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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问仙谷
林风悄悄,唯有月牙儿知晓,尽头,谷底,但见一片夜白朦胧。如此静寞离人之地,却见一时躁动生起,直引得一簇簇、一线线陈静的枝叶儿退让不及。
无需去怀疑这是一道人影,在这样夜月少风的寂色中犹显得孤立,但他并不狐疑霸气,只是一味的在速度而己,好似这样的一个林地奔走,便就该属于他这样的一个人似的,用什么脾气都是多余的,因为,首先,他属于这里。
夜月下,这里再不过寂寞,惟有一盏浅浅的灯影在外溢着,述说着她无声的言语,似埋怨,似牵挂,又似在对己的叹息。
但闻吱的一声,篱笆门被轻声推起了,来人人影不慌不忙亦不喘,直接走向灯影。再吱一声,房屋木门又被谙熟的推开了,哪想那来人还未及将半只脚伸进门去呢,就直觉有一黑影罩头而下迅不可拟,当真危险之极。
在此般千均一发之际,那来人定是无暇多想亦无从避闪的了,谁叫他本就没那个防范的心思呢,可好在当击影近前额仅剩寸距之时,却是堪堪停稳住了,并无真砸到所来之人,亦无真要伤害之意,只是吓唬而已,叫他虚惊一下。
“谋杀亲夫呐!”只见来人右手还高举着方才救命用的,不及思索便递了出去的纯白的野兔子,这边便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推移开,仍然还罩住他头的足有腿粗的棒槌。
待这棒槌一开,现出的是一张再不过稚气却眉宇间暗存几分英气的脸,给人以另一种本位的美丽,无需多加的修饰与联想。而来人本则是一张嬉皮的笑脸,许是因方才惊魂未过而徐魂犹现的原故,此时刻展示的实则一副鼠胆之相。这不,那持槌之人哪见过他这等反差啊,不由地便乐开了,全没把方才那惊魂的一幕放在心上的意思。
来人此时已将右手垂下,亦不出声,只以一双无力的眼盯看着她,微喘着虚气,显示着方才那幕在他说来并非只是虚惊。
“喂,不打紧吧,方才只是闹你玩的,谁叫你一声不响又出去就干剩我一人了。爷爷在时还好,一年也就那么几回是从午后一直到夜深都不见人影的,可自爷爷不告而别后,你先是月把一次,再周把一回,现倒好,都日日如此了,叫人找不着不说,还得空平地为你挂心。尤是这近几日,每夜一黑我便觉着浑身不好使,眼皮也老跳,总觉着有甚么事要发生。以后你别再往外跑了,再不然你叫上我也行啊!喂,喂,与你说呢,你听着没有。”
一番肺俯遭来的却是那人的转头离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可转眼见着他留下的那只蹲在地上三瓣嘴一动一动,一双红眼直跳直跳的纯白兔子时,女孩的气一下便飘逸开了,取而代入的则是一股温暖,没由来的暖意,原来是给自己捉兔子去了,女孩不由甜甜的微笑了。这可是自己希盼多时的兔子啊,自上一只老死后到现今,已近有一年了吧。
只见她轻轻地探过身去,伸出纤手,也不见其如何,那惊颤欲逃的兔子甚至不能蹿出一寸,就已被收入手、接以抱进怀了,挣扎半点不得。
她拍拍兔脑,再无限迷离的眼视着月白门外,但见其衣袖一抚,在其身后近丈的灯便灭了,接着传来一吱门声,她已融入月白,再一吱门声,她就进己房了。再见那屋里灯照起,吱门声再现,从后便又回到了那来人推进篱笆门前的少风月白虫鸣鸟语了,此处再不过幽静。
