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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斯(二)
在那场比赛之后,克里斯草草的冲了个热水澡,收拾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背包,没和休息室外任何一个他熟悉的工作人员打招呼,便低着头冲向停车场早已等待在那里的球队专用巴士。途中路过有点杂乱的混合采访区,克里斯没有像以往一样停下来,绅士的回答几个记者提问,或者微笑着摆个姿势供记者拍照。
其实,原来的他是很喜欢这一刻的,在几十个人的包围下,闪光灯交替闪烁,带来一种异常梦幻的灯光效果,各路记者争相问着一些无关痛痒,近乎于吹捧的无聊问题,每到着这个时候,克里斯会很温和的冲着面前拥挤的人群点头微笑,嘴里背书一样,回答着几个经常被问到的问题。偶尔会突然冲出几个激动的球迷索要签名,克里斯也会耐心的满足他们的愿望。克里斯认为,在这一刻,恐怕天神也很难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就算其中一部分人也许并非真心,但是,那又能怎样。被人高高的捧在天上的感觉真得很好,他和那刺眼的闪光灯对视的一瞬间,他甚至狂妄的认为,他就是这些人的神……
可是这次不同,虽然零比零战成平局,比赛结果也不会动摇球队联赛第一的位置,但是,克里斯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好像堵了什么东西。平时,比赛带来的快乐和享受荡然无存,他脑子里唯一出现的是父亲的脸,而且十分严肃,似乎在指责他在场上的漫不经心浪费了那么多机会。
他就在这种不断的自我谴责中渡过了自己足球生涯里最糟糕的一个赛季。他发现,他越是极力的想进球,对方的球门和守门员越是和他作对。开始,人们还是微笑着说,看来克里斯这次没带着射门靴,下次努力吧,不会每场运气都这么差。可时间一长,所有人的耐心都开始发生了变化。教练不再让他踢满全场,甚至有的时候不让他首发上场;现场解说员也有两次在他连续射门偏出的时候,落井下石的对着扩音器高喊“换人!换人!还等什么!!”;一些球迷在他每次进攻失败的时候都会发出嘲笑的嘘声,素质稍差的还会补上一句:“滚下去,别给麦奇丢脸了。”而曾经并肩作战的队友们,在场上,也不像以往一样信任他了,这一点从他上场二十分钟,只碰到一次皮球就可以显现出来了。记者们也不再如以前那般热情,原来簇拥他的人群,现在变得寥寥无几,偶尔有一个人提问,那话语里也充满了讥讽和刁难。“请问,克里斯先生,您今天在场上踢得什么位置?我怎么一直确定不了,你到底是我们的前锋,还是对方的后卫啊?哈哈~您那几次大脚替对方解围倒是很静精彩呢……”
“滚!不然我揍扁你!!”克里斯疯狂的挥着拳头对着那个出言不逊的记者咆哮着……是啊,谁被人这样讽刺都不会好受,更何况是那个曾经心高气傲的克里斯呢。但是怒吼并没有给他带来同情和耳根的清静,反倒是转过天来,报亭里各式各样的报纸上几乎都刊登了他挥着拳头的大照片,标题还颇为讽刺的写道《过气球星改练拳击,无故威胁新闻记者》。克里斯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生气了,把报纸团成一团,他竟然笑了。不过,笑得是那样凄凉。他就是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变得这么彻底,以前那些赞美夸奖之声,究竟是他们在怎样厚重的面具下发出的。
这个世界仿佛一夜间就站在了克里斯的对立面,没有任何事情是对自己有利的,而自己心中巨大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这时候,只有远在家乡的妈妈和妹妹,以及很少一部分忠实的球迷是站在克里斯这一边的。然而,克里斯的痛苦和烦恼不能向其中任何一个人倾诉。妈妈和妹妹是这个世界上他最后的亲人了,父亲去世后,他成了家里最大的经济支柱,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他不愿意自己的痛苦让亲人来分担,他希望妈妈和妹妹永远是快乐的。面对那些在自己最低潮的时候还真心的支持自己的球迷,克里斯更要摆出坚强的一面,他总不能痛哭流涕的像个怨妇一样去和支持自己的人诉苦吧。所以最后,克里斯选择了沉默,他用沉默面对一切。
就在他冲进图书馆的这个早晨,他找到了一直很关心他的球队教练——莫克。这个很精明的胖老人,一看到克里斯就差不多猜出了他的来意。他搓着双手,犹豫着对克里斯说:“……克里斯……如果,你愿意适当的和别人轮换着上场……我的一意思是说……那个……如果你愿意坐在替补席上……看看比赛……我可以和上面的董事会沟通一下,你觉……”
