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莺飞

　　这几天苏芷南有点不安，一想到即将与某人喝茶的事就有点小小烦恼。从几次见面看来，那个冷松庭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前途应该也很明朗。

　　她有大把的时间，自是派了明东韵的人马去打听清楚了。这支七人小队也颇有点意思，送苏芷南到苏府门前也不进去，自去城里的星月客栈住了。苏芷南吩咐的事他们也尽心完成着。

　　她甚至还没有认清冷松庭这么个似远又似近的人，老天爷就把他们分得更远了，远得是看见某个本应属于自己的令人羡慕的东西渐渐地淡出自己的视线。

　　她把眼前的一幅字写得凌乱不堪，又用手将纸揉作一团，然后，她又开始对画画下苦功。整个上午她都伏在桌上在画一幅画，只是画中的人物轮廓始终很模糊。

　　无论她表面上多么镇定，她的本质上也许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谁能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没有想法，在这个民众普通早熟的时代，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找一份依靠。

　　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必强求了吧？

　　苏芷南慢慢地端起一杯茶，注视着微微荡漾一下又平静的水纹，不禁淡淡地想：明天的茶是否会和现在喝的有些不同？

　　她目露笑意：这种煎熬过程也是一种体验，还真让人期待啊！

　　苏芷南正神游太虚，纯儿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叫她过去有事相谈。

　　一家人之间越来越客气了。

　　苏芷南这次回家，苏隆亭居然没有多询问，也没有什么指责；而现今的苏夫人施氏更是和颜悦色，好象苏芷南一直是她满意的女儿，两人之间也从来没有疏远过。

　　有些心知肚明的东西是不可以说破的！

　　他们不问她的遭遇，也不问她未来的打算，让她的心更加拔凉，是了，他们从来没有觉得她是重要的，这个平阳郡有名的清廉太守也从未曾当她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孩子。

　　被人忽视的滋味就是觉得自己自由得过分了而没人干涉，只好最终把离家出走当做是一种必然。

　　对于这次“召见”，苏芷南还有有点期待和有点高兴的。也许，明天自己要独自去面对退婚的难堪，他们为人父母者，内心总是感到了一丝担心，是要嘱咐几句，让自己不是那么无措么？

　　也许父亲并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施氏也只是一个为了爱情不择手段的女人。是自己的存在让大家生出了许多的不自在吧。她脚步轻快地走着，只觉得内心烦燥似乎少了一点。

　　自己不会在家里待很久的。因为在子归城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也许有一天，她也会邀请苏家的人去玩一玩吧，毕竟还是一家人啊！

　　看来退来退去，老天终还是眷顾自己的。

　　苏芷南来到苏家大厅见父母，见面就恭恭敬敬地施了个礼。她穿着是一件淡水绿的衣裳，眉清目秀，低眉顺眼的样子让苏隆亭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岁月没有让这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多添什么烦恼忧伤，繁琐的公务也让他游刃有余。他的头发还是那么黑，眼睛还是那么有神，高挺的鼻梁，短须让他的侧影增加了几份深邃。他看苏芷南的目光似乎有点什么不同。

　　只要是不去骚扰他的公事，他也是放纵施氏的。

　　苏芷南觉得自己从来没看懂这个人。他为官清廉有着好的名声，但是内宅却不去搭理，任由自己的妻女闹个天翻地覆。有时他也见到苏芷南眼泪汪汪的样子，只当视而不见。苏芷南甚至觉得当他朋友的孩子他反而还会待见些。

　　苏芷南也怀疑过，这个所谓的清官真的爱过他的子民么？如果真是，这个人也是太强大了。因为他可以成为另一个人！

　　施氏对苏芷南也是细细打量的样子，脸色是说不出的娇柔平和，她本是一个大美人，这一收敛态度，竟让人感觉到一份赏心悦目来。

　　难怪母亲有些地方不及她，这女人似乎是能上能下的，而母亲从来不愿受太多的委屈，最终她只能凄然选择离去。

　　苏芷南垂立一旁，自然不会先开口，疏离感依然存在。

　　苏隆亭开口就显出几分严肃来：“芷南可是心情不安，为了退婚的事？”

