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圣诞节越来越近了，城市的空气里充满了红色蜡烛与松脂香般的气氛。最近，他做梦做的愈加厉害了，常常半夜里惊醒，然后冷得发抖。他想过是不是该去买些安眠药，可他又不是睡不着，只是做梦而已……也许是镇静剂？
　　——不，不是的。
　　他不知道该买什么药，有什么药是可以治做梦的？
　　哈哈，他这说不定也算是无药可救的不治之症呢。

　　他总是冰冰冷冷的坐在床上。
　　深夜，大风，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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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疯了，彻底疯了！！他航远一介平民好好的周末为什么要在这里手忙脚乱分身乏术啊！苦力也不会干白活的吧？！
　　想起上午好容易上完了课坐在食堂里悠闲的准备过周末了，饭还没扒两口，王剑突然冒出来了：“航远师弟啊呵呵真是太巧了……过来帮忙吧！”
　　——他就这样不由分说地被拉来了。现在是下午两点二十五，他还在做免费苦力。啊啊啊啊！这是周末啊！！
　　“那边的师弟，过来把这些搬到后台。”
　　“……来了……”师弟？客气，根本就是打杂小弟。
　　不过话说回来，他到底是在帮什么忙啊？讲座？开幕式？典礼？还是晚会？而且，学生会的工作他一个外人为什么要弄到又饿又累又睏啊？像这样忙了半天连为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有点像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吗？啊啊啊啊！他的周末啊！！
　　“航远，我是叫你来帮忙的不是叫你来发呆挡路的。”
　　王……剑！一定要杀掉你早晚一定要杀掉你为民除害！然后把尸体剁成馅，蒸包子煮饺子炸馅饼剩下一点丢到河里喂泥鳅！

　　下午四点半，航远把坏掉灯泡换好，瘫坐在地上——终于做完了啊！
　　“不行了……我现在就要睡觉。”
　　“航远不要坐在那里。”
　　“知道啦……”他慢慢挪下舞台，找了张椅子坐下，忽然想起手机响了很久了都没时间接，拿出来一看十几个未接来电五条短信，都是室友打来的。有事吗？
　　“喂701吗？”
　　“航远！总算知道打电话了！干嘛去了饭也没吃书也没拿电话也不接的！”
　　“啊？我刚坐下吃了几口饭就被王剑拉来当苦力了，刚才太忙了没时间讲电话。”
　　“这样，那你现在在哪？”
　　“学校礼堂。刚忙完，又饿又累又睏，快挂了。”
　　“那还不赶快回来。”
　　“没力气了……子修啊……我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嗯，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有没有同情心啊！”
　　“你想我送饭给你？”
　　“对啊对啊谢谢！”
　　“食堂还没开呢。”
　　“子修……”
　　“我帮你打电话给世杰，他在外面看看他能不能带点东西给你。”
　　“好，我就在礼堂后台。告诉他他不来我就饿死在这了。”
　　“知道了知道了。”

　　下午五点，航远坐在那张椅子上狼吞虎咽江世杰带给他的KFC。
　　“怎么饿成这样？你又不是学生会的。”
　　“问王剑，别问我，别说吃饭，接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忙得跟逃命似的，你要不来给我送食物我今天可真结果在这张椅子上了。”
　　“哈哈那真要找他好好算帐了。”
　　“他死定了！”
　　“接下来还有事吗？”
　　“没了吧应该。”
　　“不就是一个小型晚会怎么忙到这境界？”
　　“晚会啊原来……没力气……坐一下再走吧。”
　　“嗯。我事情还没做完，先走了。”
　　“谢谢啊，拜了。”
　　“不用，拜。”

　　下午六点，航远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折腾成这样了。
　　他正坐在椅子上休养生息，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他看过去，一个穿着华丽颓废男人正在簇拥下走过来，那个人，是李闻风。航远怔了一下奇怪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就看见XX电视台的话筒——原来是那个叫突袭计划的节目。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转过头看别的地方。
　　他站起来，准备要离开。
　　手机又响了起来。是妍娟……
　　“妍娟……嗯？我在学校礼堂……是啊，没错，刚来……你要过来？占位子？好吧，嗯，一会儿见。”航远无奈的把手机塞回口袋，走到第二排安安静静的坐下，发短信给妍娟告诉她他在第二排。
　　七点整表演开始的时候礼堂已经水泄不通，尖叫声和音乐的轰鸣声中他安静的站着，微微低头看兴奋的满脸通红的女朋友，尽量隔开周围的人群。周围黑暗而嘈杂，舞台灯光耀眼，航远安静地站在那里从头到尾眼里似乎只有自己的女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他觉得有些眩晕，想洗个澡……他想这是音乐么？这样……能听得到什么？这样想的时候他微微抬起头，有些怜悯的看了一阵台上华丽得近乎虚幻的人物复又低下，那是整场表演他唯一一次看向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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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闻风知道他在那里，他看到他皱眉，看到他站起来想要离开，看到他无奈的叹气然后坐下，看到他一直凝视着那个女孩子，看到他眼睛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唯一的那一眼……竟全是怜悯……
　　他像是噪海中纯净的一滴，那样的干净清透，那样的温暖，那样的疏离迷茫……
　　那么多的人，他一眼就能找到他。

　　这是第一次，唱歌心不在焉；第一次，想要抛下这舞台；第一次，如此渴望一个人……
　　他默默的祈祷，一眼，再一眼，求你再看我一眼……可是直到落幕，他牵着那个女孩子离去……
　　他不知道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也可以带给自己如此之大的悲伤，呵……不，不是微不足道，那个人，那个人的一切——一个眼神一次唇角的起伏甚至一回睫毛的颤动对他来说，都是这样的惊心动魄。就像明明已经知道他在这里，做好了一切准备要去找他，突然在会场见到他，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窒息了……心，跳得好快……
　　他知道自己爱了，却不知道爱得如此之深，如此义无反顾。
　　沦陷，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他想起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那样冷漠的声音让他不满，让他忍不住想要看看这个外表愉快其实不带一丝情绪的评论他的人，却在见到的时候……沦陷……那张平凡的面孔上唇角的不耐烦、眼角的忧郁迷茫还有眉梢的淡漠……
　　那一刻，连灵魂都震颤；那一刻，他只想牢牢地抓住面前这个男子。
　　航远……
　　沦陷，是如此轻而易举啊。
　　人群都走光的礼堂，李闻风站在第二排某个位置前，背对舞台，唇上深紫的苦涩的笑。
　　脚下，荆棘遍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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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航远坐在床边擦着滴水的头发，洗完澡舒服多了，想起刚才送妍娟时她一路快乐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好像孩子呢，真可爱啊。圣诞节快到了，要送她什么呢？
　　室内灯光明亮窗子洁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喂你好。”
　　“你好。”
　　“你找谁？”
　　“我是李闻风。”
　　“……找谁。”
　　“你，航远。”
　　“……有事？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抱歉。”
　　“……”
　　“……”
　　“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有，没什么事。”
　　“那我挂电话了，我还要看书。”
　　“等等。”
　　“什么？”
　　“可以做朋友吗？”
　　“为什么？”
　　“只是想做朋友，我觉得……你很冷静，那天听到你说的话，我很高兴。可以吗？”
　　“……好吧。”
　　“那我以后可以给你打电话？”
　　“可以。”
　　“你饿么？下来吃夜宵吧。”
　　“不了，我刚洗完澡。”
　　“好吧……那……再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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