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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明明不过五分钟的路程,孙落硬是把它晃成了大半个小时不止,也许说来也没人相信,天不怕地不怕的孙落,唯一害怕的就是他爸爸孙正南。孙正南是在部队中长大的,现在虽说落了个政府高官,但本质中的习性还是没有改变多少,从小孙落在家中可谓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饶是这样,他也没少被孙正南教训。其实,换句话说,也许就是因为孙落在家中压抑惯了,才会在外面更加无法无天,只是这些谁又说得准呢。
孙落推着车进了小区,戴依依一眼就能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样子,她跑出来,一个锅盖就打上孙落的头,孙落朝旁边一偏,很容易地就躲了过去。
“你干嘛!”
“还干嘛,干爹都在家火冒三丈了。”
“你……”孙落气得手指对着依依上上下下,无奈地摇摇头。
不用说,肯定是戴依依把他停课一周的事先一步报告给孙正南听了,老爷子老半天等不着孙落,现在怕是成了暴怒的老虎,他,现在进去绝对是凶多吉少,一想到这,孙落调转车头,戴依依眼疾手快,抓紧车头,“你去哪?”
“等老爷子消气了再说”,孙落望着戴依依,有点不满,“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喂,死猴子,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是怪我哦”,戴依依指指自己,鼻子直哼气,这说明她在生气,猴子是她给孙落起的绰号,小时候,两个人都很贪玩,孙落常常爬上树摘了果子就对着依依扔,爬上爬下的很是灵活,本就是不胖不白的人,怎知越是长大,恁地就越来越瘦,越来越黑,不知不觉,依依一生气,就把死猴子臭猴子给叫顺口了。
“你也不想想,这大热天的我站在这里等了你多久?”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回家,她才会先跑回来稳住孙正南,戴依依不是个会随便示弱的小女子,所以即使她委屈,也不会未语泪先流地装柔弱,搏人同情,她松开手,偏过头,生硬道,“反正干爹那我已经解释过了,你是替我出头才会打那个男生的,到时候你语气放软点,别又上窜下跳的,非得让干爹揍一顿才罢休。”
“喂,依依”,孙落弯下身子,抬起戴依依的下巴,仔细打量着她,“我错了,依依,你可别哭啊。”
“滚开,你才哭了呢”,戴依依一把甩开孙落的手,瞪着他,见他对她挤眉弄眼,说道,“那是,戴依依是谁啊,男人中的女人,怎么会哭嘛。”
“你……”戴依依哭笑不得,翻了个白眼,“你在这边继续活宝去吧,我要去学校了。”
“你没请假?”孙落想想,上前一把勾住依依的脖子,“你又为了我逃课,我心里其实很感动,依依你知道的,如果待会你坐在我身边,我会比较有安全感一点,我会很感激你的。”
“干嘛,想让我替你说好话啊”,戴依依转了转脑袋,轻轻一抬眼,和孙落眼睛对眼睛互相凝视了好久,依依狡黠一笑,一巴掌拍上孙落的额头,“你想得美!”
话虽这样说,可是,感受着客厅里非一般的低气压侵袭,戴依依狠狠鄙视了自己一把,算了,最多临睡前再多写一篇检查吧,如果说,哪一天,她这个班长被撤了,那绝对是因为孙落!戴依依一边认命地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一边听着孙正南中气十足的声音,那是一个后劲有余啊。
“你个浑小子,我今天把话给撂下了,再惹事你这学也别上了,直接给我去部队呆上个两三年,我就还不信不能把你这性子给磨下来!”
孙落抬头望了孙正南一眼,复又低下头,把玩着手指不说话。
“心不在焉地想什么”,孙正南一掌拍掉孙落缠在一起的手,不怒而威,“我说的话你听进去没?”
“听到了”,孙落低着头,无精打彩。
“大声点,我听不到!”
“知道了!”孙落大声喊道,动了动手指,隐隐地有点疼。
“落落,你也别怪你爸说你”,袁云从厨房出来,把菜端放在桌上后,在孙正南身边坐下,摸了摸孙落的头,“你要是有依依一般懂事,妈我就省心了。”
“嗯”,孙正南点点头,望了眼戴依依,只觉得岁月如梭,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啊,想当初抱起她的时候还只是个小不点,那时他和依依的父亲是多年的队友兼好友,夫妻两却死于一场交通事故,留下年幼的女儿乏人照顾,孙正南毫不犹豫地就收养了依依,一晃竟也有十来年了。
“干爹?”见孙正南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戴依依不禁轻轻叫出口。
“啊”,孙正南清了清喉咙,转头望了眼袁云,又转向孙落和依依,很认真地宣布道,“高中一毕业,你们就先把婚事给定了吧。”
孙落和依依的婚约是从小就许下的,孙正南有他的一番思量,依依是个好女孩,有她照看着孙落,他们可以省心,依依的双亲那也有交代了,至于会突然这么早提出订婚的事,也是让孙落能收收心,别再在外面白费心思。
“干爹!”