　　“有一点，父亲大人。”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冷家执意退婚，我们苏家也不能赖着人家不退，真的不退，世人也会看我苏家笑话。”苏隆亭果然是明理之人。苏芷南无所谓地点头。

　　“大家族之间有个退帖仪式也好，也不会显得辱没了我苏家。以后男婚女嫁，也显得有面子。只是要你亲自去面对实在是难为你了！”苏隆亭的慈父样，让苏芷南的头更低了。

　　“这件事怪女儿太冒失，才会闹出这么多事来，让父亲大人为难了。”真的闹事的是自己么？自己已经是尽力地去做了，一直是低调做人呀。

　　小孩子对大人的训斥或多或少会有些不服气的。

　　“这次从外面远游回来，我看芷南懂事了不少，人也文静了好多！”施氏笑眯眯地，也许眼睛里还有其他的东西，但苏芷南不想去探究。

　　“母亲过奖了！”苏芷南仍然没有抬头。想到自己有一次半夜去厨房寻找食物而被罚跪的情景，那时施氏怎么没有这样好声气呢？

　　苏隆亭有些不满意地看着苏芷南的小心样，这个孩子，怎么总是畏畏缩缩的，一点也没有苏馨悦的大方自然呢。

　　他无端端生出了恨铁不成钢的心情来。

　　“我和你父亲讨论了一下，觉得你近来旅途较为劳累辛苦，心情自然也是不大好，很是为你担心！还说好过几天带你去外散散心！”施氏和蔼的说。

　　苏芷南身子不动，垂首静听下文。

　　“还有一件事，也要向你说明一下，冷家不是寻常人家，是一等官候，候爷世子将来也是要承爵的，万不可怠慢了去！”施氏见苏芷南还是只点头并不附合，只觉得这孩子不太懂得人心意，真是个养不家的孩子 。

　　“大家还是亲戚，所以即使是退婚，我们也要做得大方些，也好将来见面不致于太难堪。”施氏好脾气地引导着。

　　“我自然会客气的，母亲大人但请放心！”奇怪，那施氏得到这个保证反而还更担心的样子，朝自己的夫君看了一眼。

　　“那依母亲的意思是？”苏芷南内心叹气，又赶紧接上了问一句。唉，再不识趣地问清楚，只怕对方这个笑脸会更假了。

　　“你母亲的意思是：让你的姐姐代你去，她比你年长几岁，又是个见个世面的。”苏隆亭目光停留在苏芷南身上，不以为意地挑明。

　　这是什么意思？让苏馨悦代自己退婚？不是说世家之间的尊重是让双方当事人见面么？他们是特意让苏馨悦从学校赶回来处理这件事么？父母这样的意思是：他们觉得这门婚事确实没有转寰的必要了么？

　　果然苏家是个有志气的世家！

　　苏芷南也是负有任务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存什么幻想，明东韵的补偿摆在那儿呢。如果有人反过来拿未婚夫向苏芷南交换房子，相信她也会毫不犹豫拒绝的，她还没有到对美男动心的年纪。

　　但是，也太小瞧了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了吧？苏芷南自信不会处理得比苏馨悦差。

　　自己的事还是自己处理比较好吧，这也是对冷松庭的尊重对不对啊。苏芷南的摇摆犹疑让施氏有点不快。

　　“你父亲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让你不去面对这份尴尬是为你好，你不去也没有什么损失，把身体养好了可以早点去上学啊！”施氏冷声说，眼神有小小的不耐。

　　美人啊，不要发怒，发怒的人就不美了！苏芷南的眼神里有着比较。她心里飞快地掠过这场“召见”的主题，慢慢地涌上一股酸意。

　　不要以为有什么改变，一切都是虚伪得可笑。面前的人，这就是自己现在的父母啊，说着的也是像人家的父母一样嘱咐的话语，为什么自己会感到冷薄如斯？

　　曾以为这个退婚里的分手茶多少也是个浪漫的交待，谁知也不过如此简单，枉亏了自己巴巴地赶来。

　　明东韵看来也是太重视了嘛，现在看来是一点必要也没有。

　　也好，冷松庭，不必面对你飞扬的俊朗的脸，我的失落感会相对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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