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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段冲天看着儿子段骢羽给他的飞鸽传书,心中的焦虑不断扩大,弦语究竟被谁救走了?展开书信,段冲天再一次仔细研读信中的内容:
“父亲,孩儿跟着妹妹十余日,亲眼看见妹妹杀了幽罗阎君和夺魄拘魂二人。在与阴阳判的决斗中,孩儿去迟一步,赶到的时候,妹妹已被阴阳判所伤。正当孩儿要出手相救,有个人却比孩儿先出手。孩儿仔细看过阴阳判的尸体,发现伤口乃是内力绝高之人用内力凝雪成为冰箭所伤。孩儿为查清楚此人来历,无暇回家,特书此信,禀告父亲。”
段冲天低头沉思,看来这个救走弦语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说不定会以弦语的生命要挟他做一些事情,羽儿是对付不了的,他非要亲自走一趟。
段弦语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云端,整个身体轻飘飘的,而胸口像有火在烧,好痛;耳边有风吹过的呼啸声,又让她觉得好冷。忽然,一股热气传来,让她感到好温暖,那感觉就像是楚轻痕的笑容一样,能让人去相信它、依靠它。段弦语汲取着那股温暖带给她的力量,沉沉地睡去。梦中,她又见到了楚轻痕的笑容,还听到了他轻声抚慰她的声音:“弦语,你不要害怕,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看着怀中昏睡的人儿,楚轻痕好心痛,为了不让弦语发现,他只有等弦语受伤晕倒才能出手帮她。段弦语的脸因受伤而异常的苍白,脸颊上有因冷风而形成的潮红,看来他要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给弦语疗伤。楚轻痕四处观望,终于发现前方有一座废弃的小屋。
一进屋子,漫天尘土飞扬,楚轻痕顾不得屋里脏乱,赶紧给段弦语疗伤。过了很久,楚轻痕放开了抵在段弦语身后的手,深深吐了一口气。楚轻痕眷恋的凝视着段弦语紧闭双眸的容颜,想永远记住段弦语的样子。别了,弦语,我要走了。你的心愿已了,我也就放心了。今生我们有缘无份,也许我们可以期待来生重聚。希望你以后能幸福快乐。楚轻痕在心中默默地祝福段弦语,再次凝视弦语美丽的脸庞,然后飞身离开了小屋。
看着楚轻痕远去的背影,段骢羽心中很不是滋味。原来是他,他竟然没有死。看样子,他对妹妹还是很有感情,要不然以他的武功,绝对会发现在屋子外面有人。可见,当时他的心乱如麻,最后决定离去,也是伤心到了极点。他走了也好,就让他和妹妹的故事随着幽罗阎君三人的死去而结束吧。
进到屋里,段弦语还没有清醒,段骢羽抱起段弦语,离开了小屋,回到了凤梧镇,好让妹妹养伤。
客栈里,等着段骢羽的是他的父亲段冲天。“羽儿,你可知道救走弦语的人是谁?”段冲天急急问道,脸上满是焦虑。
“父亲,是他,是落云山庄的楚轻痕。”段骢羽有点忧虑,楚轻痕虽然离开了,但谁能保证楚轻痕不改变主意,要是他回来,受伤最深肯定是妹妹弦语,这正是他不愿看到的事情。“真的是楚轻痕?你确定没有看错?”段冲天不放心,重新再问了一遍。
“是的,父亲。是楚轻痕,我绝对没有看错。”段骢羽很肯定地说,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的段弦语已经醒过来了。听到爹爹和哥哥的对话,段弦语愣住了,楚轻痕没有死,楚哥哥没有死,要是他真的没有死,为什么他不肯见她?
段弦语心中困惑极了,她不知道该相信谁。楚轻痕如果活着,那他也太狠心,居然十年都不去找她,他怎么能忘记十年前对她的承诺?段弦语逐渐变粗的呼吸声惊动了正在谈话的两个人,段骢羽关切地问道:“妹妹,有没有怎么样?身体觉得还好吧?”
