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大唐之爱抑

作者:陆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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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庭秋 君心本不似我心(下)



      “弟观卑路斯二目无神,神情消沉,行路摇摆,莫非寿时将近?”

      “少要胡白,”,李贤提醒李显堤防被人听去,但他提起卑路斯的口气却甚为轻蔑:“入京数载,波斯王屡屡上疏求天皇遣兵西征,助其收复故土。西行路漫漫,我军人困马乏,大食则以逸待劳,如此交战,胜败有何悬念?哼,卑路斯信奉袄教,天皇立胡寺便宜礼拜,更于东宫外立德坊为其赐宅居住,波斯人每集会。。。哎唷,头疼啊。偏卑路斯不识抬举,一心只为复国。”

      公元224年,时值魏文帝曹丕第二次跨江伐吴,万里之外的安息帝国一仗而败,臣子取代旧君建立了新的王朝,自号众王之王,不断对周边国家发动战争,吞并土地,萨珊王朝逐渐成为西亚大陆的绝对王者。波斯人重视与神秘东方的关系,多次派遣技艺精湛的乐者舞者远赴东方献艺,并遏制(西)突厥,维护丝绸之路的稳定,确保双方利益不受损害。

      公元632年,唐太宗李世民的嫡长女长乐公主出嫁在即,遥远的阿拉伯半岛因先知穆罕默德的死亡而意外的恢复统一,各酋长一致对外,内耗严重的萨珊王朝首当其冲。卡迪西亚城破,大食军队战胜了数倍于自己的波斯人,波斯新君【伊嗣侯】被迫东逃,他急于脱困,九年内四次派使者向李世民借兵均遭拒绝。

      永徽二年,在丝绸之路的要道木鹿城,伊嗣侯被残杀于一间小磨坊内。王子卑路斯继续东逃至吐火罗(塔里木一带),并于三年后遣使长安。李治收到借兵的国书后,给出了和父亲一样的答复。六七年,卑路斯苦苦支撑,可以说是一寸一寸的收复失地,但大食过于强大,不仅能轻易的回击卑路斯,甚至掠杀大唐商队,而西境的各都督府对那些出没无常的鼠辈无能为力,耗费人力远程追捕又不值得。

      龙朔元年,卑路斯又一次借兵,李治挑了一个县令充任特使回访疾陵城,就此设立了波斯都督府,隶属安西大都护府,卑路斯便被任命为都督。次年,卑路斯正式获封波斯王。卑路斯是正统的波斯王子,在当地颇有号召力,这三百多万平方公里是他的王国,亦是大唐的西境屏障。无奈大食野心不死,卑路斯的王国被逐渐吞噬。数年前,卑路斯携子入朝,李治加封其为右威卫将军,并在京都规划居住地,好使波斯人安居乐业,可卑路斯复国之心亦不死,只求借兵重返疾陵赶走入侵者。

      话毕,李贤举盏与李显对饮一杯。

      李显顺着李贤的意思笑说:“太子所言极是。初见还道波斯王飒爽激昂,异族奇骨,今日再看,寻常尔尔,空有一腔抱负,奈何门微根浅,天皇不允,谈何复国?”

      唉,被无望的现实折磨了太久,曾显赫一时的波斯帝国王子终难逃岁月洗礼与命运的无情玩弄,卑路斯早已被磨光属于王者的气魄。

      我心里一动,怜悯的看向李贤,他正对李显说不知卑路斯能否被李治说服。也许很快,李贤。。。就能体会卑路斯此刻的悲辛绝望吧。

      “何事?” ,李贤有所察觉,他一抬眼,笑呵呵的问我:“神色呆昧,必是不通之事。”

      哼,心话我知道的事儿比你多多了,别整天的瞧不起人。

      “我。。。”,我尴尬的挠头苦思借口:“阿兄提及波斯袄教,月晚未入袄祠,不知内里是何。。。”

      李显插话,他神秘兮兮的对李贤道:“弟闻西胡信奉袄教,一向不守人伦,兄娶其妹。。。”

      李贤加入了尴尬小队,他很难不想到与我之间的那场意外,摆手禁止李显继续说下去。

      人生无常,卑路斯铁了心不要大唐给的安乐窝,但最终竟于此阖目,唯有他的灵魂从不曾离开波斯故国。

      朝堂上,卑路斯的儿子泥涅师恳请李治允许他送父亲遗体返回故土,而朝堂下八卦四起,我终于不再是焦点人物了。

      “晋安长公主?!”,我来不及咽水润嗓,悉数喷了出来,宁心忙不迭的躲闪:“十余私夫?!是其驸马告发?!二圣可知?!”

