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神诫

作者:小贵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塞可帝特(3)


      晓雾初拨,收了一夜冷雨,梧桐青翠,鸟声清吟。
      眼看将熄的炭火,一截枯枝搅动几下,复又炸出一片星红。热浪翻涌,逗得两只赤足如雪,不经意地来回搓搓,弱不胜衣的身影,却只低头,凝神,不动。
      “欸~”
      小玉叹。
      怀中之人,明明裹了自己的外衫去,却犹自发冷。昏睡半宿,瑟缩未停。
      “欸~死了的好。”
      小玉咒道。
      姓布的,这几年好吃好穿好伺候的日子,你无病无恙,只当傻子是不感冒的。可如今,却病在最不该、最不能的当口。偏偏来势汹汹,烧成这般神志不清的怂样儿。真真混蛋,口口声声说要许人家一百样好的,花言巧语的本事,一点儿不输了那床第之间的手段去。
      许是小玉怨念太盛,扰了布吉斯的梦魇,他青白的脸颊忽地泛起赤潮,眉头一锁便轻轻呻吟起来。
      “布吉斯?布吉斯你哪里不舒服……呜~”
      与布吉斯相握的手,一阵锥心刺骨,小玉痛叫一声,手背已被布吉斯的指甲深深嵌入。
      “不要……玉……”
      深睡中的人,竟喊出了小玉的名,只见他仿佛在追逐什么似的,微微抬起上身,抱住小玉的双手死命地收住,在小玉几乎闷死过去的时候,忽又一松,便这么反复着。
      无法探他的脉象,紧紧贴合的身体,只传来两厢狂乱的心跳,和那比炭火更灼人的滚烫。
      凶险,小玉知道凶险,可他从来就不是个临危不乱的人,怎么办?怎么办!
      快来个人告诉我怎么办!
      恍惚间,那神台之上威然矗立的地藏菩萨,珠目绽光,仿佛灵犀一点,应了小玉的愿。
      “小玉!快放下阿布哥!”
      佑太夺门而入,见着小玉与布吉斯纠缠难分,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喊道,“他不是发烧!是染了疫症!”
      随后进门的火狐,默默行到炭火旁,卸下了背上驮的人。
      陌生的塞人,死死昏睡着,仿佛已被鬼魅吸干了生气,面色死灰,骨瘦如柴。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具骷髅,罩着几片褴褛。
      “朱墨,辛苦了。”
      火狐抖擞了一身油亮皮毛,升起一团红雾,待消去再看分明是一袭蚕衣,清俊如画中人。
      看着小玉犹自发愣,朱墨二话不说便走过去,拽起了他,另一手牵了佑太,径自将他们丢到了地藏庙的大门之外。
      “朱墨狐狸!你干什么?”小玉哪肯答应,就地发飙,“你们去船上取药,怎的取了个死人回来,还占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佑太忙按下他,“小玉,你听我说,那人没有死,我们要救他。”
      事情该从他们四人还在船上那会说起。
      发现岸边来了人,而我方又毫无反抗之力,他们便躲入了原先藏匿的木桶之中。此举堪称“坐以待毙”,只是谁也未想那些来人,居然看也不看,劫了木桶便走人。
      一路颠簸,就被送上了这半山的地藏庙。
      半夜待得万籁俱寂,迷毒也退得七七八八,大家爬出桶一看,面前是一尊破落惨败的神像,漆金斑驳,蛛网满布,案上却供着新鲜的果子和熟肉。
      木桶上原先画着古体“酒”字,难不成是他们被当成了祭品?
      劫来的祭品,竟不疑有他,塞人崇神,真是到了无药可救的境地。
      偏在这时布吉斯病了。
      病如山倒,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他们需要药物。那些还稳稳藏在船舱甲板之下的药物。不仅为了救同伴,更为了这里的疫灾。
      “空气里,有病体的腐败味儿。”
      佑太这么说的时候,大家都很清楚,他们已经深入疫区了。
      所以当机立断,小玉留下照顾布吉斯,朱墨和佑太返回船上拿药。
      “我们在山下发现了那人。窑洞里还有很多,死人和活人躺在一块儿……”
      “所以你们就这么回来了?!”
