没心思听紫菱扯些有的没得，劈头便问，“楚濂怎么了？”
　　紫菱吓一跳，倒是不哭了，只撅着嘴诺诺道，“好像是，好像是听力有问题了……”这会儿倒是知道有点理亏，声音也小了很多。
　　妈妈站起来走了几步，恨铁不成钢的盯着紫菱，“你看看你，平时不学习不干事也就算了，还净添乱！我跟你楚伯父伯母这么久的交情，要不是事情严重，又怎么会打你！”她顿了顿，深吸几口气平复心情，“你先上楼去，我去医院看看，再打个电话给你爸爸。”
　　紫菱眼睛一亮，大概是觉得有爸爸出面一定会帮她，便没说什么，安安分分上楼去了。
　　我垂眸暗笑。那小三如今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分手的闹腾着吸引他注意呢。那老男人连情人都有些顾不上，又怎么会管你这档子破事儿呢。

　　妈妈从医院回来时仍是一个人，并没有汪展鹏的影子，脸色极是难堪。我上前扶她坐下，她疲惫的叹口气，“我过去的时候楚濂已经醒了……整个人木呆呆的，话也不说。楚濂的听力……怕是保不住了。眼下还剩下少许，等过了几年，怕是就完全消退了。”
　　“那伯父伯母……”
　　“心怡尚德他们恨紫菱恨得要死……要不是紫菱，楚濂的车祸耳聋就都不会有……好好的一个人被毁成这样，我对不起他们啊……”
　　我宽慰她，“妈，紫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的事情要自己负责，您就别为她的错让自己受苦了……更何况今天的局面，楚濂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妈妈沉默了半晌，点点头，“也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早就说不清了。等这事过了，我也就丢开手再不管了……紫菱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哪里有一丝悔改的意思……罢了，我还能为她善后一辈子吗？”
　　我勾唇微笑。
　　晚饭时紫菱并没有下来。听阿秀说，她在房间里又抽泣了小半天，声音才慢慢小下去，应该是睡着了。
　　我懒得管她。妈妈嘱咐阿秀把饭菜留下一些放在餐桌上，等紫菱饿了，自然会下来吃。
　　只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那饭菜还是没有动过。妈妈到底有些担心，也打算着一会儿带着紫菱去医院再看看楚濂，赔礼道歉并作出补偿，便叫阿秀拿了钥匙去叫她。
　　结果阿秀回来说，紫菱的房间是空的，人早就偷偷溜外头去了，去看楚濂了也不一定。
　　妈妈原本是生气的，听了阿秀的话倒稍稍减了怒气。要是紫菱能主动去看看楚濂，倒也说明她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便匆匆吃了几口早饭，打算到医院去看看。
　　结果没过一会儿，门铃响了。阿秀去开门，吃惊的看到衣着不整的紫菱满身酒气的倒在一个男人怀里，而那男人正一手抱着她，一手按着门铃。
　　“紫菱？！”妈妈看了一眼，又惊又怒。
　　那男人已经抱着紫菱进了客厅，把她放在沙发上，又理了理她乱蓬蓬的头发，才直起身笑对着我们，“好久不见，舜娟，绿萍。”
　　“云帆？”
　　“小费叔叔？”
　　我和妈妈都有些吃惊。听着眼前这跟爸爸差不了几岁的老男人满脸春意的讲着他是如何在酒吧里遇见这个失意的精灵，如何与她喝酒聊天赶跑流氓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如何把脆弱迷途的丑小鸭公主送回她有着一帘幽梦的城堡BLABLABLA……
　　我按住抽搐的眉角。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这人脑残起来简直弱智不如……
　　妈妈的脸色愈加难看，终于强硬的打断了他的话，“费先生，我们还有事，不能招待你。”
　　费云帆终于闭嘴。他摸了摸鼻子，大概终于意识到他一时的“情不自禁”让他做了多么不合时宜的事，便故作风度的笑了笑，起身告辞离开。
　　待门关上，妈妈将手中的玻璃杯狠狠摔到地上，“好，很好！”
　　紫菱惊醒过来，迷迷糊糊的脸上扬起一抹笑，“云帆，喝……”
　　妈妈冷哼一声，“阿秀，把这不知羞耻的东西拖到楼上去！”
　　阿秀答应一声，把紫菱从沙发上半拖半抱的弄起来，向楼上走去。
　　紫菱迷迷糊糊的挣扎起来，力气倒是不小，挣脱了阿秀便啪的脸朝下摔到那堆玻璃渣子上。
　　阿秀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夫人，我……”
　　妈妈头疼的按按眉心，“我知道，怨不得你。左右也就是点皮肉伤，把她带上去，有伤就包了吧。”
　　我勾唇淡笑。紫菱那下摔得是不重，只是这脸朝下的姿势……会不会有惊喜呢？

