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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午后的阳光茂盛而满溢着植物的气息,几乎能听到那绿色的拔节生长声。
高大的树木林立在街道的两旁,挺拔而有着深深沟壑的主干上偶尔会出现不知何年何月谁人为谁刻着的幼稚告白,有风吹过,坠落的叶子在换季时的凋零飘落遮盖住那深浅痕迹,又瞬间逝去。
麻木过后袭来的是不能表达的疼痛,然而神经末梢传达给大脑的讯号和对此作出的反映,却是截然不同。
尴尬也好,愤怒也罢,此刻能做到的,无非只剩一个洒脱的离开,纠缠已没有意义,只会徒增记忆的不快,就算失去了一切,总还是有所谓的可恶自尊作祟。
玄霄感受着那温暖,抬头看向某间办公室的方向,它的主人尚不知发生何事,兀自在异地期盼着自己的归来。
一步一拖的背影被斜射的日光拉长在地面,双脚踩过满地的飘坠,肩膀有奇怪的不协调感,些微僵硬的四肢努力行走,却不似牵线木偶。
败军之将吗,到底不成英雄,他笑笑,不回头。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外界声称魔界乐队为专心打造新专辑要暂时沉寂一段时间,拒绝任何采访询问,或许在这段时间内,我们能想出办法来。”
“没可能的,警方已经很清楚了,这是不可能掩盖得住的事实,早晚会有被捅破的一天。”
重楼看着经纪人强自镇定的脸,然而在拥有空调吹出的强劲冷气的室内依然满头晶亮的汗滴出卖了他内心的煎熬焦急。
乐队成员的失踪,主唱身份的阴暗疑云,地下舞场的火拼,这一切都令魔界最近的发展寸步难行,甚至最新大碟的推出也要因此而推迟。
重楼倒是无所谓,像他们这类的不同于主流音乐的摇滚乐队本就不是按常规出牌的套路,只是经纪人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尽,而且溪风的事也一直令他开始觉得,自己的存在也或许是危险与麻烦的同义词,那些人不会轻易罢手的。
“你在开玩笑?如果魔界没有了你,那根本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是这里的王,你是舞台上的王,你掌控一切,没人能否认这一点。”
吉他手苹果绿又蓬松得像条松狮尾巴的头发激烈的摇晃,重楼拉开门,踏出,没有力度的关上,把经济人一瞬间的欣喜眼神抛在身后。
“那就再找一个王,令他学会主宰,这很简单。”
为了什么而放弃什么,这样的情景太熟悉,熟悉得令他诧异,却理所当然的想不起来究竟何时何地曾经发生过相似的过程,记忆有一把锁,锁住了深处的黑暗洞窟,锁住的是宝藏还是猛兽,他不知道。
弗洛伊德把那叫做潜意识,而他觉得前世这种说法,会不会比较离谱。
想不起来,不如丢开。
套句很俗的话叫做,命运自有安排,除非你相信你命由你不由天,那只好耸下肩,摊开手,祝你好运,愿你自己保佑自己。
而你固执相信,会有一个人,他站在某个入口,他拿着一把钥匙,他面目不清。
所谓漆黑的夜这样的词汇,只有许多年前才会出现在诗人描绘的煽情词句中。剥夺了躲藏的权利,不是白昼也照样无处可遁,只有偶尔的寂静依稀留存往日几分情面,彷佛风韵犹存的背后拼命扯住的遮面细纱呼之欲出的悲哀,能够隐匿的,只有永无止尽的逃离。
重楼投入几枚硬币,等待听那易拉罐落下的熟悉响声,在并不黑暗却会总是寂静的深夜街道,安静伫立的除了自动售货机,还有行走的路人。
一些陌生的经历或许真的可以改变一个固执的人,就像重楼从没想过自己也可以试着去灰头土脸的夹在熙攘拥挤的人群中,也可以在困乏至极的时候随便躺下就睡管他那里是哪里,也可以大口的吞吃一碗没有味道的面。
他只是在这过程中偶尔自嘲,就像是神变成了人,他从云端降至地面,去体会凡人该有的悲喜,即便不会随之哭笑,亦可懂得从不曾懂得的人事。
这是人生该有的一场奔波,全当沿途是风景。
风景总要奇诡才引人,比如此刻的砰砰作响,玻璃渣四溅。
他习惯性的俯低身体快速移动,可以遮身的障碍物被一一粉碎,他伸手入衣,单手抽出,锁定目标,一击必中。死神的黑衣拂过,再次无奈的勾走他人灵魂,长长镰刀上成了一串。
重楼捡起废墟中的锡铁罐,可惜看着液体从那遍布的空洞中流的干净,无可奈何的收回散落一地的硬币中属于自己的数额,自觉性实在颇高。
然而时事莫测这句话总是对的,也或许是为了某些事的注定遇见,谁跟谁的擦肩。
数目比预计的也比往常的要更多,看来老爷子已经对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厌倦而不耐烦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浪费,不如你我一同归到地下,在另一个世界解决所有恩怨。
怎么说,电影里的场面火辣劲爆,令人目不暇接心潮澎湃,主角总会突出重围,哪怕那重围铜墙铁壁,可惜,这不是拍戏,没有奇迹,没有永远的英明神武,也没有去过重来。
精准的射击从各种角度贯穿,阻绝每一条可能的逃路,枪弹的未散的硝烟痕迹燃烧出透明的烟火,看不到迸出的火花,只有未散的硝烟气息,灼人口鼻。
重楼尽量令子弹穿透对身体活动有较小影响的部位,鲜血洒泼,他在飞溅的红色中打开逃生之门。
但是我们已经说过,这不是电影,这是悲惨人生。
围堵的行为并不光彩,暗夜中隐藏的未必是嗜杀,却必夺他人性命。无声无息的汽车开过,防弹的车身与玻璃早已伤痕累累,狮子毕竟是狮子,即便最终逃不了一死的终局,豺狼的群攻亦必定要付出死伤惨重的代价。
暗巷没有出口,重楼抹去黏在眼睛的血沫,眼睛是血液凝结后的冷硬,暗红冰冻出的漆黑。
“少爷,对不起了。”
枪口微弱颤动,人眼无法辨认的轻烟消散,一颗细小的物体飞出,宣告死亡。
但这并没有奏效,这子弹打在了重楼左侧的墙面上,穿出小小的洞,和簌簌而下的泥尘。因为枪手的眉心,多了一个同样小小的洞,流出鲜红混合颤栗的白。
每人一个,在场人人有份,完美平均的赠礼。
重楼下意识的抬头,漆黑天幕上微光闪烁,遥远的星球万亿年前发出的光在头顶洒落,长长枪管伸出。
那样遥远距离他其实看不清,但就是有那样一幅画面提前印在了记忆里,星光只是后幕与背景,有人倨傲的勾出几不可见的微笑,居高临下的眼神挑衅如火。
既然光明弃我,我就在黑暗中重生,我宁可成为不见天日的生物,也要除掉那些卑劣的存在。
这次,是我救了你。
你不如说,我们就此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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