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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刘尚博问。
范晨霏明白刘尚博在怀疑谁，不然他不会叫来自己看这篇帖子，此刻又这么问。他沉默片刻，摇摇头：“不是郝蕾。”
“你怎么知道？”
“上次我们出去玩的照片，我没有留，都让你给明月了。郝蕾不可能看到。”
“那这是怎么回事？”刘尚博挠头：“总不可能是明月自己发的？”他想了一下，不明所以，却越发火气上涌，怒道：“上个学怎么有这么多乌烟瘴气的恶心事！真TMD烦人！”他说着转向晨霏：“晨，你要不要去看看明月？她只是个小女孩，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肯定不好受。”
“我这段还是少接触她比较好，免得更有人火上浇油。”范晨霏说着站起身来：“现在追究是谁做的意义不大，赶紧联系管理员删帖才对。”
他对刘尚博说的笃定，可是他心里未尝没有怀疑。范晨霏思量了一会儿，还是迈步朝校外走去。
踏上学校旁边的那条小径，一树一景都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曾经有段日子，每天放学以后郝蕾便拉着他，在小摊小贩那里讨价还价买水果零食，然后手牵手迎着夕阳走回去。光阴倥偬，一晃已不见那时的甜蜜，而此刻看了熟悉的街景，只有油然而生的遗憾和怅然。范晨霏不觉已走到了以前租的民房门口，那本是个有天井的二层小楼。
“哎？这不是小范吗？”却是隔壁的邻居看见范晨霏，迎了出来：“好久没见你了！”
范晨霏点点头算是招呼。那邻居却又说：“搬家那天没见你，郝蕾一个人忙了半天，一大堆东西搬不走，叫了收废品的来，她又舍不得，还掉眼泪呢……”
他自管说着，范晨霏一震，脱口问道：“怎么？郝蕾搬走了？”
那邻居这才停下来：“怎么，你不知道？”他小心翼翼的打量晨霏的神色：“你们小两口吵架了吗？小范，不是我说，郝蕾对你可真的不错啊……”
范晨霏已无心再听下去。她搬走了，她总是说，她会继续住在这里，只要他偶尔回来看看就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这条小巷，居然连她什么时候搬走了都不知道，想来她终于被他伤透了心，不再等了。
回学校的路上范晨霏步履沉重。他想了又想，还是给郝蕾打通电话。
“郝蕾，是我。”
“晨？”
“校网上有篇造谣的帖子，我想知道……”
电话接通那一刻，郝蕾的语气还带着惯有的温柔。可听他上来就这么问，她一下动了怒，语气也变得尖刻：“我还奇怪你居然会想起给我打电话，呵呵，原来如此！”
“你先回答是不是你。”
“是我！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不见你们问，不过反击一下，你和青文哥哥却都来说我的不是。”
“真的是你？”范晨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来问她原本不过是求个安心，却不料听到了最意外的答案，他登时暴怒：“郝蕾，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居然会这样做？！你一向是那么好的女孩，你为什么……”他说不下去了，因为心里有声音在替她回答他：就是因为你！因为你她才变成这个样子。
郝蕾冷笑：“为什么……你问的好，也许你该去问问柳笛，为什么无端端她要来抢我的男朋友？为什么她觉得我就应该让你给她？为什么明明是她理亏，先挨打的却是我？”
郝蕾的话说的范晨霏莫名其妙，这又和柳笛有什么关系？他想问她是如何拿到他和明月的合影的，但是郝蕾已直承其事，再问下去又能如何？范晨霏叹了口气，他只是说：“那就这样吧，如果这样真的能让你心里舒服点。”
爆料柳笛的帖子涉及人身攻击，一天过后便被删掉了，关于明月的帖子虽未指名道姓，作为相关话题也被删了个干净。然而虽然源头不再，流言却如火燎原，越传越盛。因为前后几个八卦之间皆有联系，一时间分析解惑者有之，深挖内幕者有之，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让本校一向沉寂的BBS一夜间点击暴涨了几倍。明月本是天天躲在外面，如今倒要躲在宿舍。要不是期中有几门考试，明月真想索性住回家里。
宿舍电话接连响了几声，明月都没有接。倒是丁薇从外面回来，几步走到桌前接起来：“喂？哦，你稍等。”
她说着递了话筒过来：“明月，找你的。”
明月接过一听，却是刘尚博，她绷紧的心弦松弛下来，嗔道：“尚博哥，怎么不打我手机？”
“记不住号码。”
“……你找我有事？”
“有，五分钟后你们楼下见。”不等明月答应，刘尚博却已挂机了。