      时近重阳,自家却闹出这等丑闻,肯定会让李治这位大家长丢脸又上火。我拿了一颗猕猴桃拨弄把玩,心话这果子富含维他命C,给李治吃正合适呢。

      李治有三四十个姑母姊妹,大多默默无闻,贤淑雅礼的少,比如请求与被卷入房遗爱谋反案的丈夫一同流放的九江公主,坎坷悲惨的有,比如他的同母妹新城公主因婚姻不幸郁郁而终。特立独行的也不多,只因为太‘特’,影响深远,乃至千余年后,如果提起唐朝公主,想避开佻色野史不谈真的是太难了。

      以一己之力败光房家颜面的高阳公主就不赘述了,杨豫之大少爷在父母丧期与姨妈房陵公主通仠,最终五官‘四散’血尽而亡,但这也没影响房陵顺利改嫁、继续与小鲜肉谈情说爱,而这位晋安公主嘛。。。emmm,我没啥了解,偶有听闻她不安于室,也亲眼见过她与男子举止暧昧,但这算不得实锤铁证,如今却是不信也得信啊。

      宁心因衣裙沾了我的口水而面露委屈,我哄着她,吩咐宫人取十套新衣赔她,她方答我:“天皇敕有司推案其事。”

      众人无不咋舌,我疑心是宁心听错了:“此事。。。的确秽德,毕竟是家事,怎会交付有司?刑部?大理寺?岂不牛刀杀鸡。”

      “我不甚明了,”,宁心作难,又似惋惜般长叹:“听闻事涉东宫幕僚,兴许因此。。。”

      “独孤元康?!”

      那个除夕夜,在大明宫麟德殿的僻静晦暗处,我曾撞见他与晋安公主亲密私语,当他稍后向李贤行礼时,我才知道他的身份。

      宁心茫然:“此人是?莫非阿姐早知长公主。。。”

      “不,我。。。”,我不能解释,这会暴露我与李贤之间的小秘密:“你随我往东宫面见太子妃吧。”

      秋老虎尚有余威,陈宁心不耐热,她一路耷拉着脑袋,满脸的不高兴。

      我心慌意乱,不住猜测东宫如今是何情况,半路见武媚寝宫外几乎挤满了人,无不是东宫的宫人,原来武媚正传见李贤夫妇,但没人明说是因晋安公主之事。

      东宫的宫人不敢多嘴,所以我只能向服侍武媚的女官询问此事的来龙去脉。女官们不敢答又不便回绝我,只说过两日便可见分明。

      我心话左不过是内帷那点事儿,武媚预备如何对李贤夫妇说教呢?怪李贤没管好自己的幕僚?这男欢女爱如何禁啊。

      待回到甘露殿,宁心又问起独孤元康是怎么一回事,我吩咐旁人都退下,支支吾吾的告诉宁心是偶然听东宫宫人提过,可能是独孤元康本人得意自大之余说漏了嘴。宁心说这至多是李贤驭下不严,并不会受到严惩。

      我心想李贤被废是因谋反,与这件事并无关联,便道:“不错不错,此事嘛。。。仅关乎长公主与驸马喽。”

      宁心说这杨仁辂已是第二任驸马,难不成晋安公主还要改嫁。我说如果此事不是杨仁辂告发的,他能忍,则二人白首到老,不能忍,那就赶紧和离,给彼此留点颜面,别搞的像窦奉节那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自己给自己颁奖绿帽王。

      宁心好不震惊,她万万没想到我对不守妇德的行为这般宽容。

      我试图解释:“女子理应自珍守节,可长公主。。。兴许夫妇二人早已失和,只是不便和离,既如此,两相宽宥,驸马大可金屋藏娇,公主若遇悦己者。。。一晌偷欢,也未尝不可嘛。”

      宁心颇为担心的正视我:“阿姐与薛郎实乃天造地设,薛郎视阿姐如命,当不至失和吧。”

      我讪笑:“胡言乱语,我若嫁与薛表兄,自当。。。自当一心一意!”

      又过了几天,晋安长公主一事的内情愈发详细,总而言之,并无离奇之处,但李治偏要高调处理。三司合而审推,御史台参与审讯,刑部负责抓人收监,大理寺也要派人监督行刑,涉案人员的亲属或仇敌统统依法回避。。。相当的‘隆重’啊。

      晋安的情夫们最终被定罪为‘污秽’,或杖决或流放,因涉及死刑,还需中书、门下二省详复而后行刑。我们这些局外人仅仅听着都胆战心惊,啧,果然色字头上一把刀。我控制不住的联想,如果李旭轮与我继续纠缠不清被李治察觉,我们又会遭到怎样的严惩呢。

      喜人的消息也是有的,成婚五年,太子妃房云笙终于怀孕了。前脚挨了一顿骂,后脚迎来嫡子,这对李贤也算是宽慰吧。

      好事成双,护送泥涅师回疾陵城的吏部侍郎裴行俭上表,道自己在碎叶川附近休整时‘顺手’生擒了十姓可汗「阿史那都支」,剿灭了这股私通吐蕃的武装力量。

      突厥崛起于(东)魏孝静帝年间,于齐文宣帝高洋年间东征柔然,迫使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自尽,柔然王室分逃入(北)齐、(西)魏,自此,「阿史那土门」正式建立突厥汗国,土门的弟弟「阿史那室点密」率十万部众西征,与拜占庭结盟,攻击波斯,势力范围一度西拓至「里海」。