“爸!”
依依和孙落同时喊出口,孙正南却恍若未闻,直接落定,“就这样,没得商量!”
“这主意好啊”,袁云双手赞成,鼓掌以示兴奋,她站起来,招呼着大伙吃饭。
依依坐在沙发上,不安地望向孙落,果见他低着头,拳头咯咯作响,极力克制着什么,依依伸出手,覆上他的手背,紧紧抓着,下一刻,只感到一股推力袭来,孙落甩开她站了起来,全身散发着一股冷冽的气压,直直盯着孙正南,怒道,“你永远都是这样,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都不问问我们的想法,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小时候是我小,婚约什么的都还不了解,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还很高兴,可是现在呢,你又旧事重提,你有没有问过我是什么感受?”
“臭小子,还委屈了你不成!”孙正南一掌拍向桌子,声音大得吓人。
依依去拉孙落,直朝他使眼色,孙落不管不顾,无惧地怒视着孙正南,“是,反正我就是成天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我不委屈,一点也不委屈,要委屈也是她戴依依委屈了去,就算我愿意娶,你有没有问过依依愿不愿意嫁给我这么个痞子?!”
孙落开始冷笑,依依的手渐渐松开,孙落的指责却还在断断续续的传来,“你们凭什么替她的人生做决定,就因为你们收养了她这么多年,所以就理所当然了,你们问问她,哪怕只是稍微想过,她到底委屈不委屈?!”
半晌寂静,孙正南扬起手,却被依依紧紧抓住,孙正南转过头,望着依依,沉默了片刻,突然像是失去力气般放松了身体,手慢慢落下来,低声道,“依依,嫁给孙落,还真的是委屈了你。”
“嗯~不是的”,依依摇头,眼睛红红的,“是依依配不上才对,而且依依还小,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情。”她调皮地眨眨眼睛,晃了晃食指,“老师也常说,早恋不好。”
“鬼丫头”,孙正南嗔怪着,摆摆手,“罢了,罢了,随你们去吧”,转身坐上了饭桌,只是所有人都没有看见那张坚硬的脸上很难得的扯起了微小的弧度,孙正南有一刹那是欣慰的,他突然觉得,也许在他一直没发现的地方,他的儿子已经在渐渐长成个男子汉了。
袁云叹了口气,对着依依和孙落招招手。那一顿饭吃得很是沉默,大家都没怎么说话,尤其是孙落从始至终都是埋头扒饭,不看任何人。
依依慢慢拨动着筷子,不时望向孙落,总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其实刚才她不是在说客套话,每一句都是她的心里话,对她来说,这么些年,不管孙家的人对她多好,她都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她只是个寄居的孤儿罢了,骨子里的她说到底是自卑的,所以才会想尽办法也想要在他们面前表现得足够优秀,孙家的条件其实很好,纵使孙落成绩不好,他也算得上是高干子弟,毕业后也不会没有着落,届时想进孙家门的人也会不计其数,她戴依依又算得了什么?她还不够资格。
一顿饭大家是吃的各怀心事,依依还要回学校,孙落不想呆在家里,主动说要送她,就陪着她走了一段。
小区里的路灯不知怎么坏了,一路上都乌漆抹黑的,依依走在前头,突然停了下来,孙落一下子撞上去,以为是前面有什么,不由关切道,“怎么了?”
依依抬起头,夜色中她看不清孙落的样子,她笑笑,“孙落,你就那么不愿意娶我啊。”
“啊?”孙落有点意外,很快就又反应过来,他大笑,“我可不敢自作多情,你一直都把我当兄弟,我还没大胆地想要去娶自家兄弟。”
依依咬住嘴唇,她很庆幸此刻无光,可以那样轻而易举地隐藏情绪,她一拳击向孙落的肩膀,“我和你说真的呢,你刚才让我很丢脸,知不知道?”