      小玉高声叱道,“是布吉斯重要,还是这些不相干的僵尸重要?!蒙昧不化,人形兽性,半句人话都说不利索,那种人活着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活着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佑太一震,瘦削的双肩止不住发颤,却听身后一个冷冷的话音。
      “你这么说,便不是医师。布吉斯也好,塞人也好,不劳二少爷费心了。”
      “死狐狸……我也不想费心,一总您无米成炊,无药病除,您法力无边!”
      真要斗起嘴上功夫,十个朱墨也要败下阵来,他脸一黑,恨恨顶了句“小人!!”,便推门入庙,连佑太的目光亦抛在了身后。
      小玉也要跟进去,袖口却被佑太牢牢拽住。
      “小佑!你又在护崽了……还不快放开……”
      “不行!疫病自呼吸而入,共处一室,以一传十!我们的体质不比朱墨,说好了由他来治!”
      “治你的头啦!没药治什么……”
      小玉好像听到了什么声响,刹地转回身,背靠着朱漆大门。
      半天日光,洋洋落进他的眼底,渐渐映出那个死拽着自己的小孩子,一张拼命逞强的脸蛋,佑太啊,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哭了。
      所以说在一叶馆,生物链最高层该是魍魉佑太才对亚。
      你的小狐狸进去了,我便勉为其难,代他哄你一哄好了。
      学着布吉斯的样子,轻轻搂起那稚弱的身体,沿门坐下,抱他放在自己的膝头。看着佑太惊奇地望着自己,小玉得意地想,看吧,偶也是块做攻的好料吧?
      “放心吧^_^”粉过瘾地大摸那颗小脑袋,“小狐狸不会有事拉。哪像那个白痴……”
      “嗯~”呼噜呼噜擤粗条鼻涕,“阿布哥也不会有事的!”
      “一定是狐狸比较没事!”对峙。
      “阿布哥比较没事!”对峙
      喂喂~~为什么我们看起来那么像两个白痴?= =
      “对了!其实我们半路,还遇到初雪姐姐和染叶,她们回去拿药了……”
      (雪&叶:谢谢你想起来偶棉!!)
      朱墨驮回来的人,便是昨夜染叶毙犬之后,告诉她关于木桶去向,并主动带路的塞人。和他一同住在窑洞之中的众人,之所以会那样憔悴如行尸走肉,自然是因为,他们尽数染了疫病的关系。
      半路相遇之时,初雪还不省人事。佑太略加推拿,她才脱离了梦魇。恰逢塞人病发,四人便再一次分头行动了。
      上半日天色微霁,云雾袅袅,下半日续起了雨势,霏霏绵绵。
      杂草丛生的硬土地,水洼深深浅浅,极容易滑倒,或者陷入泥泞。
      灰暗暮色下,一前一后两个小小的身影,推着一台随时可能散架的破旧板车,爬行在望不到尽头的坡道上。
      板车上,叠躺着三四个人,是要送去山上地藏庙诊治的病患。
      “师傅当心!”
      感觉到车头一陷,初雪本能地对前方喊着。雨幕风屏,也不知染叶可听得见,她只是拔出了陷入软泥的脚,继续前行。系着车头的粗绳,在她冰雪般的手臂上落下一道道淤痕,如今也被泥水抹成了一色。
      算上拿药的那一趟,这条上山下山的路,初雪和染叶送着病患,已经走了第八回。
      佑太也下了山,在流毒污浊的空气中,将病人分出轻重缓急,帮忙初雪她们装车。
      小玉在地藏庙前接应,可怜他娇生惯养的,却揽了那又累又脏的预诊活儿。
      朱墨一个人要应付那么多病人,分身乏术。
      布吉斯醒来后,用自己的身体,一味一味地试药。
      大家,都不轻松。
      一整日下来,水米未进,也只有小玉还有神气怨“做什么犯贱的活佛~~~”。
      好在的是,那些塞人不知何故,似乎对染叶尤为的敬畏。凡有染叶点头,他们处处配合,不敢有差。只是初雪并没有忽略,这个岛国正在打仗吧?对于一个战乱的环境而言,他们真的可以,这样心安理得地施诊救人么?
      当山脚下的火光连天,映入初雪眼帘的时候,她恨自己的直觉之准。
      佑太……还独自留在下面!
      初雪一直怕,那些叛乱军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插上一脚搞出些乱子来。到了山下,果不其然,刀刀剑剑的聚了一伙,竟比水神庙前见的还多。也不知谁踢翻了炉灶,熊熊火势在阴雨连天的夜色中,散着一种萌动的壮烈。
      躲在窑洞背面,才看清楚了,那些待诊的病患,正围拢在叛军头目的周边。
      对染叶最是俯首帖耳的一只老僵尸,与小小年纪的叛军头目相谈甚欢,还不时地朝着山上指指点点。
      恩将仇报的东西,竟要把医师们一网打尽么?