　　虽然并不愿意见到楚濂。但若是能亲眼看到他的惨状，倒也挺有意思的。在跟妈妈表达了“虽然我们已经决不可能在一起，但作为朋友，还是想看看他”的意愿后，妈妈又是欣慰又是心酸的带着我去了医院。
　　楚濂脸色苍白，睁着眼睛木木的顶着天花板。楚父不在，楚伯母坐在他床边抹眼泪。看到妈妈时，脸色并不好看，但看到我，却显出一丝愧色来。
　　“绿萍……之前没机会跟你说，楚濂对你做的事，实在是不应该……只是他现在这样，都是因为心眼太直，被紫菱给害了……他如今也知道错了，你从小就是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就原谅他，再给他一次机会？”
　　“心怡！”妈妈又惊又怒，又担心的看我一眼。
　　我心中冷笑。怎么，看不上紫菱，又一句话轻飘飘把楚濂的错给抹了，想让我照顾这废人一辈子？！
　　我抓住妈妈的袖子，眼圈一红，“楚伯母，您怎么能这样说？您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有骄傲自尊的。楚濂这般负我伤我侮辱我，我早就绝了那段感情，也绝不会跟他在一起了。如今我来看他，只是念着您跟楚伯父从小对我好，事事为我考虑，我也希望楚濂能早点好起来，好好照顾您和伯父。”
　　楚伯母一噎，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妈妈拍拍我的肩膀，又看向楚母，“心怡，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这事是紫菱的错，我绝不会让她逃避责任。只是事情这样了，埋怨也没有用，不如先商量以后的事才是正经。”
　　楚母看她一眼，语气仍是生硬的，“那你说怎么办？”
　　“楚濂这段日子的所有费用都有我们汪家出，我也会让紫菱来看护楚濂，直到他康复出院。至于楚濂的听力……你们有什么要求，只要我们能做到，就一定会去做。”

　　第二天妈妈便带着紫菱去了医院。丢下一句“要是再敢跑回来，我就当没你这种女儿”，便回了家。
　　紫菱脸上戳进了三个玻璃渣子，倒是都不深，只是涂了药水，再加上那双因为宿醉和哭得太多，肿的有些睁不开的眼睛，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她看到楚濂的惨状，倒是勾起了难得的愧疚心。
　　人就是这样，没有亲眼看到时，便总是自欺欺人的粉饰太平。直到那事实真真正正放在眼前了，才不得不正视这个严重后果。
　　此时的紫菱就是这样。楚濂一开始并不理会她，但架不住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和要哭不哭的神色，再加上紫菱时时在他耳边表白“即使你残了瘫了得癌了我也依然爱你”，于是不出三天，两人便又如胶似漆的黏到了一块儿。楚濂甚至义正言辞的告诉家人，他认定了紫菱，他听力的事紫菱也是无辜的，以后不许再提。
　　楚家人的反应如何，我已经顾不上了。左右不就是软硬兼施，最终仍拗不过他们引以为傲的大儿子么。
　　我并不在意。现在两人正黏糊得紧，自然没什么。等到了以后……楚濂，这根刺可是种下了。以后你跟紫菱翻脸，也多个理由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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