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水

　　新月再次于□□上遇见冯沉是春节过完以后，那个水流花开的时节。她一直在听许巍的新歌《曾经的你》：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时隔半年，看见他的头像是彩色还是会激动，虽然那是些平常的问候，却让她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那种感觉真实而敏锐，一点也容不得她怀疑。只是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新月已经敞开了胸怀来面对这份情感，不奢求任何未来的时候，面对他就有了许多的从容和开朗，聊天也有了故友相逢的快意。
　　有时候他们会在聊天时不觉玩起联句成诗的游戏。冯沉是个才思敏捷的人，总是能在新月平缓的句子之后突出奇句，让对话显得格外有味。想起凌霜也是爱联句的人，新月就将冯沉介绍给了凌霜做聊友。娱乐也需要棋逢对手。
　　有一次相遇，冯沉给了她一个博客地址，那是他不时写下的日志，里面有许多他的思想和生活记录，只看一眼，她就被它吸引住了。似乎他提到的每一个地方对她都能产生一种魅惑，他记录的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成了可爱的精灵。就连他难得寂寞的伴书夜读也有一些诱人的芬芳。闭上眼睛，他的生活历历在目。她多想走进他的世界。
　　匆匆一别，工作后的他有了许多生动的变化。他真实的状态通过文字直抵她的内心，扰乱了她的思绪。有一些时候，恨不能陪在他身旁，分担那一些寂寞和忧伤。哪怕是在他感冒时递上一块毛巾，在他酒醒后奉上一杯清茶。然而，一切只是想想而已，如今残破不堪的身体和心灵怎堪配拥有一份那么深那么好的爱。
　　每一次她在心醉之后释然。仿佛在一念之间，她就有了一种写博的冲动，想要用文字记录自己的每一次感动，像他那样向身边的朋友开放自己的世界。她忐忑着开通了一个地址，将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情贴了上去，然后发给了他一个地址。到了傍晚，还是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她的心开始不安起来。就像第一次将□□的自己暴露在他面前一样，心里七上八下地找不到安生之所。忍不住发了信息去问他的看法，没有想到他竟然对她的日志和写法给予了很大的肯定和鼓励。是的，日志首先是为自己写的，立足于内心的感觉诉诸于文字就完成了它的使命，有何疑虑呢。
　　那一段时间，她对博客就像着了魔一样，每天一有空就去上网写博，似乎总有说不完的学生的故事想要贴在哪里，然后等待诸位亲友的回应。写的感觉越来越随意和自如了，有时候想到一个词语不当，会左右修修改改，渐渐把它当成了一件生活中重要的事情来对待，很认真很认真地写起来。后来觉得写日志不过瘾，就写起了系列，什么时候心念一转，就把它联缀成了一个小说的样子。好看的、好玩的事情都记录了下来，有些是他们熟悉的，有些是他们向往和喜欢的，于是渐渐地朋友们都喜欢上了读她的日志，她一停下来，就有朋友来问寻。仿佛看她的日志也成了他们生活中的一个部分。如水更是每日必来，她说她永远会是新月最忠实的读者，看她的日志比看任何的小说和杂志好玩多了。
　　那是一段非常自由而快乐的时光。她每天会和学生一起吃饭、聊天，会教他们弹琴、唱歌、写字，把许多好看的书籍和电影介绍给他们，甚至就将自己的书柜列成一张借书表，让学生传阅和借读，许多残旧的书最后都流进了校图书室。学生是喜欢她的，经常有学生从家里带来土特产送到她的宿舍。还有人把新月因好奇而轻碰一下的羽毛钢笔送给她，或者在她窗前摆上一盆兰花草。那个时候，即使没有自习安排，她也会很乐意到教室里和同学们共处。
　　素颜和紫叶也和新月一样极爱学生，在一起批作业的时候经常聊起关于学生们的趣事。而素颜和新月同教一科，更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她们经常共享彼此的教案心得，一起批阅四个班级的试卷。碰到好看的学生习作，也会一起分享。关于学生的话题几乎占据了她们业余聊天的全部。
　　阳光柔和的午后，写完博客，新月会骑上自行车，沿镇街的马路去溜达一圈。马路异常宽阔，连接到镇街后面就是一大片宽阔的庄稼和稻田延伸到山边，特别是夏秋季节，景色非常美丽。骑行在田边的马路，远处鸡犬之声相闻，凉风过耳，有令人心旷神怡的自在。
　　如水到深圳之后介绍了一位在颇具古典文学修养的老朋友子戎给新月认识。因为对新月才华和个性的欣赏，这个热心的子戎把新月介绍给了他的朋友哲然，还把她的博客发给了他。
