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离

　　硕大的形体训练室里一排排的女生旁边仅有四个男生，有点突兀。他就在其中，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表情。
　　楼下树上的知了隐在层层叶子中聒噪着，颤着没有空调和电扇的屋里的热浪。对于认准一个目标，就一定是到了黄河也壮心不死的我来说，这丝毫没有影响到什么。在其他学员挥汗如雨、怨声载道的时候，我却极有兴趣地利用大大的落地镜欣赏着他。
　　他有很……很雕像式的鼻子。我对男人有很怪的评价标准——长什么样的鼻子。他完全符合，甚至超出我挑剔的范围。
　　也许是因为他吧，我对舞蹈的痴迷，完全超出了我先前的预计。那是一个周日的早晨，当我来到训练室时，门虚掩着，从里面逸出理查德的《秋日私语》。轻轻推开门，只有他一个人坐在地板上，脸上有未干的泪痕。我站在那，心轻轻的抽痛，却不知所措。时间仿佛有些停滞。
　　“有一个女孩叫秋语，她非常喜欢这首曲子。”他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带着深沉的伤痛，往日神采飞扬的眸子因为微微低头而掩在刘海儿后面，掩住了忧郁。
　　“听人说，两个人向水池中抛硬币，若他们有缘相爱，两枚硬币会叠在一起。我昨天刚在市府广场的水池中投下了一枚硬币，而她却在去广场的路上……”
　　音乐乍然而止，训练室里静得出奇，我似乎听得到自己呼吸的声音。我不知道此刻这样往复着氧气与二氧化碳的交替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是为了吸进他为至爱逝去而落下的泪水的气息？
　　我轻轻捧起他的脸，柔柔地让他靠在我胸前。
　　傍晚，我站在他说的那个水池前，黄昏让水面染上了残阳的血色。也许是因为水有些浑浊，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我把手放进口袋，转身离去——握着一枚硬币，它带着我的体温。
　　时光总是无声无息的流逝，转眼已是秋季。在我去法国求学的前一天，我早早去了训练室，没想到他会在那里。温和的秋日霞光中，他默默伫立，《秋日私语》包裹着他沉郁的气息。有股冲动，想走过去，环住他，靠在那宽厚的肩背，轻轻地说声“我爱你”。可我只能站在门外，静静哭泣。
　　就在那天，我投下了口袋里久藏的那枚硬币，看着它缓缓地叠在他那枚上。我笑了，带着一种酸涩的味道，浸在一种叫情泪的液体里。
　　“我爱你/可是我不敢说/我怕说了我马上就会死去/我不怕死/我怕我死了/再没人像我一样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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