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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1、
正是三月,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窗外的阳光也是正正好。
敲门声砰砰持续了许久,吵得让人睡不好觉,我将头深深埋在被窝里也无济于事,只得摸索着探出手,随手丢了一团火出去。
“轰!”
一声巨响,世界恢复安静。
这下我心满意足,抽了抽鼻子继续睡。还没将刚才的梦继续,只听一阵噼里啪啦,某件不明事物以惊人的速度朝我这边飞来,然后又是一片——
“轰!”
“轰!——”
“轰!————”
我终于被惊醒,在熊熊烈火中,一骨碌跳下了床,尖叫声来不及冲出口,只拽了几片完好的被子。正待发火,一个火红的身影刷地飘到我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我。她皱了眉,看我的神情那个叫厌恶,仿佛自个儿是多纯洁美好的玉女似的。哼,前天还不知道谁失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往我身上蹭呢。
眼下弦乡拍了拍手,笑眯眯地将火灭了再把刚刚被轰倒的门修好,又转头对我说:“就你这小样儿,还想用火对付我?你忘了姑奶奶我最爱玩儿火了?”
是的,我还真没忘,当初这女人天天把火球当泡泡往我身上吹的经历,我还真是没齿难忘呢。可我怎么知道敲门的是她?如果早知道,哼哼,我直接一道电把她劈到骨头酥。
我无视她的嘲笑,又滚回了床上,抱着枕头躺下,露出一脸宝宝听睡前故事的神情问道:“怎么,你有什么事?”
不料此话一出,弦乡立马玉容失色,她提起爪子,颤巍巍地指了我半天,兰花指楚楚可怜,憋不出一个字。我可不吃这一套,一掌拍下她的手:“什么事?好好说。”
“你……你……葛粒,你居然连千密的生日宴会都忘了?!”
哦,原来是这事。“没忘啊。你找我就为了这?”我懒得再看她的表情,一挥手把被子恢复原状,打算继续睡。唉,多么令人惆怅的美好春日啊,我的下午觉就这么被她搅和了。
话说,弦乡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这腰是腰腿是腿的,今儿居然还穿了条大红色的低胸深V领裙,还有这高跟鞋高的,她也不怕崴了脚。
我用余光扫了她一眼,欣赏完毕,决定躺下了。她倒眼明手快,手也不抖了,一把将我揪起来。“你知道?那你还睡?!”啧啧啧,她那双桃花眼撑了老大,看得我真是揪心啊。
“不是晚会么?那就是在晚上举行的。你先让我睡会儿,反正我晚上不迟到就好。”我摆摆手,又打了个呵欠。
“虽然是晚会,但哪个女人不是早早就打扮好去东黎园等着了?你这孩子,唉。”弦乡晃晃脑袋,满脸孺子不可教的无奈。
我作委屈状:“喂,我刚满四百岁好不好,第一次有这荣幸去参加这么盛大的宴会啊,哪像你,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回了。”
可见女人对于别人说自己老都是最敏感的,我如此拐弯抹角旁敲侧击巧喻善譬的话,弦乡这个一直缺根筋的人竟也灵光乍现般听懂了,作势要打我。像我这种反应极其灵敏的人,哪会坐以待毙,赶忙拽了她的手,恬着脸说:“好弦乡,走,我们现在就准备去——你帮我化妆。”
弦乡的脸瞬间变得喜气洋洋,与她的晚礼裙颜色相得益彰。
天知道这女人有两大怪癖,一是逛街买高跟鞋,且只爱买高跟鞋,专挑跟高的买,1米7几的高挑身材,再配上至少7寸的跟,那气势真能吓跑一大堆男人。所以我这两天总在想,敬词会突然提出分手,多半也是受不了她最近越来越高的鞋跟。
除了买鞋,弦乡就爱帮人化妆了。三十几年前的一天,她主动提出要帮我变成白天鹅,我当时不明就里,也就答应了,谁知她乐滋滋地做了一天的准备工作,买来一大堆化妆品和衣服,然后开工。整整三天三夜,她没有睡,一直在我脸上折腾,衣服也反复换了二十多套,最后我坐在梳妆台前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弦乡得意地朝我翘起下巴,我拿过镜子一看,又被镜中那个浓妆艳抹的妖怪吓得晕了过去。
