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验（旧）

　　那场追逐，导致了她和他的相遇。
　　一九九六的夏天。那是个炎热的季节。
　　绮儿身披水蓝色希玛纯坐在雪白的凉椅上，把玩着手中喝了一半的冰水。红色和亮黄涂成的遮阳伞透着暖暖的光，周围几乎没有人，侍应生躲在树荫下悄悄偷懒。
　　墨走到他面前，高跟皮靴在地板上敲出细细声音。她在腰上挂着一串铃铛，系在腰带里，一走路就丁丁当当的响。
　　她着了黑色的紧身短裤，性感十足的无袖背心，肌肉紧绷，看起来像只油光水滑的猫。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大，但是绮儿知道她比自己还大了一岁。虽然他从未见过她，但是他知道她是谁。
　　『ENGRAM』三队队长，墨，Sumi。
　　若说『ENGRAM』队长之间素未谋面似乎有些奇怪，但是墨确实从未出席过任何一次述职仪式，比一向不听使唤的颜苏同还来得跳脱。
　　不过，那也或许是上面故意安排也说不定。
　　绮儿不想猜测个中因由，但是他明白为什么上面派遣她来追他。
　　在『ENGRAM』中有个说法，如果颜苏同是狼，艾肯是鬣狗，绮儿是猫头鹰。
　　那么，墨就是蚂蟥。
　　无论怎么打怎么逃，都摆脱不掉。
　　她笑容明朗。坐下来敲敲桌子招呼侍应生。年轻男孩为她点单，斜一只眼瞥着她露在外面的大腿。绮儿若无其事，看她轻轻弹动的手指，从指尖到手臂伤痕累累。
　　如果再细看一点，露出的褐色肌肤，总有几处残留着白色的伤痕。
　　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痕呢？
　　“Flagae？”她锐利的眼斜出一点亮光。绮儿垂下眼睛，安静回答。
　　“我的名字是绮儿•埃斯特尔。”
　　墨笑，“OK。”
　　她皱皱鼻子，支着下巴靠近他。“有人叫我杀了你，背叛者。”
　　绮儿微微睁大眼睛，紫色的光芒无声无息。
　　“我知道。”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便出手了。
　　墨的姿势很奇怪，游蛇一样手势，在绮儿抬手去挡的瞬间飞速闪开，步子已经转向另一个方向。绮儿张开手掌，掌心的镜面映着阳光，照得人刺眼。墨不由自主抬手去挡。
　　绮儿的手顺势推向她胸口，身为紫菀家受教良好的后人，即使是镜子精灵的主人也被传下超群身手。他的表情干干净净，眼睛微微眯紧，便显出古怪气势。墨的身体正向前扑，如果不能改变方向，便直接撞在他手中。
　　然而她躲开了。
　　被光影响的视力虽然没有恢复，但是在被打中的前一秒，她却以一种让人不明所以的敏感拍开他的手，整个人横飞出去。
　　落地，揉一揉眼睛。墨笑开，露出细细的牙齿。
　　“果然是紫菀家人。”
　　绮儿文静点头，“队长很厉害。”
　　只是短暂的一次接触。但是绮儿感觉，她的躲闪和进攻，比之灵敏，更像皮肤本身生出的自然本能，在触觉之前，就有种直觉让她行动。
　　她甩甩手腕，低笑。“你看出来了啊。”
　　绮儿摇头，大大的眼睛闪烁。墨大笑：“那等结束之后我告诉你。”
　　然后她又飞扑起来。绮儿错身躲开，希玛纯随风飞扬，斗篷边角下，缀着薄刃。
　　白光的刀刃划过她的手臂，血飞溅。墨根本没有停下动作，直扑入绮儿怀中，掌心探出的匕首笔直刺入他的锁骨下缘。
　　绮儿按着胸口后退，没有皱眉，唇线的弧度也依旧。他歪一点头看着墨，漂亮的眼睛闪着纯正的紫色光芒。
　　“没有痛觉吧？”
　　墨无趣地笑，“猜到了么。”
　　绮儿柔柔地看她。
　　“一般人是根据神经受到的刺激来躲避危险，轻微的压力，到疼痛。但是您在没有接触之前就退开了。”他举起手上的短镖示意，干净的箭头如新。
　　“我刚刚根本就没有碰到您。”
　　墨嘿嘿一笑，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
　　“真聪明。”她在最后一个音节吐出之前冲了上来。
　　绮儿没有动，至少在墨眼中他没有，他甚至没有阻拦墨刺出的匕首，在脸颊交错而过的瞬间，他的目光柔顺迷茫，似乎根本没有一个固定的焦距。
　　他似乎被某种幻觉迷惑了。
　　墨用匕首刺入他的胸口，准确的位置，第四、五根肋骨之间，靠近心室的位置。
　　然后她开始感觉手中的触感不对。比起刺入□□，甚至碰到骨头都更加坚硬的触觉。然后她的眼前溅起闪亮的冰花，耀眼地卷动着阳光。
　　冰凉的硬器刺入腹腔，不深，但是清晰，且不止一处。
　　没有痛觉让她在短暂的时间内并没有失去固有的敏锐和执著，她的匕首刺透了柔软的血肉，穿过吱呀作响的骨缝，然后被抓住。她一惊而放手，然而背后已经被冰冷金属插入肌肉，嵌进骨节。
　　切断脊骨。
　　她颓然掉落，头脑还很清楚，然而下肢的感觉已经丧失。血迅速浸透石板地，失禁的排泄物浸透黑色短裤。
　　绮儿直起身，手中的镜面破碎只剩边框，匕首架在手掌中间，血滴下来。他闭上眼睛，拔出匕首，痛得吸气。
　　那面镜子已经在慢慢复原。
　　“您看到的，是精灵的幻象，这就是我被称为Flagae的原因。”绮儿细声细气地解释。然后抬手。
　　最后一击，让她在几秒之内毙命。
　　拖延痛苦并不是他的作风。他抬起头的时候血已经流满镜面。看呆了的侍应生终于尖叫，惊天动地。却被他看了一眼之后颓然昏倒。
　　绮儿放下两人份的饮料费，转身离开。
　　第一次见面，便是死亡。
　　那是Sumi与Quill Aster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会面。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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