明月下楼时尚博果然已等在那里。明月惊弓之鸟，实在不想又被人看见再起风波，紧走几步过去，问道：“尚博哥，找我什么事啊？”
“吃午饭啊！这都几点了！”
明月正欲婉拒，刘尚博伸手止住她，笑道：“是谁说过要包我这一学期的饭的？”明月窘了一下，再难拒绝，便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两人走去食堂，一路上只觉得有人指指点点，明月越发的不自在，尚博看出来了，侧首正色道：“明月，有些人就是吃饱撑的没事干，不管他们说什么，你就任尔东南西北风——全当放屁。”这话说得不文不白，倒逗得明月扑哧笑了，她摇摇头：“尚博哥，你的成语都是在哪学来的？真是让人耳目一新。”
“你也这么觉得吧？”刘尚博一点不觉得明月是在讽刺，反而真心得意起来：“不是我说，我绝对是学化工的人里最最有文艺细胞的了！”
“……”
吃着饭，尚博问道：“明月，你这几天还好吧？”
明月心里酸涩，停箸半晌，才挤出一个苦笑：“你也知道了？我最近连宿舍都不敢出。”
“你有线索吗？谁干的这么欠抽的事。”
明月叹气：“那张照片是我的，我一直放在宿舍。可是……我也想不出是谁拿走的。”
听她这么一说，刘尚博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想了想，问：“明月，你放照片的地方都有谁知道呢？”
“最多就是我自己和我的室友——所以我才想不出会是谁做的。”
刘尚博沉吟了一下，说：“一会儿你回宿舍，把剩下的照片拿下来，我先替你保管吧。”
明月愕然，然而随即她明白了尚博话里的意思，是说她的舍友们恐怕也信不过了。一起住的这一年多，她们之间一直互相照顾，彼此友好，如果说这几个女孩里面有人出卖她，明月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她直觉的想反驳尚博，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顿饭大概算是明月和尚博相识以来吃的最沉闷的一顿。吃完了尚博送回到明月楼下。明月拿了照片下来，她犹豫了一霎，像是舍不得，但还是默默将照片递给了尚博。尚博忍不住多看了明月一眼，她的小脸瘦的尖尖的，眼睛里的迷茫伤感盖过了往日天真美好的神采。他想到前一晚看到那帖子时范晨霏的神情，心里难过，有点突兀的说：“都怪我。”
“怪你？”明月不解。
刘尚博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想了想，才说：“唉，感觉认识我，对你来说真不是什么好事，上次你被人污蔑也是因我而起。”
明月就要反驳，尚博却转了话题：“明月，晨有联系你吗？”
明月顿住了，心里潮起沉重的酸涩，她微微摇了摇头。
“最近是非多，他大概不方便，你别介意。我想等风波平息，他会给你个交代的。”
“怎么会呢？”明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晨哥哥……也用不着给我交代什么，我并不是他的谁。”
“你别怪他。要怪也怪我不该拉扯你们认识……”
“不！”明月急道：“尚博哥，你怎么能这样说？认识你，认识他，是在这所大学里，我遇到的最美好的事情。我难过，只是因为我并不是和晨哥哥一起承担的那个人，不然更多的委屈我也根本不在乎。”
明月愣住了，这些话未经思索冲口而出，她却像是不敢相自己刚刚这样说过。原来如此！原来她的难过，大半并非因为流言，而是因为这件事真的与她无关！原来如此！原来她已经爱他到这样的地步。
刘尚博也愣住了，显然未料到她会这样说。
他想了想，安慰她：“明月，等这件事过去，你和晨好好谈谈，你们还是有机会的。”
明月却摇摇头：“我没有机会了。”她黯然，然而语气却笃定。随即她摇摇头：“不过比起这些，最重要是晨哥哥不要被影响到。”
“如果晨知道你的想法，他一定会和你一起的。”
明月话说开，脸上已不像刚才那样难过，闻言倒真的笑了：“尚博哥，你真有趣，说来我和你们认识时间都不长，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希望我和晨哥哥在一起呢？”
为什么？刘尚博不答。思绪飘开，一年前那个晚夏初秋的夜好像转瞬跳到眼前。
他拉范晨霏和戴龙出来喝酒，一大口啤酒下肚，笑道：“今天真热闹，管院的那些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戴龙哈哈大笑：“尚博，看上谁了？哥哥给你保媒。”
那时他刚和李雨星分开，哪里有心思谈这些，尴尬摇手：“没有没有，我随口一说。”
戴龙却不放过，笑道：“就算你没看上谁，估计看上你的不少。”
“哪里哪里，估计看上晨的最多，晨，哪个美女让你印象比较深？”