明日。
“嗯,真香。”
蔚为方一醒来便觉饥饿非常,谁让其昨夜丁末未尽呢,故而确切地说,他是被饿醒的。托着困睡且饥之体,蔚为实乃懒动,加之他将门一开,又遭晨阳直刺昏眠双目,倒更叫他懒得睁眼了。
便就这时,一道清香飘鼻而入,侵胃啊,顿叫他清醒了不少,亦清饿了几分。待其迫不急一个箭步闯入橱时,只见舒艳儿正在烧炒着什么。距着远亦瞧个不清,却是早已闻知,可一来嫌它未烧好,二来又不可食饱,倒是桌上放的清粥看得真明白且真中意,舒艳儿还不及制止呢,一盘凉粥就己被下肚了。
“瞧你那猴样。”艳儿嗔怪道。
吃了一碗毕竟觉不着饿了,蔚为这才不紧不慢凑上前,舒艳儿也不领他的夸,直管忙活自己的。
但见热锅里翻炒的乃是咸腌竹笋,那个油润的色,那个咸清香可就别提了,保管视之而眼馋,闻之而胃大开。
“好了,你快去把火褪了吧。”
艳儿边嘱咐着边就上了菜,蔚为亦不含糊。
“你还吃吗?”艳儿将菜上桌后,边打着瓷罐里的半凉粥,边问在退柴的蔚为道。
“那是自然的了,再个遭艳儿你的橱艺可是越发着好使了,都可将我从睡中香醒了呢,这可真真难得,从后个你也别费那个心肝叫我了,多烧几个菜我不自就起来了,你看这不倒好?”
“就吃你的吧。”听见蔚为夸奖,别提心中有多美意,不过毕竟是女孩,艳儿总还得在嘴上犟一犟。
还真别说,这爆油炒咸腌竹笋就着凉白粥吃还真是个味,听那蔚为吃个扑哧扑哧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有蓄猪呢。
粥定,艳儿收拾着碗筷,蔚为亦不空着,在旁不时的寻着话。
“艳儿,这爷爷去了也有两年了吧,怎就连个信也没呢,我可是想他老人家了。”
“你也别想,这有信就怪了。”艳儿便洗着碗筷边应着道。
“怎么说?”
“你想啊,你我成年日的待在这风雨不外放的谷里,外面之事那是自然不可得知的了。”
“也是。不然我们出谷去寻师如何?”
“万万不可。你倒忘了爷爷去时留下的字条了,他可是千万叮嘱你我二人要在此守着‘金媚儿’,亦万不可去寻他的。”
“若要是‘金媚儿’一世不现,那你我岂非要在此终老?”
“你不愿意?”
“我倒没什么,只怕是苦了你啊。”
方才无意引接的话,令艳儿羞红了脸,便忙低首只顾淘碗了,蔚为这才没看出个所以来,直道是其想什么去了,便问:“想什么呢?”
“也不是。”
“也不是甚么?”
“我说也不是一辈子都得待在谷里,你想了啊,再不几日便是於师叔六十大寿了,届时你我不该去拜望他老人家吗,又可走动一番了?”
只是须臾见艳儿便放置好了心中的不自在,可见她着实不一般。
“这还不一样,离了这谷,进了那谷。”突然蔚为似想到什么,激动的说:“咦,你说他六十大寿爷爷会去不会去?”
“我想不会。”艳儿答的平常,“你想啊,爷爷走的那年不正是他六十大寿吗,於师叔可有来?”
“没。”
“那先前的他们可也有过往来?”
“也没。”
“这不就是了。”
“那你可知他二人为何向来不往来?”
“这个我那里知晓啊。”
蔚为想想也是,一时无语,说话间艳儿也把碗筷洗好了,厨房里便只剩她将碟碗放上碗柜的声响了,蔚为盯看着,那纤手,那身姿,那动作,真直叫人迷离,又想到了什么,叫道:“艳儿?”
见叫,艳儿无心答道:“啊?”
“你今儿几岁了?”
“你问这个作什么?”
“就是问问。”
艳儿似一下想到了什么,领悟过来,不由双颊一阵绯红,忙捂了头便将出去,羞涩之极。
见状蔚为有意叫唤道:“去哪啊?”