      “喂!那个什么斯的,劳你好等,爷爷来了!”
      初雪知道这不是上策,上策是上山通知大家,撇下烂摊子开溜。但是她看到了佑太,被囚于木笼之中,也不知是死是活的佑太。初雪大踏步地走进了火圈,身后是一串轻柔而沉稳的脚步声。
      非鲁斯望着慢慢走近的两个人影,耳旁的响起几声聒噪,大致说的是“就是那个白衣”的意思。
      雪麻不再纯白,红裙亦不复鲜艳。
      染叶与初雪此刻,端的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正因如此,那两双不经意间被夜雾点亮的眼睛,才引去旁人全部的心神。一个宁静祥和,如清水映月;一个生动跳脱,如朝阳散雾。动静相生,水火相承,竟和谐得令人心痛,令人妒嫉。
      曾几何时,也有这样的两人,在非鲁斯年幼的印象中,建立起了对“珠联璧合”的初初理解。
      那二人,如今早已人鬼殊途,活着的,却成了塞克帝特全民的公敌——御、信、宿!!
      耳旁也不知是第几声“大人”,才唤回了非鲁斯的魂。
      “大人,那个白衣就是染大人!得他相助,大人此去必成事!”
      那老僵尸执着土著语,朗声冲非鲁斯献计献策。初雪一句没懂,却也猜出几分。他们慑于染叶的力量,抓了佑太在此处守株待兔,自是有所相求。
      “喂!那个什么斯的,你要我师傅帮你举事,攻下神庙,是也不是?”
      虽是问句,初雪的口气却是确确凿凿,不容辩驳。她扫一眼对面众人或惊诧,或恼怒的神情,勾起嘴角一挥手,身材虽小,气概倒也有几分,“罢了!既然你们扣了我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侍童,今日便勉为其难,当作扶助弱小又何妨!”
      寥寥数语,夹枪带棒,把近百来个血气方刚的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非鲁斯本就对此事颇觉不妥,受辱至此,如何消受得下,一跃便到了初雪面前。
      “我与樊狗,不共戴天!你同伴的命,我若是现在就要,又如何?”
      咫尺相对,初雪高高昂起了头,迎视那双自信有神的眼睛。
      “那恐怕……会很麻烦!”初雪想起了冷冰冰的朱墨,一阵恶寒。
      一会儿老神在在,一会儿如临大敌,这女孩不见得比她那师傅好对付多少!
      非鲁斯忽觉缺了底气,香风扑面,一抬眼,初雪竟凑到了他颈侧!一刹全身戒备,却被之后的窃声私语,钉在地上。
      “昨日黛琦丝带上山之人……他叫做~~~~御——信——宿!”
      什么!!
      那个人!!那个人竟然在神庙!!这……这……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为了保住政权,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通敌助势,只有你能想到么?”
      通敌……助势!!
      感觉到身前人的震动,一丝得逞的坏笑,浮上初雪的唇角。她飘然抽身,负手立于月下,歪着脑袋尽情欣赏非鲁斯面上的五味表情。
      乙初雪也许没有染叶那般,浑然天成的容颜,但此刻的她,是绝美的。
      直入人心的明媚眼神,调侃的,凌厉的,轻蔑的,都是那般惊心动魄,不容逼视。
      “怎样?还不快磕几个响头来瞧瞧,兴许爷爷我心情好,顺手帮一把。”

      红烛花轿,凤冠霞帔。
      “一拜天地——”
      指天为誓,对地为盟,这一世与你生同衾,死同穴,比翼相携,不离不弃。
      犹记得,那一刻真心想要守护一人的触动。
      所以梦回处,无比清晰地回应着心跳声的,是终于没有留住的惭愧。毕竟伤害来得太快,御信宿能许的幸福,又太过于惊险昂贵了。所以不想不看不听,所以终于,没有留住。
      门咿呀打开,扑面一股浓烈草药香。
      信宿倏地惊醒,挺身坐起,才觉头痛欲裂,酸软无力。
      “总算醒啦。”
      清脆的童声,自床头传来。信宿回头,对上一双扑闪着欣喜的大眼,“你都睡了两天啦,这是你问婆婆讨的药……”说到一半,看清床中人的满头冷汗,洛斯一呆,下一刻却被一抹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笑容,拂去了慌乱。
      信宿自洛斯手中接过药碗,不经意地轻拍他的小手。
      “刚刚造了,很好的梦。”
      没头没脑的话,却奇怪地,有一种安静的力量。
      洛斯发现信宿在盯着自己腰间,低头一看,原来是黛琦丝的长鞭。他有些害羞地笑了,毕竟用这种法子阻止黛琦丝去找燕,自己也觉得天真。
      一颦一笑间,仿佛看到了佑太的影子。那孩子在这个年纪,也是这般胆小怕生,性格更是纯良如婴儿。信宿浮想着,一边喝下了药。马兰头,绿豆衣,以黄连作引,药虽苦,暂缓热毒却是不在话下。
      甫抬头,发现洛斯欲言又止,信宿笑笑,以眼神相问。
      “那个……那个……”洛斯搓着衣角,一句话辗转心头,憋红了两腮,“那个……我听黛琦丝姐姐说……那个御……御魔头……是你的朋友?”