那真是段悲惨经历,我从此再也不敢化妆。不过今天所剩时间不多,想来她也没空瞎折腾了,我又懒得化妆换衣,干脆随了她吧。
2、
弦乡的老窝离我这儿不远,也难怪她没事就来串门。我本想优优雅雅地走过去,她非要向我显摆一下她惊人的瞬移速度。也罢,反正就我这点念力,还不如乘机省省力气呢。
我还没点头,她一手拽了我,左手弹弹指,眼前淡淡红光,她老人家的闺房赫然眼前。
坐在她家那面古朴的梳妆镜前,我实在百感交集。镜中的人下巴小小,脸色有些苍白,斜刘海长了,乖顺地垂下墨灰色的光泽,倒是一双眼,明亮得逼人。
真是,越看越不顺眼,仿佛自己所应该拥有的是另一幅面容,而不是眼前这张病怏怏的脸。
“你说是银色的百褶裙好还是那条棕色露背裙好看?或者公主裙?蛋糕裙?”弦乡早把三排衣柜打开了,将自己埋入满满当当的衣服中,不时丢出几件颜色夸张艳丽的。
我有些头晕。回了头,顺手接过她甩过来的一条闪闪发光的东西,摊开一看,竟像是件情趣内衣。 “你……别别别,随便挑一件正常点的就好。”
她显然已经达到了某种兴奋状态,完全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又在衣橱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露出脑袋,手里还抓了不少五颜六色的衣服。要不怎么说念力高的人就是强悍,看着她随手把其中一件投过来,纤纤玉指左右晃几下,我立马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衣料摩擦间,就把这件礼裙套上了。
“来,我给你拉拉链。”弦乡来到我身后。
马上我就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胖得连拉链都扣不上了,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我背后搞定,可我还是直觉喘不过气。
“正常的,礼裙就是要紧,才能显出你的身材。可是……”她皱皱眉,“你怎么像是……突然长大了很多?”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胸上。
我赶忙挡住:“看什么呢你?我本来就大!”
虽然是前不久刚刚成形,但前后的外形并不会有多大改变,只是别人眼中的你已经可以不受很多紧绷绷的约束了。也不知道弦乡是什么眼神。
她没再讲什么,似乎突然变得心不在焉,只慢慢走回衣柜旁,又去翻她的衣服了。
她不说话,我也不好打扰人家走神,只好默默坐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弦乡才又兴冲冲地跑过来,献宝般把一团黑色的东西递给我。“你穿这个,绝对好看!”
我不好意思麻烦她再帮我套衣服,就走到旁边的梳洗间换了。
墨黑色的裙像是女子垂落的发,短短的裙摆拢到膝盖上方。衣领呈深V字,不过有几层薄纱挡着,倒不会走光。袖口很窄,显得手腕愈发纤细,腰被紧紧束着,流金的腰带是唯一的点睛之笔,夺目得恰到好处。
总之,对于这种看似很暴露事实上绝不会走光的裙子,我很满意。
弦乡也很满意,她看着我走出房间后,眼中闪烁起意料之中的光芒,又托着下巴绕着我走了几圈,最后拍拍我的肩,一脸沉重:“果真是人靠衣装啊。”
接着便是一番杂事,梳头,化妆,喷香水,配鞋,弦乡还不忘给她自己补个妆理个发,总之临近傍晚时分,我们俩终于美美地出门了。
3、
为了不弄乱发型,这回我们很淑女地搭了弦乡的坐骑莉莉——一匹银白色的纪龙,在渐渐变暗的天色中缓缓飞翔。
迫近傍晚的天是一望无际的墨蓝,云丝弥漫,裹着金色尘埃。