“我得洗个澡去。”
“又去练功了?”
艳儿嗯了声,人已在门外了。
“你那‘女人心’练得怎样了?”
艳儿不再回话,直走自己房门而去。蔚为待见其进了屋后才回过身,盯着碗柜竟不由地笑了,想是他想起方才他问艳儿年岁时,看见其绯红了脸所由吧。
常日里除去一日三餐外,蔚为与艳儿都各自在其屋里待着,有时也相邀一同到林里去狩猎,为已添增一些口味。别看蔚为武功稀疏,但一狩起猎来可决不比艳儿差,艳儿靠的乃是上层的轻功身法,而蔚为用的则是各类自制的捕具,所谓殊途同归嘛。
然二人各自在屋时,艳儿主是做些女工,织布、刺绣、量衣裁衣,无所不及;蔚为则以看书为首,也没什偏好,就书是看,谷里的藏书不算少,可这些年下来,已是叫其看得八□□九,不多剩了。
现正值酷夏,谷中较外虽清凉,但也是闷热难当,故而二人一同外出的机会就较少,通常饭后便各自回屋了,这不,这日午饭后二人又先后睡起了午觉来。
傍晚日头渐下,谷中散热地快,到现时已是觉察不出余热了,倒是出了房门看看天边景色,不失为一种享受,云霞高挂的。
咚、咚咚。
“甚么事啊?”
“你出来一下。”
吱呀一声房门打了开来,许是艳儿没注意,才一跨出左脚,便就险些整个脸要与蔚为罩上了,好在其反应速捷且轻功步法一流。但见其一个漂亮的贴转身,便避过了蔚为这有预谋的一幕,待她站稳时,却就霞红半边天了,其缘故是她现乃侧首对着蔚为,另半边天还不知怎样了呢。
蔚为当作沒事般转身走来她跟前,一脸没事地道:“过些天便要去师叔那了,我们也不好空手就去,还是趁这两天去寻些他喜好的山品,兹以充礼吧。”
语毕也不管艳儿还红着的脸,就自顾先行走开了,闹得艳儿只有远远瞎跟的分。却哪知,蔚为正在前面偷着乐呢。
林里可谓真真杂乱无匹,丛树高矮相间,寻不出个落脚之地来,看着便像是个鲜有人入之地。许是打小在这长大之故,在他二人看来这倒没什么,该走哪还走哪,步林无碍。
这会儿艳儿已跟着蔚为紧了,蔚为领哪她便走哪,她不语,蔚为亦无声。但闻这远近的鸟鸣虫语,林风习习,他这二人倒像是迷了路似的走路没了章法,整个儿瞎窜。
入得林有些儿时候,二人却仍无半点收获,林兽倒是被惊了不少。眼看日头尽落,天际廖星几许,若不是月牙儿接得及时,想必此时此地已早是个伸手不见的漆黑之所了。实儿个现也差不多,谁道这儿林如密蔽天日来着。
“艳儿,我看那树还不错,反是今日也不会有收获了,不如你我上去坐坐如何?”蔚为指着身前天参说道。
艳儿不答,但是默许了,就是自各一个伸手翩跹而上,身姿实在美妙之极,只是这下可好,她倒是上去了,却叫蔚为如何,从小至大树虽不少爬,可也不敢拿这等天参作儿戏啊。但见其扎地不力,雄枝千万紧,风吹不入,日进不能,实在叫人看了胆颤。
“艳儿,艳儿,你在哪呢,快带我上去啊!”