      御魔头= =
      信宿拜倒,水神婆婆真好涵养,自己躺了两天,她居然就打算顺着黛琦丝蒙混过关!
      “咳咳……嗯,也算不得深交,哈哈!”泪~~
      “那个……他……御魔头是怎样的人,不……是怎样的魔头?”
      “……就是普通的魔头。”泪奔了~~
      “他是一个好朋友吗?!”
      洛斯忽然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信宿的双手。信宿停下了穿衣的动作,目光却不敢上抬,只是沉默着回握那两只发颤的小手,不知不觉连自身也心惊胆寒起来!
      这仿佛是,拷问一般的情景!
      “不是。”
      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宛如倾尽一生般沉重。信宿泄气地眯起眼睛,笑,笑得温柔依旧,举重若轻,“在他身边的人,总不怎么快乐。算不得一个好朋友。”
      这么个模棱两可的解释,令洛斯似懂非懂地接受了。
      是了,他若是懂得如何守护,又怎能让过门半年的新嫁娘,死得那般凄惨不堪?洛斯思忖着这些忌讳的,全没注意屋外的脚步声,门轰地大开,将他吓得跳了起来。
      “拿来!”
      夺门而入女子,衣襟尚未系齐,散着三千青丝,直直朝床边的洛斯冲来。
      “叛军攻上山了!洛斯!快将刃器还与我!”
      黛琦丝来势汹汹,一口气将洛斯逼到墙角,终于强夺回他腰间的长鞭。注意到信宿已经起身,黛琦丝的面上闪过喜悦,再是愤怒,想质问他为何只带了自己上山,却放走了“御信宿”,为何一睡不起,明明一副快死的样子又为何不多躺一会……临开口,却只剩下一句,“你起来做甚?是与那御信宿约定了里应外合么?”
      “如何里应外合?”信宿蹙眉追问。
      “少装蒜了!若不是你放走了那魔头,叛军怎能得他助势,这么快攻上来?!”
      呵,真有你的,初雪。
      信宿也不辩解,径自环起了腰带,绕着屋子寻了一遍,却未见染叶的剑。他朝洛斯招招手,比了个手势,洛斯心领神会地跑出去,不一会便抱着那柄堇色长剑回来了。
      “走,咱们出去瞧瞧。”
      看着信宿搀着洛斯,头也不回地步出屋子,宛若相熟的老友,黛琦丝气急败坏地追了出去,“喂!谁允许你随意走动的?!”
      万千晨曦,迎风撒落。
      湛蓝色的长袍,柔柔镶上一圈金晕,不知觉中暖了空气。
      粲然回眸,笑容漾开,大手牵小手,催促黛琦丝跟上。她却挪不动脚步。
      这样的人,为何要与御信宿有所牵扯?
      不!他们一定只是同行,他并不了解那魔头的累累罪行。若是告诉了他,说不定,第一个向魔头拔剑的人,就会是他!那样让人心折的谦谦笑容,掩饰不住一双透彻的眼,正直得透彻,清明得透彻。
      “火……快来人啊!!敬香院着火啦————!!”