透过迷迷蒙蒙的云层,脚下的金色宫殿连绵如山,即使在这么高的空中望下去也精小如微雕艺术品。这些内城里的宫殿大多是大护法及神念师所住,伟大的千密陛下的宫城则坐落于内城中央。例如以千密的瞒殿为中心,任意长为半径画弧,所做的圆面积越小,该范围内的宫殿主人地位越高。像我们这种平明百姓,所住的房屋自然远在千里之外的外城。
白纪龙在龙族中是优雅的代表,此刻也是轻巧地展收双翼。风牵引着它身上的羽毛微微摆浮,对于坐在龙上的人来说,看上去仿佛花海微波翻腾。夕阳已挂山头,孕育出云谲波诡的赤红橘黄橙,那光折射到白龙素羽上,绚烂好似琉璃。
沉寂天色中此刻竟是空旷得很,一匹银白纪龙逆光而飞,展翅悠行,逐渐降落在东黎园口。
话说东黎园可是我们颜纪族的宝贵遗产。三千年前颜纪族与器眉族发生一场恶战,杀得那个叫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天翻地覆天崩地裂,而且双方皆是死伤无数,以致这个世界突然沉入了长久的黑暗,族人奄奄一息。后来伟大的千密陛下杀了黑暗的力量,终于让世界重见光明。但那场战争也就停止了,从此两族签下停战协议,迎来了接下来和平美好的三千年。值得一提的是,族战中许多建筑都因强大的念力而崩塌,东黎园却坚毅地伫立至今,而且园中的奇花异卉愈发茁壮新奇,所以它理所当然地被众人敬为光明圣地,颜纪族里大多数盛会也在这里举行。
我见周围已经停歇了不少龙,色彩斑斓极是好看,园口也是人影稀疏,心道莫不是迟到了。可看看门口的侍卫,一个个抬头挺胸收腹的,还微笑向我们点头,实在不像是对姗姗来迟的人的态度。
“快快快,我们真是晚了。”弦乡拉着我跳下龙,径直冲入园口。
我被她一拉,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急什么?宴会还没开始呢吧?”
她扫了我一眼:“没看见园口都没人了?别人都早到啦!这种特殊场合啊,准时就等同于迟到,你懂不懂啊?我跟你说,别以为自己四百岁了,成形了,很多事还得好好向姐姐我学呢!……”
我们刚跑到宴会入口处,弦乡突然顿住了,也不唠叨了,握着我的手指尖僵硬起来。我大致有些明白,探出头,正见敬词站在前面,看见我们便款款走来。
“你们来了?”他微微笑着,一双眼闪着温雅的浅棕色光芒。今天他也是一身华服,碧蓝的衣服很简洁,但左肩上串着红宝石银链,像是星星缀着耀眼火花,几条长短错乱的项链折射出忽闪忽灭的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嗯。陛下到了么?”弦乡定了神,也回他一个笑容。
“到了,刚刚我看他在跟莫零讲话。”敬词点点头,又顿了顿,补上一句,“你今天很美。”
我暗翻个白眼,听弦乡低低回答道“你也很好啊”然后就拉了我走开。走出几步,我忍不住回头看看,敬词还站在那里,背对我们。
我突然很为他们难过。
不过弦乡绝对是个强悍如小强的主,她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兴致勃勃地拽着我在院内四处乱逛。
宴会是露天的,不知名的树丛密密叠叠,月光如水倾泻,树影摇曳着身姿。彩烛一盏盏挂在枝头,幽暗地聚集出明亮彩色的欣喜。别看光芒微弱,这可是千密大手一挥洒出来的,人家要的就是这气氛,再说除了他自己,就连北池的水也灭不了这光。
园内人来人往,不时有几个艳丽迷人的女子和英挺优雅的男人与我们擦肩而过,有人立在暗处拥吻嬉笑,也有人细细打量着我们。空气中飘扬着浓醇的酒香,各种香水味晃了又晃,乐师演奏着轻快悠扬的小调,金色尘埃在翩翩起舞。
好热闹。
弦乡早压下了悲伤,我也不再说什么,而是陪着她一起快乐。听她在一旁瞎扯,举着高脚酒杯,紫红的酒液摇晃几下,我眯了眼细看,舍不得一口喝下。
“弦乡。”
不知何时,一个身影向我们走近,脚步停在我旁边。
我只当是来找弦乡搭讪的,没有理睬,却被弦乡扯了下腰带,还没瞪她,又听她微笑道: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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