“没事了,哥哥你放心吧。爹爹,哥哥,我只想问你们一件事,楚轻痕是不是还活着?”段弦语直接问了出来,虽然听了爹爹和哥哥的对话,她还是要他们亲口告诉她这件事情,她需要一个很肯定的答案,只要楚轻痕还活着,就算天涯海角她也要找到他,问他为什么不实现自己的诺言。
段骢羽为难地看着段冲天,他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出来。段冲天对儿子点点头,说:“羽儿,既然你妹妹已经听到了,就告诉她吧。”
得到父亲的同意,段骢羽怜惜地看着段弦语:“妹妹,你没有听错,楚轻痕确实活着。今天就是他救了你,这是我亲眼看见的。”段弦语完全沉浸在喜悦中,楚轻痕居然真的还活着,他没有死!喜悦之余,段弦语又为自己感到悲哀,那个老爷爷说楚轻痕承诺要娶她,可是他却连见她一面都觉得多余,那分明就是老人说来安慰她的。
“爹爹,哥哥,谢谢你们。”段弦语抛掉悲伤的情绪,坚定地说道,“我要去找他,把他问清楚。如果他愿意,我就和他成亲,希望爹爹哥哥能答应。”
段冲天盯着女儿,仿佛想看穿到她内心的深处。好久,他才开口说:“弦语,还是先回家把身体养好了再去找楚轻痕,好不好?”段弦语本来不愿答应,但是段冲天企求的眼光却让她不能拒绝,毕竟爹爹也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
“好的,爹爹,我们就先回飞星堡吧。”
飞星堡依然是以前那个飞星堡,段弦语也依然是以前那个等待着的段弦语。只是现在的等待和以前不同了,现在的等待是充满希望的,是可以由自己决定的。只要身体一好,她就可以去找楚轻痕,就算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只要他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们会相遇。
日子在这种期待中过得很快,十五天之后,段弦语的伤愈痊了。段弦语很兴奋地跑到大厅,气喘吁吁地说:“爹爹,我已经全好了,我可以出去找楚轻痕了吗?”
“可以,你只要身体没事了就可以去。”
段弦语开心极了,转身就往房间跑去,她要赶快收拾好一切,早点去找楚哥哥。就在段弦语冲出大厅时,段骢羽进来了,看着妹妹高兴的样子,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担忧。父亲让妹妹去找楚轻痕是对的吗?
出了飞星堡,段弦语首先想到的是落云山庄的老管家楚复,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而且,说不定楚轻痕会去找他,那她就可以从老爷爷口中知道楚哥哥现在在哪里。
又到了扬州城,眼前还是熟悉的景色。段弦语走进涤尘楼,想先去找素心。可找了很久,段弦语都没有发现素心,可能因为那天的事情,素心不愿意再出来抛头露面。段弦语觉得这样也好,女孩子做这种工作也不是长远之计,看来她还是直接到素心家里去好了。
“老爷爷,我来看你们了,你快开门。”段弦语叫着门,却始终没有人回应。“素心,你在不在,弦语姐姐来了,你快回答我呀。”段弦语不死心地继续叫门,还是没有人。突然,隔壁的门开了,一个胖胖的大婶探出头,问:“你是谁呀?找林大爷什么事?”
“大婶,我是素心的朋友,你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段弦语的心怦怦作跳,难道老爷爷出了什么事?
“哦,你原来是素丫头的朋友,你要是早几天来就找得到她,素丫头和她爷爷几天前搬家走了。”胖大婶很热心,语气中充满了惋惜。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了?”“不知道,他们搬家那天有个很怪的人来过。明明是个年轻人,鬓角却有很多的白发……”胖大婶还想说什么,段弦语却急急地打断了胖大婶的话:“大婶,你看到的年轻人是不是二十八九岁?……”段弦语本来还想再说一些楚轻痕的特征,但由于长时间的分离,楚轻痕现在是什么样子,她根本就不知道。
“好像是,但是又好像要老一些。”胖大婶有些不确定,那天她只是匆匆瞟了一眼而已。
段弦语失望极了,本来以为找到老爷爷就能知道一些楚轻痕的消息,没想到老爷爷居然搬家了。那天来的那个年轻人是谁?会不会就是楚轻痕?段弦语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最后都集中成了一个:为什么楚轻痕不愿意见她?
在段弦语问自己楚轻痕不愿见她的原因时,楚轻痕正在扬州城外一个隐蔽的山谷中,老管家楚复和他的孙女素心也在楚轻痕的身后。
“楚叔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你叫我到涤尘楼引弦语姐姐回家的,现在为什么又让我们搬家?我好喜欢好喜欢弦语姐姐,我们搬了家,那我以后不是再也见不到弦语姐姐了?”素心很想知道原因,拉着楚轻痕的衣襟,非要问明白不可。
楚复赶紧制止素心的举动,不让素心再去烦少爷。他知道少爷心里已经够痛苦了,素心问的这些问题会使少爷更痛苦,绝对不能让素心再说出这样的话。“素心,你以后不准再问少爷这样的问题,要不然爷爷就生气了。知不知道?”