      女儿山,水神府。
      从半山腰仰望而去,朝霞,天光,薄雾,流云,依恋般地围绕着那座素雅古朴的庙宇,视线里充满了奇异的光,从天边一层层地降落下来。
      那便是塞可帝特的领袖,水神筮衣,代代转世所住的府第。她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子民生活繁衍。在这座海上孤岛,奇迹般地没有王朝,没有军队,唯一有的便是这座水神庙。
      传说中,汨蓝尼亚海赐予水神的力量,蕴藏在神庙的某处,永世守护这片小小的土地。
      为了那样不堪一击的理由,塞可帝特竟存在了百年!
      初雪忽然有一点在意,七年前的一战,联盟军是怎样轻易捏碎了这个幼稚得有些可笑的国家?那个深深烙刻在黛琦斯心头的名字,让她愤怒也痛不欲生的名字,会是线索吗?
      御信宿,那个笑得童叟无欺的腹黑男撒~~
      关于他们要造反的起因么,也了解了个差不离……“喂!你想干嘛?!”
      远远看见非鲁斯走向染叶,初雪二话不说地冲到树下,挡住他的去路。
      “我师傅在修行,不想死就滚远点!”
      染叶依旧盘腿坐于树下,她修行的时候,似乎就不能随意打断。初雪才刚刚出去遛了一转,便发现非鲁斯图谋不轨,她一生气便去推他,对方到底是练把式的,反弹之力让初雪狠狠跌在地上。
      “哎哟~”好痛~~
      好痛!来自左眼的疼痛,化作一种持续的搏动,不断捶击着染叶的神经,几乎让她崩溃。尽管如此,听到初雪的呼喊,她还是强撑着睁开眼睛。
      “师傅!你看我拿了什么来?”
      眼前模糊的影子,叫嚣着爬了过来,手上高举的那个青灰色的,斧头?
      非鲁斯看得很清楚,真是斧头,他摸一把冷汗,没趣地打算走开,却被生生叫住。
      “喂!留下帮忙。”
      初雪要替染叶解开(劈开?)狱神圈,作为她们这两天来冷战的终结。原本绑染叶,就是骗黛琦丝送他们渡河之用,只因她近来有些古怪,才多观察了两天。如今已到了神庙之外,大战在即,要与信宿里应外合,还要适时解救佑太,无论如何都缺不了染叶。
      “喏。”
      来到染叶身后,非鲁斯下意识地接过初雪的斧头,朝那双被缚的双手望去,惊诧之下,耳旁是另一个人的唏嘘。
      “师傅!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的?!”
      血肉模糊。
      手腕以下,整个手背之上,布满新旧的血痂,已经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染叶不自然地缩了缩手,拉扯间又见血痕,与手臂上那凝脂般的白肤相映,叫人不忍直视。
      借痛缓痛,染叶的本意,其实没有看起来这么自虐。
      “等一下!”见非鲁斯挥斧欲劈,初雪一扑抱住了他的手,“你……你对得准么?”
      呵呵,相处一日,还是第一次在这双清潭般的眼睛里,看到了慌乱呢。
      “那你来?”非鲁斯作势交出斧头。
      “……”退开,又走上前,终于又退开,“师傅,你千万别动。”
      “那我劈咯。”非鲁斯按下了满心的戏谑,执稳了斧子,凝神运气挥手直落。
      “不要啊——!!!!!”
      好安静……初雪半天才移开遮住双眼的手,随即欢呼起来。
      “咦~~?”
      这狱神圈当真奇了,非鲁斯明明有从中切断,再看染叶的手,虽是分开了,两边手腕上,却各缚了一股绳圈,活脱像一对镯子。难道用砍的没用?初雪绕到染叶身前,果不其然,这家伙寒了眼神,满脸写着“你这个笨蛋”。
      “看什么看,好歹你恢复了行动,我看这就差不多了。”
      初雪正在那边自我开解,忽觉一道寒流撕裂了万丈日光,竟是,来自染叶的眼底。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初雪只见一群围坐在溪涧边休憩的军卒。
      是什么?师傅,是什么让你不安成这个样子?!
      染叶闭了闭眼,她以为看错了,再睁眼的瞬间,身体……却动了。也许是还未用惯自由之身的关系,这次初雪看得很清楚,染叶夺过身旁非鲁斯的斧头,蓄势过肩,平平掷了出去。
      日头底下,宛若滑落一枚流星,那溪涧边的人,围坐一团犹自说笑,根本浑然未觉。
      风声异动,却惊走了涧水正中的圆石上,悠然栖息的小鸟。
      绒羽如火,霜翎胜雪。
      麻料朱雀!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76294/12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