　　哲然在复旦修哲学，是位颇具智慧的男生，他身上有一股大师们特有的调皮和幽默，让人如沐春风。即使在网络上，他的妙语连珠也经常惹得新月为之捧腹。和他聊天，新月没有任何芥蒂。满腹书香、学识丰富的人常给人以宽厚安全之感，她相信他的胸怀和善良。
　　几次网聊之后，哲然就对新月流露了渴慕之心。他说她的日志更新太慢太少，每天打开见的文字还不够他醒瞌睡，他要新月把以前的日记本也贴出来给他读。新月自然不允，那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写给自己看的日记和拿出来示人的博客当然是有区别。有时候，贴在博客上的一些日志她还设了密码，哲然一见入不了日志，就问她索要密码。她又不给，哲然就激她道：你这样写了锁着，还不如回家写笔记本算了。新月被他磨不过，只好开放了密码给他。他得逞地咧嘴大笑，说：我以为什么隐私呢，这么点儿女心思也值得你藏，赶紧对外开放了才是！新月气道：你这人真是讨厌，十分讨厌，左右你已经看了，管我开放作甚。他却颔首道：嗯，喜欢，十分喜欢，左右，你已经被我看了，我自不该管你穿衣作甚。
　　新月哭笑不得。让她暗自称奇的是无论他们聊多么平常的话题，他都能扯回到对她的渴望和性趣之上。他会把good good stardy, day day up 对新月译成好好学，日日上。也会在夜晚聊天时含沙射影地撩拨她的心扉。有一次在深夜遇见新月在线，他问新月怎么还不睡，如果新月说不想睡。他就问了一系列的问题。新月烦了，干脆说不喜欢睡，他就笑：咦，不喜欢睡？难怪你还睡单人床，试问除了我，哪个男的敢娶你这个不喜欢睡觉的女人。新月无言以对，说他只会吟登徒子好色赋。
　　不过她知道，虽然他口上这么好色，其实现实中他未必不洁身自好。因为新月，是那种懂得男人心意的能解风情的女子。他这样的饱学之士，往往只有面对心仪的女子，才会借这样的口舌之便，来表达他的爱慕之情。若要他们直白说出那三个字就未免太寒碜那满腹的辞藻和才华了。
　　有一段时间，哲然似乎在学法语和希腊语，他把读过的原著译成了中文，贴在博客上。他的译文浑厚天成，非常有韵味，新月每次都会仔细地阅读。有不懂的地方就会向他提出来，哲然每次都会认真地给他讲解，一扫平时调皮调侃的习气。新月觉得她几乎要爱上哲然了。但是想到冯沉，她不禁疑惑起自己来。她不能确定她的爱。她想，在忘掉冯沉之前，她不该再跟任何人恋爱。
　　哲然终究要跨出网络来追求现实中的她了。新月的英文名为Angel，他便在她博客上留言：Angel，you light up my heart，连网名也改成了“点一盏心灯”，然后是数次预约新月见面。所有的留言和预约皆被新月所辞，他却似乎没有气馁和责怪。依旧默默点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新月不免内心恻然。
　　凭心而论，哲然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无论学识、人品、相貌都堪称优秀。但是她不能确定自己，除了冯沉，她是否还有爱的勇气和能力。什么是爱情？是对冯沉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还是和哲然这般自然开心、斗智斗嘴的状态，或者还有另一种平淡如菊、相敬如宾的相依相伴？哪一种才是去往幸福的通途。谁会是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理想？为什么命运在眷顾她的时候总是会带来艰难如斯的考验和抉择。
　　已经过了风花雪月恋爱季节，现实，毕竟是她面临最大的考验。她的确是身处边陲小镇，隔他们所在的繁华都市何其遥远。留守雁南，爱情会眷顾在她头上吗？也许这不只是令她一个人头疼的问题。素颜和紫叶他们同样为此而困惑。
　　而哲然，就算她想，也要考虑一下未来的可行性吧。如果不能在一起，那么见面又能如何？如网上戏言的颠鸾倒凤一番，然后各归各处吗？还是游戏感情，不论明天？那么可爱的人，就算游戏全世界，她也不忍心伤害他的感情。思索良久，她的内心变得坚决如铁。只有拒绝。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的心都冷却，情都凝固。只是没有想到他的惦念会持续那么久。一年、两年，三年、四年，间或会有收到他的问候和信息。直到她后来成婚的前夕，看到他摘留的那首诗，新月的心才潮湿成一片：
　　心底里有着爱的笑声我一见到你，虽然只是转瞬即逝，只是我已哑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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