范晨霏没有像往常那样对这样无营养的问题置之一笑，他微微眯起眼睛，竟好像真的想了起来，半晌，他说：“那个女孩的眼睛很真。”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再问，他却不肯再说。
后来有一次约了一起排舞，刘尚博晚了，解释说：“捎东西，刚好路上遇见个学妹帮着带过去，就聊了两句。”
旁人都不理会，只有范晨霏问：“她叫什么名字？”
他才知道，原来那个就是范晨霏说的，眼睛很真的女孩。他知道晨霏对郝蕾不好，他知道他总是和女生纠缠不清，但他想遇到一个他真心喜欢的，应该一切都不一样吧。
他觉得她是那个会让范晨霏真心喜欢的女生。他把她带到他身边，她被无端端卷进流言，受到这样的伤害。都怪他，然而这样的原因，他却不能对她说明。
刘尚博沉思了一霎，像是突然有了决定，拍拍明月的手，说：“很快都会过去的，放心吧。”
范晨霏赶往系办的时候心里已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刚才在电话里，丁磊的声音听起来气恼非常。丁磊本来是高他们两届的师兄，毕业留校了，原先读书的时候就和他一直关系不错，平时也诸多关照，用这样气急败坏的语调和他说话还是第一次。
果然，进了丁磊的办公室，范晨霏一眼便看到已哭的梨花带雨的郝蕾。一照面，丁磊便怒：“范晨霏！你还真是出息了，绯闻快赶上明星了。”说着又向着郝蕾怒道：“争风吃醋很光彩还是怎么的？学校里闹不够还要上网发帖给人泼脏水？你们这大学生当的，素质是不是太低了点？”郝蕾也不回答，只是低头啜泣。丁磊见状，无奈挥手：“郝蕾，你先出去吧，让我和范晨霏谈谈。”
范晨霏递给丁磊一支香烟，丁磊却摆摆手，他看了门口一眼，确定郝蕾已经走了，回头苦笑：“你女朋友太能捅娄子了。中文系柳笛是个有来头的女孩，她家里跟学校领导都打招呼了，这事善罢不了。”
范晨霏吃惊：“柳笛？”这是他第二次听到柳笛，他不明所以：“那帖子……不是关于管院的一个女生么？”
丁磊更生气：“怎么？你的花花事还不止一件呢？”他说着啪的拍下一叠资料在晨霏面前：“你自己看！”
范晨霏拿起那一叠，看了一眼，心里愈发吃惊，他平时原不看校网的八卦新闻，因此不知道关于柳笛的帖子掀起轩然大波。他随即了解那晚郝蕾的话是什么意思，原来她承认的是这件事。
他放下材料，对丁磊说：“师兄，我本来今天就想来找你。这帖子……是我发的，和郝蕾无关。”
“呵！”听了范晨霏这话，丁磊火冒三丈：“你发的？好！你是在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发的？”
“我……”
看范晨霏迟疑，小丁冷笑：“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要顶罪，你也套好词再来！实话告诉你，有人昨天已经主动承认了这件事，他比你准备充分，什么时间在哪家网吧发的都对的上来。可是我知道不是他，系里不会冤枉一个好学生，也不会放过一个真的做了坏事的。你们以为这是哥们义气，其实是蠢不可及，而且自找麻烦。”
范晨霏错愕一瞬，马上明白了丁磊说的是谁，他心里叹了一声，想想又问：“师兄，系里的意见……”
“系里最多就是批评处分一下——我知道你不在乎。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更严重的事。”小丁苦笑了一下，说道：“柳笛已经报案了。我的意思，你还是找她和解一下，最好让她销案，你们都大四了，临毕业前出这样的事情对将来找工作很不好。”
范晨霏心里一震，他思量片刻，沉重的点了点头。
从系办出来，范晨霏意外的看见了宋青文在办公室门口，似乎正准备进去。范晨霏不由分说拉住他便向外走，宋青文挣了两下没能挣开，怒道：“你要干什么？”范晨霏不说话，拉着宋青文走出系楼才放手。
他看着宋青文：“你想再找丁师兄，替郝蕾担下这件事，对不对？”
宋青文别过脸不答，范晨霏急声道：“宋青文，这根本不关你的事！”
“也不关你的事，”宋青文终于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已经分手了，你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你现在内疚，不过是因为柳笛这个临时演员找的太失败。”
“你……”范晨霏气的胸膛起伏，可他不得不承认宋青文一语中的。他忍了忍，说：“青文，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我打算先找柳笛，如果她不再闹事，系里也许不会一直追究。”
宋青文诧异的看了一眼范晨霏，像是惊讶他会做这样的妥协，他似乎想说什么，却终是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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