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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本淡漠非心系
花本淡漠非心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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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家家的,玩什么剑呀。”依然是嬉笑的神情。
那公子哥很快定下了神,他本是练过的,只不过刚才被突如其来的危险吓了一跳。他不吃素,更不会怕区区一个小姑娘。
何况他也不信这样的小丫头有胆子杀了自己。
小冉笑了起来,“你说的不对。”她顿了顿,脸上笑意尽去,说道,“我用剑,但我不玩剑。剑本就不是用来玩的。”
“美人说的对,”他点头,“可是为什么用剑指着我呢?这可实在是危险得很。”
“你想对我干坏事。”
“只能怪你生得太美,”他流里流气地笑道,又恢复了轻松自在,“这倒真不是我的错了。”
“原来还要怪我?”小冉冷冷一笑,“谁错了?不如用剑说道理!”
说完,剑尖一抖,直奔对方咽喉而去。而那公子哥仿佛早已预料好了一般,迅捷无比地从怀里抽出一把折扇,赫然便是刚才用来招摇的那把。
这是他的武器,这么随随意意地扔在身旁,仿佛一点也不爱惜。
不爱惜武器的人,是很容易失败的。
“小丫头身手还不错。”他一边调笑着,一边抵挡少女的进攻,还要故意做出潇洒的姿态,一时间似乎上风尽占。
然而,小冉并非等闲之辈,何况此时她心中所想的是怎么直接解决掉眼前的胖子,然后再和别人斗。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不信沈墨桔不出来,省得自己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当下全神贯注,而公子哥却似乎有些笨拙了。
门外的人早已察觉到不对劲,房间的门被大家小心推开,剑与扇骨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传得挺远,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情,屏气凝神地注意这里的争斗。
小冉本是剑走轻灵,姿态十分飘逸,翩翩如仙子。那公子哥本想显摆俊逸的功夫,只是似乎有些弄巧成拙。然而,这样的比武观赏性还是很强的,况且难得有这么漂亮的小丫头来打斗。
众人图着一时新鲜,看得倒是津津有味。
可倚鸯楼的妈妈不会任由两人打下去,沐绮陌手下的勾栏从来不缺打手。除非是武功卓绝,面对一群又一群的高水平打手,必定讨不了便宜。
李飞涯有这能耐,但小冉没有。
可惜现在没有人来提醒她,以至于她只能想着自己可以大闹倚鸯楼。而打手早已准备好,黑压压的一众,十分有气势。
眼下,小冉的优势已是越来越明显,她的眼里是必胜的自信!
那胖子显然已被逼到绝境,眼里杀机顿起。此刻他并不至于会丢了性命,却已是失了面子,若真的败下阵来,他的那些朋友会怎样嘲笑他,而城里的人又会怎样议论他!
他毕竟是陆家的三公子,定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
绝对不可以被一个小丫头轻易制服……
绝对不可以。
然而长剑刺来,这一招,他必败无疑!
“锵”的一声,那长剑却被挡住,无法再向前递进分毫,甚至连一点点讨价还价的余地都没有。
挡住长剑的是一柄玉箫。
箫的样子很普通,与渔舟上妙龄少女手中的素箫并无很大区别,仿佛是刚刚向少女借了箫,随手就来挡了另一位少女的击杀。
剑身被制服住,小冉也知道是遇见了对手,便也不再多作挣扎,索性收了剑,然而目光却牢牢地锁住这柄再普通不过的玉箫。
见她撤了剑,那箫也被缓缓收回,握箫的是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没有突出的指节,却也并不像女人的手那般柔软,是属于年轻男子的特有的俊逸与优雅。
却听一个温和的声音缓缓道,“大家究竟是有什么事不好商量,不如就和和气气地坐下来好好谈,何必在这里舞刀弄剑的。”
小冉抬起头,见到一名俊朗的男子,眉目温润,笑容平和,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并不显得太软弱,也不会显得太疏离。明明只是英俊的五官,却无端端生出一股高贵之气,仿佛是尘世外的仙人,误闯入了凡间。
他只是静静地执一柄玉箫,立在她面前,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仿佛是一张绝美的画卷,所有楼里的喧嚣,都已经被荡涤了个干净。
她屏气凝神,突然不敢言语,只能望着他,连他说了什么样的话,都恍惚间没有听清楚。
。
沈墨桔此刻却没有被这楼里的打斗所吸引。
其实他现在对于怎么寻找沐绮陌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他自然不是来找女人的,可是在这样的地方,他还能去找所谓的主顾不成?他只是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的蛛丝马迹,这样至少还可以……
“公子,今日您来,便让奴家来服侍您吧。”恰在思虑之中,便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围拢上来,笑得活色生香。沈墨桔神色如常,板着一副面孔,右手尚按在剑上,“在下来寻人罢了,并不曾需要你们服侍。”
“原来公子早已有了相好的,咱们可是白费心思了。”一群女子嘻嘻笑闹着,“下次再来寻你那位吧,今日且让我们一起吃吃酒,又能如何呢。”
沈墨桔不答话,冷冷地扫视过众女,看得她们一时间噤了声。
他顿了一会儿,略皱了皱眉,“沐公子可常来此地否?”