“爷爷,你怎么这样子嘛,我只是想……”
“不可以想,你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楚复的话还没有说完,楚轻痕就轻轻摇摇手,阻止了祖孙俩的争论。“你们让我好好静一静。”楚轻痕心中有一阵的迷茫,素心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何曾不是无数次问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难道真的做错了,或许这样会使弦语更伤心?他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对?有谁能告诉他答案?
没有人可以告诉楚轻痕答案,就如没有人可以告诉段弦语她的问题一样。段弦语困惑着,忧虑着,该怎样才能找到楚轻痕呢?如果楚轻痕一直避开她,光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吗?她应该找哥哥帮忙,以飞星堡的力量,很快就可以知道楚轻痕的下落。
段弦语回到了飞星堡,整个堡中静悄悄的,四周没有一个人,让人觉得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到了大厅,段弦语发现平时庄重肃穆的大厅,也变得阴森森的。到底爹爹和哥哥去了哪里,飞星堡所有的人又去了哪里?难道飞星堡出事了?
找遍了飞星堡所有的地方,段弦语还是没有找到一个人。“二小姐,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正当段弦语准备离开后院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后面传来,“你还认不认识我?”
段弦语转过身,看着眼前满脸皱纹的老头,疑惑地问道:“老伯,你是飞星堡的人?我怎么不认识你?”“二小姐,我是老水,小的时候我抱过你的呀。不过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我已经在这后院住了十六年,与人也隔绝了十六年。”老水的语音越来越低,语调中也充满了伤感,段弦语在这忧伤的声音中却记起了一件事情。十六年前,爹爹曾经大发雷霆,处置了一个顶撞他的人,眼前的老伯是不是就是那个人呢。
“老伯,你就是十六年前惹爹爹生气的那个人?”
“二小姐,你还记得?当年我是想劝堡主收手的,可是堡主他却……”老水摇着头,浑浊的眼睛有看透世情的彻悟,“我记得,我说的那些话堡主都听不进去,他还废了我的武功,让我打扫后院。这些年我始终担心堡主会越陷越深,不知道堡主还好不好?”
听着老水的话,段弦语的心中忽然笼上层层乌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想逃开老水,但是她的脚不听使唤,牢牢钉在地上,一步也不能动;她的嘴也不听使唤,竟然还开口问老水道:“老伯,你知道爹爹做了什么事情吗?”
“哎,还不是想争天下第一。”老水叹气,满脸的无奈。
天下第一,爹爹居然想争天下第一,段弦语心里涌起抑制不住的悲哀。一直以来,爹爹对她都很好,很慈祥,那么一个慈祥的老人怎么会想争天下第一。“二小姐,你没事吧?”老水看着一脸茫然的段弦语,关切地问。
老水的问话把段弦语惊醒,她追问老水:“老伯,关于这件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既然爹爹要争天下第一,那就必须进行残酷的杀戮,这么些年,爹爹到底杀了多少人?
“我不是很清楚,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堡主才饶我一死。二小姐,你也不要再探察究竟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堡主他也许已经放手了。”老水拖着蹒跚的脚步,一步步走开。段弦语想照着老水的话做,可是思想却不由她做主:十六年前,落云山庄在江湖上如日中天,要想成为天下第一,就必须要赢过落云山庄。十年前,落云山庄被灭门,会不会和爹爹有关系?段弦语越想越可怕,她要去证实,证实这只是她莫名其妙的想法,爹爹不可能是那种人。
段弦语一路狂奔,冲向段冲天的书房——她记得爹爹从小到大只骂过她一次,那是她不小心闯入了爹爹书房的密室——现在回想起来,那间密室中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进入密室,一切的谜底都将揭开。
书房的门紧紧关着,从里面传出了说话的声音。“羽儿,堡中所有的人都已出动?”“是的,父亲。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了。”段弦语赶紧蹲在书房门外的假山后面,想听听爹爹还要说什么。好久,书房内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就像段弦语听到的那两句话是她的幻觉。
段弦语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里面没有人。循着小时侯的记忆,段弦语打开了密室的门,室内布置很简单,就只有一个书柜、一张长几和一把椅子。长几上的镇纸压着一张纸,纸上的字震得段弦语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看着那几个字在眼前越来越大。段弦语一字一顿,慢慢地念出了那几个字:“不论代价,杀掉楚轻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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