“不用了,谢谢,我知道你也很为难。球队不是从来不留没用的人吗,我也不能破这个规矩啊。”克里斯冰冷的语句打断了莫克的话。现在的他不愿意相信任何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老人用近乎哀求的眼光看着克里斯,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小孩来看待……克里斯,你知道吗……我一直希望你能够成为和你父亲一样伟大的球员,可是你现在……”莫克摇了摇头。
“哼,我已经没机会赶上父亲了……我不能踢了,对不起……莫克……真抱歉……我实在是无能为力……让你和很多人都失望了……”克里斯精神有点恍惚,不住的抓着头发,疯狂的晃着脑袋。悔恨和无助的眼泪充满了眼眶,他不停的喃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了……爸爸……”
“孩子!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莫克抓住克里斯的肩膀用力的晃了晃他“我知道,你对以前自己的很多做法都很后悔,但是,那些都过去了,克里斯,你要面对现实。你现在不是不能踢球,而是你心理有问题……醒醒吧克里斯,快点恢复到原来那个你……”莫克的语气也变得很激动。
“妈妈说……爸爸临走前突然变得很清醒,他拿着手机,不停的拨我的号码……他说有话要和我说……”克里斯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了,冰凉的液体缓缓淌过脸颊,并蔓延开来。莫克像个父亲一样楼过克里斯的头,埋在怀里,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我和父亲,已经有一年没有说过话了……我甚至不知道他脑出血住院的确切时间……莫克……”克里斯抬起头,抹了抹哭红的眼睛说:“让我去二线队吧,我不想在这个尴尬的位置上继续呆下去了,也不想为难你。我需要安静一下,顺便把我以前耽误的课补一下,毕竟,我还是一名在读的大学生,我不想在不能踢球的时候,发现学业也荒废了。”克里斯语气坚定的说出了已经考虑了很久的打算。
“唉……好吧,一个人心死了,就很难挽回了。克里斯,下周末的联赛我再给你最后四十五分钟。我希望你能坚强的站在球场上,让每个人都看到你能行……”
“何必呢……”克里斯苦笑了一下“我试试看吧……只是为了感谢您对我的支持和鼓励……我先去图书馆看书了,替我问罗琳娜好,我妈妈说很想找机会向她请教鲁斯小甜饼的做法。”
“噢,我会让她给你妈妈去电话的,下星期六,圣诞假期后的第一场比赛,你一定要记得提前来队里集训。”莫克无奈的对克里斯说,他知道,克里斯现在的心理状态如果不改变,是很难再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了,可是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一切只能靠克里斯自己了。
就这样,克里斯来到了图书馆,他稳定了一下自己还有些波动的情绪,漫无目的得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关于经济学的书。然后来到了位于图书馆最里面的一间小阅览室。
学校的图书馆有五间大小不同风格各异的阅览室,克里斯十分喜欢最小的那间。屋子装修的并不豪华,四面的墙壁贴着米色花纹的仿古壁纸,款式简洁的暗红色高靠背沙发围成一个大大的半弧状,沙发前摆着三张木制茶几。沙发后面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右边的墙上有个很古典的壁炉。而地上铺着同墙壁颜色近似的柔软的地毯,屋子角落里还有一些绿色植物的装饰。由于在图书馆的最里面,平时这里很少有人来,最多也不过三四个学生,所以十分安静。克里斯喜欢这里的最大一个原因恐怕就是那扇晶莹通透的落地窗了。他最喜欢坐在窗前的小平台上,斜靠着窗框,静静的看着窗外,享受着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户缓缓照在身上时那种恍惚家一样的感觉。而窗外正对着的是麦奇最漂亮的湖泊——麦奇之泪,那天空一样的湛蓝,一定可以净化人们的心灵,使每一个看到她的人都暂时忘掉了烦恼,反正克里斯是这样认为的。
由于是假期,图书馆里的人显得格外的少,来到小阅览室,屋子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壁炉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克里斯来到窗前刚想坐下,却发现他平时的专座(窗前小平台)上放着一本书。有点发黄的书籍封面上写着几个奇怪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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