“我们家公子的事可是不能乱说的,”其中一人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接着说道,“公子在不在,没有人知道,公子想到哪里去,也没有人知道。我们家公子也不喜欢别人猜他会怎样,这位公子莫怪。”
那女子模样小巧,还是玲珑可爱的样子。
沈墨桔吃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略略叹了口气。却又不想如此两手空空回去客栈,于是便捡了张干净桌子,理理衣衫坐下。
不过是一般的勾栏嘛,真是不晓得为何如此多人趋之若鹜。
正听台上那乏味的戏曲无聊,却听一个清凉甜美的声音道,“这位公子找的是沐公子么?公子他素来不喜欢太招摇的,刚才您这样子,公子不会来见您的。”
亮若白昼的灯光下,那小姑娘着一袭绛色罗衫,向着他盈盈一拜。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目光干净而澄澈,容颜鲜妍娇嫩,微微露着矜持的笑。
“哦?你家公子架子还真是大得很。”少年冷笑,“我定是要将他找出来的,莫管他究竟见是不见。”
“公子早已知晓了,现下正是派奴婢来迎。”
。
“多谢这位兄台解围,不知您……”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整整衣衫,体体面面地站好,正欲向那“恩人”示好。
“在下不过是一介草民,贱名何足挂齿,怎敢劳您记挂。”那仙人温和一笑,“烦劳这位少爷莫怪罪我这小丫环,她自小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如三月暖阳,细细碎碎洒满,又仿佛飘渺清淡如自世外而来,清澈干净。在场众宾自然静谧无声。
小冉正自疑惑,自己何时……成了他的丫环?他还……对了,他还救了那个恶心的胖子,还挡着自己找表少爷……不对啊……
纵然他看着像个仙人,不像是会害人,可也不能就这么随口胡诌吧!
那陆三少爷却正愁没有台阶下,闻言立即道,“好说好说,既是兄台的人,本少便给赔个不是,还望兄台莫记挂在心上。”说着揖了一揖,慌慌张张便退后告辞。
周围人见没有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开去寻自己的乐子去了。
小冉正欲说什么,却见那人已转过身来,沉静如水的凤目静静地将她望着,叫人怎样也质问不出来。
须臾,他微笑道,“既是寻我,怎的又和人打斗起来,仔细伤了和气。那陆三少爷来头可是不小的,开罪了他可没趣得紧。”
小冉咬着唇站了半晌,感叹这人实在是太过于古怪,这个地方也实在是太过于古怪。现下应该是继续寻表少爷,可是刚才这样一闹,再被这个仙人一搅和,根本不能继续。
“你究竟是……”
“你若信我,便跟我来罢。”
。
随着那绛色衣衫的小姑娘出了倚鸯楼,且二人所行之地愈发偏僻。沈墨桔心下诧异,却又未明说,毕竟沐绮陌做事似乎带着一丝诡异,总有叫人莫名其妙的举动。
“这位姑娘,”沈墨桔犹豫片刻,“可否告知沐公子行踪,令在下心里也……”
话还未说完,那姑娘已停住了脚步。
她行在前带路,此刻蓦地停下,只余个背影。夜幕深沉,那瘦小的身影在夜色之中显得有些清冷,仿佛凭空而添了些肃杀之气。
她不回头,也不答话,俏丽的脸蛋隐在夜幕之中,就这样直勾勾站着。乌黑秀丽的长发在夜空中猎猎飞舞,绛红衣袂飘动,似欲嗜血。
少年也收住了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长剑本在手,又有何惧。
“我哥哥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你们都要找他,要杀他!”她突然转身,手中一蓬银针暴射而出!美丽的眼中蕴着不解与悲伤,精致的脸上隐隐沾着泪痕。
然而少年将长剑舞得宛如一阵风,那银针怎能伤到他分毫?高下立见!
少年迎风而立,淡淡道,“你哥哥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得很罢。”
“我不信的。”那姑娘见失败也不气馁,擦擦面颊,轻轻摇了摇头,“你们都是坏人,只有哥哥对我好,只有哥哥才是好人。你们都在说谎,我才不会信你们。”她眸子清澈,诚然没有一丝撒谎的神色。
少年轻蔑地抖了抖长剑,挽了一个剑花。
那姑娘也不屑地撇了撇嘴,突然又破涕为笑起来,“你的剑法当真是妙得很,可是敌我还是不行的了。”
“何以见得?”
“我比你聪明呀。”小姑娘笑得很是可爱,脸颊上浅浅两个酒窝。绛红衣衫轻轻飘舞,仿佛佛祖座前仙童。沈墨桔却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哥哥待我这样好,你说,我怎么会让别人伤他呢?我拼了命也要保护他的,你怎么可能敌得过我呢。”
沈墨桔无言。
今夜漆黑,空有一轮明月孤单。
今夜的事情也着实是有些诡异了,遇到这个小魔女实在是意外。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找他寻仇。”小姑娘的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侧身而站,目光避开,冷笑,“我凭什么告诉你。”
“那么,你也问我一个问题吧。”小姑娘倒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我若问,你会回答?”