“你会在乎吗?”孙落依旧嬉皮笑脸,老半天都没见依依有反应,他明白过来依依这次不是在开玩笑,他不知道这样会让她觉得难堪,一直以来,他对她都随便惯了,可是再强悍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他差点都要忘了她也会有在乎难过的事,他一把勾住依依的脖子,将她拉到胸前,依依背对着他,听着他突然正经起来的声音,只觉得很难过,孙落说,“依依,我没有任何嫌弃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小到大我也没有对你起过任何不纯的想法,我反正也就这样了,混到毕业,能不能上大学随便啦,可你就不同了,只要你想,你会有大好的前途,离开了这里你就海阔天空了,我就是受不了老爷子硬是把你归为了我们孙家的所有物,你不欠我们家任何东西,真的,你可以走你自己想要的人生……”
“噗嗤”,依依抵着鼻子笑出声,“喂,我说孙落,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讲出这么有文化的话来,哈哈,你不是痞子来着的么?哈哈。”
“喂,你敢嘲笑我”,孙落加重了力道,把依依嘞得更紧,“难得我这么认真,我都要被自己感动了,你竟然敢笑我,不许笑,不许笑!”
“是,我不笑,我不笑,你轻点,轻点”,依依一边笑一边去抓孙落的手臂,她抬眼,望向遥远苍穹,眼泪在眸中转了又转,只是一个轻微的抬头,便消失不见,来不及落下,她握紧手,将孙落勾着她的手臂拽下来,然后脖子上的凉意袭来,她清醒地发现,孙落臂弯的温度离她好远好远。
“依依,我说,你手上的东西可以拿掉了吧,好扎手”,孙落动了动手腕,突然对依依说道。
“嗯?”依依摸向手腕处,那是几片小鱼尾串成的手链,或许看在别人眼里会显得很怪异,可是小时候戴上之后依依就一直没有摘下来过,她自嘲地笑笑,“不要,这是我的护身符。”
孙落很惊讶,然后开始明目张胆地偷着乐,依依那么精明的女孩子怎么也会犯傻呢,想想小时候的依依真的是个很老实很好哄的小女孩,她哭的时候随便拿个东西就能忽悠她,只是那个鱼尾当时为什么会戴在她手上的呢?孙落想了想,一定是自己又随便瞎编了什么护身符之类的鬼话吧,他很夸张地叫出声,“啊?小时候骗你的话,你不会还相信吧?”
“你管我信不信”,依依回头朝孙落狠狠翻了个白眼,随即反应过来他看不到,略显苦涩地勾起嘴角,抬头看看马上就要出小区了,马路两边的光晕明晃晃地折射过来,学校就在马路过去不远,依依回头,对着孙落说,“你别送我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别,这月黑风高的,你被人欺负去了怎么办?”
“你少来,全世界会欺负我的就只有你这只死猴子了!”依依朝孙落挥挥手,看着两边的车子穿过了马路。
孙落站在原地,望着依依越走越远的身影,耸耸肩,摇摇头,转身,伸了个大懒腰,满足地呼出口气。
依依回头,静静凝望隐没在黑夜中的一片虚无,皱皱鼻子,深吸了口气,她时常会想,孙落他是真的太笨,还是从来不曾把她放在心上过,依依举高手,红线上挂着的鱼尾真的是又难看又诡异,可是就是那年夏天,孙落把鱼尾串成了手链送给她,小时候不懂婚约的定义,只是听大人说,结婚就是两个人永远在一起,所以小孩子可以那样轻易地就说出,“依依,长大后我会娶你的。”可是这些,他都已经不记得了吧。
原来,就算是青梅竹马也不见得最后都能成为情侣,永远在一起从来只是小孩子用来玩家家的小把戏,孙落说,她不会喜欢他,孙落说,她可以海阔天空,孙落说,她可以走自己的人生,那,如果她喜欢他,如果她不要海阔天空,如果她不要走另一片人生,他是不是愿意娶她?
这些如果,依依知道,永远都只会是如果了,她刚才没有问,以后也不会问,她愿意一直都放在心里,幸福地相信孙落真的很认真地为她考虑过,孙落真的很认真地对她好过。
依依一到学校没有立即进教室,而是先去了办公室,见到班主任,依依很淡定地撒了个谎,答应班主任会写检查,也保证不会再随便触犯校规,这才放依依回了教室,依依摸了摸鼻子,从小学到高中,遇到的老师都一样,对待优异生或班干部总是特别宽容,大错总能变为小错,小错总有办法变为无事,依依扯扯嘴角,那么接下来的一周应该都会特别的安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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