无奈,望着群林之雄,只视其一团深黑不可测,那还分得清枝干来,更别道是小小的人儿了。
“艳儿,艳儿?”见艳儿不答,蔚为又叫道。
“我在这呢。”说话间艳儿已从树上下来了。
终是有了回应,真乃莫大激动,也不知是真或假,但见蔚为一个箭步回身,冲上离他不到丈距的艳儿,伸手就是一个入怀,那艳儿还没回过神呢,他倒好,但听其哭鼻子音道:“我还道你先走了,不理我了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若是在平时,艳儿定是可分辨出其中之真伪的,无奈当下一来是被揉得紧,这她哪受过啊,早乱了心率;二来是被其哭鼻声所袭,这在他也是从未有过的,再加之夜黑林静,风稳地平的,故艳儿早已不知了如何是好,便就只能任其抱着了。
说来蔚为也真堪坏,他这一搂着愣是不知松手了,好在不知从哪猛传来的一声狼啸,这才惊醒了迷雾中的艳儿,知是怎回事后,一时也忘了力道,就是一个猛推,乖乖,竟将蔚为摔出了个几丈之远。
哎呦,那一声叫疼啊,艳儿倒先不忍了,上前了一步,旋又退了回来,对着坐地叫疼的蔚为气道:“看你今后还敢不敢!”言毕,人便回身急窜而去了,留下一道风线,林叶稍稍争作响。
而此时蔚为已起身站起,望着其消失之所,竟是心然而笑。
如此安稳到日子,悄声之中,又过去了几日,实在没有知觉可查,但到了这日清早,但听碰一声响,蔚为房门便被激动不能的艳儿用内劲震了开去,而此时的蔚为却仍就睡梦犹香,全没听到那声震响之意,兀自呼呼大睡着。
“蔚为,蔚为!”
任个艳儿怎生叫唤推挤,他愣是没有反应,仍若如睡猪一般,顾自大睡着。许是今日激动过了头,艳儿竟一时将这些年来积下的法门忘得一干二净了,待就这般又唤了几回,仍无效用后,她这才幡然忆起。
但见其将樱唇贴近他耳畔轻声唤道:“喂,喂。”
这可真真了不得,其一声,蔚为便为全身一震,待到第二声,其反应更是强烈,就是一个鲤鱼跳身而起,且立醒后竟是无半分睡意之像,此则不能不称奇。
“怎么了,又这般闹腾我?”蔚为清醒后知是怎么回事,一些责怪的说道。
“你看。”
但见艳儿左手举上,掌中堪握一金羽鸟儿,本不见这鸟儿有何特殊之处,却待蔚为手舞着蹦下床,兴叫道“金媚儿”时,其鸟真乃神了,那双小眼愣是金光在放,一闪一闪好不亮畅,似乎听懂得蔚为的叫唤一般。
“哪来的?”
这惊喜可真非同小可,可以这么说,自打他二人懂事起,便就在此等上它了,算来也有十来年了,如现这期待中之物竟在跟前,能不叫人快活激动?
“你自己看吧。”说着艳儿右手已递了张字条过去,且边解说道:“今早儿我惯常早起练武,谁知刚一出门便只觉有一物直栽过来,我顺手一抄便是它了。”
“那我们赶快起身吧。”看过字条,蔚为迫不及待激动不能的道。
“去哪?”
“‘湿幕林’啊。”
“用不得如此急吧。”
“这条上可是写就‘火速’二字,想必那人自有用急之事。”
“可我还没半分准备呢。”艳儿有些犹豫道。
“准备甚么,快去挑选了些日常衣物我们便起身了。”
“也从没见什令你这般起劲过。”见蔚为如此一副模样,艳儿起了嗔怪之意,但还是起身照做去了。
急许是急了些,但毕竟大事要紧,没三两下,二人就已收拾妥当了。原艳儿还待吃了再上路的,却都被蔚为拦下了,二人只得空腹上路。
远见这二人一说一答着,便消失在了丛林里,现回来看这屋,此谷。但见绝崖上雾淫雾绕,崖底三间木屋依崖而立,正中间偏长,旁两房较窄,若观得细致,便不难看出,正房旧于偏房。
再见那老大的院儿,空无一物,木篱笆门已深深锁紧了,近处晨风习习,正送着几片不经之叶,翩然入院,好不寂寞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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