“这个也不一定,”小姑娘想了想,“比如说关于哥哥的,关于我自己的,我就不会回答。”她狡黠地笑了笑,又再认真想了半天,又添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也不能回答。”
沈墨桔紧抿着唇角,神色严肃地思索了一会儿,道,“既不关于你,也不关于你哥哥……”他顿了顿,“我现在没有问题。”
“你……你什么意思,”小姑娘杏眼圆睁,“你以为我是那么喜欢食言的人吗?”小拳头在衣袖下握得紧紧的。
“我找他寻的仇么,他自己知道。”沈墨桔道,“我不跟你说,你也不用跟我说,没什么食言不食言的。”
小姑娘站在那里,显得有点委屈。
“那么,欠着好不好?”小姑娘眨眨眼睛,“下次见到我的时候,莫要忘记了。”
沈墨桔微微颔首,算是同意了。他舞了个剑花,持着剑便转身离去。
小姑娘在身后喊着,“喂,我叫沐摇缀!你什么名字告诉我一声啊!”
可惜少年步履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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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冉随着那仙人来到楼上,仙人似乎十分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地方,随意般走到了房间,推开了扇房门。
仙人向小冉望了一眼,浅笑道,“如何?信在下的话便进来吧。”
小冉本觉得很不妥当,自然,在这种地方就是不应该和一个陌生人走得太近,何况这个陌生人还对这种地方这么熟悉。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吧……
正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随仙人进去,忽而听见那个清朗的声音从门内传出,“傅兄,你怎的去了这么久,让在下的美酒都冷了大半。不行不行,须得要罚酒三杯才可。”
这个声音,正是来自沐绮陌,沐大公子。
小冉有一种莫名的郁闷之感。
“沐兄好雅兴,”仙人笑道,“在下此番倒是做了件善事的,这三杯酒应当是不必罚的了。”
“哦?”那锦衣公子正懒散地卧在床榻上,悠悠地把玩着盏中清酿,“你善事明明做得不少,这个总不能当做理由吧,要不然,罚你的酒可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从床榻上坐起来,缓缓走到桌边,兀自斟了一杯酒,放在那空了的位子前。
“莫急,”仙人笑道,“沐兄须得帮在下一个忙,在下再将这酒给饮了。”
“承蒙傅兄不弃,在下不才,何曾也有为傅兄分忧的时候?”锦衣公子目光中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懒洋洋地抬头看向对方。
这不巧,就看到了犹豫着站在门口的小丫环。
锦衣公子的笑容顿了一顿,忽而又觉得十分有意思,“是这个挺忠心的小丫环嘛,”他展开手中折扇,轻轻晃了两下,“怎么,你家小姐有事情找我?”
小冉摇了摇头。
仙人似乎很是愉悦,“原来沐兄与这位姑娘相识,”仙人望了望小冉,目光中满是温和,“似乎这位姑娘在寻什么人,约莫是表少爷,不知是否如此?”
小冉终于犹犹豫豫走了进来,看见那沐绮陌不由得觉得很是不值得信任。
有没有这个可能,就是表少爷来寻沐绮陌,被他藏起来或者关起来,或者……干脆杀掉了……然后再叫这个奇怪的仙人,把自己诱过来,然后也一起杀掉……这样他们就可以独占小姐了……
可是这也不对,小姐不是已经被师父带走了么?
万一师父和他们是一伙的呢?啊哟,这个不得了了,那么小姐可就真真就不回来了,还要搭上表少爷和自己两条白白的性命,真是怎么想也划不来。
表少爷现在已经凶多吉少了,那么自己岂不是将小姐救出来的唯一希望了?
但万一这个沐绮陌是个……好人……呢?
但他看上去就不像嘛……
“小丫头在出什么神呢?”锦衣公子低笑,“你有什么好怕的,连这种地方都敢来,还怕我把你吃掉不成?你不是不怕傅兄么,怕我又作什么?”
“奴婢不敢,不过是担忧小姐和表少爷,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赎罪。”
“罪何处了?在下不才,不曾看出。”沐绮陌笑答道。不知为何,今天似乎特别愉悦,甚至连刚才和傅兄谈的事情……算了,不提也罢。
“你家小姐和少爷都不见了?”沐绮陌淡淡道,见小冉低低地点了两下头,不由叹了声,“可惜你家小姐是个真真的美人,你家表少爷一表人才。”云云。
小冉默默听着,深感沐绮陌其人不靠谱啊不靠谱。
“你相信就凭你一个,能找得回他们两个?”他突然发问,狭长的丹凤眼透着微微的轻蔑之意,牢牢地盯着她。
不管怎样,试试看吧,毕竟现在身边……
“扑通”一声,有什么东西砸落在地上。
“求公子助小冉寻回表少爷,救回小姐。”
那纤细的少女屈着膝跪倒在他的面前,细密浓长的睫毛如蛾子轻轻颤抖着,正如她的声音一般无助。
可是,她的身体里还有着不一样的力量,这是透过她的心所表达出来的。
很久以后,锦衣公子仍然记得这个晚上的场景。
那时的她,就是这个样子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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