      百年间,(西)突厥的权力者几度更迭,大唐立国之后,(西)突厥虽表示愿意内附亦接受唐廷册封,却并未真心臣服,不断唆使于阗、高昌等国骚扰唐境,禁大唐商旅。西域宵小先后被灭,显庆三年,(西)突厥也亡国了。唐廷就地设立都护府,又选了两位正统的阿史那氏王孙统治十姓部族。

      三年前,左骁卫大将军兼匐延都督「阿史那都支」叛变,自号十姓可汗,更协助吐蕃攻击安西都护府,吐蕃则全力攻击鄯、廓等州,也正是那一次,李显与李旭轮被任命为元帅统军,险些上了战场。

      房云笙面容疲倦,她笑意淡薄:“阿晚消息灵通啊,此乃西境百姓之福。”

      我笑道:“我请安时,正逢二圣览阅奏表,天皇道裴侍郎用兵如神,兵不血刃便生擒了一众叛军,我好生钦佩呢。”

      房云笙默默听着,抿了半颗盐渍杨梅。她面庞净白无瑕,那杨梅在她丰泽唇间如衔了上好的血红宝石。

      她忽而问起晋安长公主的近况,我心知就算我不说她也会设法打听,便如实道晋安被迫闭门不出,好歹保住了性命与富贵,已是知天命之年,但愿以后能消停点。

      “阿嫂腹中乃储君嫡子,安养为宜,切莫思虑。”

      我心中大为惋惜,房云笙心地善良姿容绝美,偏嫁与了李贤,只享了几年富贵,余生皆是颠沛苦楚啊。

      房云笙环视厅中,见无不是二人心腹,她方敢坦言感慨:“我非是与月晚诉冤,只是。。。只是詹事府、家令寺、东宫卫。。。幕僚何止千人,你阿兄如何一一识得?今日独孤元康被杖杀,来日若阿谁涉案,天皇贰次迁怒明允,如何是好啊。”

      我帮不了她夫妻,因而心生歉意:“月晚熟知此中利害,然则一人之下,万众瞩目,东宫之内微过细故,阿兄如何置身事外?万幸三哥四哥皆本分淡泊,绝不图谋储位,阿兄若修身律己,定保无虞。”

      李显与旭轮的确不慕权力,单就这一点,李贤比本朝的某些太子免去了许多烦恼。

      少坐片刻,房云笙道自己想休息,我于是告辞,拉着陈宁心去观射礼,可还没走出东宫大门,就被宫人请去了武媚寑宫。

      更意外的是,我们与李贤在宫门擦肩而过,我才想问候,李贤冷漠的扫我一眼便径直离去。宁心仓促的避在道旁,她肩膀瑟缩,和我一样怔望着李贤的背影。

      我自言自语:“准是又挨骂了,火气也忒大了。”

      “阿姐?”,宁心不解的看着我:“长公主一事落定,天后。。。又为哪般?”

      想起过世多年的曹惜娘,我摇头道:“不知。早些年,天后与太子曾偶发龃龉,不必惊疑。”

      近了正殿,忽见武媚就站在殿门,难道她一直目送李贤离开?

      我小跑上前行礼问安,武媚颦眉,犹凝视着远方,即便早已没了李贤的身影。

      “二郎拿我作比神明,仰之弥高,我晓得,二郎心存怨怒啊。汝等乃我腹中骨肉,无论是何罪过,倘使真心忏悔,唉,天皇与我怎忍心惩戒?”

      我不懂武媚为什么这般感慨,嘴上应着:“耶娘慈心,月晚谨记。”

      入殿,武媚只留了几人侍奉,上官婉儿便在其中。离开掖庭已是年余,上官不显山不露水,我也从没听说武媚如何重用她,关于上官的传言不外是天生奇才、巨人遗秤云云。

      武媚拉着我同坐主位,她开门见山道:“你定是猜测,我为何单单宣见二郎。”

      我承认:“儿先前往东宫,太子妃不知阿兄在此,唔,许多事,太子妃不敢过问。”

      我是为房云笙说好话,无论李贤做了什么,房云笙都不知情,待哪日东窗事发,但愿武媚能宽恕房云笙,至少留儿媳一命。

      武媚眼神热切,她的语速极快:“月晚虽生在皇家却是女儿身,权谋争斗何其血腥何其污浊,阿娘唯愿月晚此生远避。我侍奉天皇不为利欲,可惜御体。。。唉,奉敕预闻国事,我只得先公后私,无暇教养子女,我不配为母。可知阿娘心中何其悲苦?”

      我有点惊讶:“阿娘此言过重!身在后位,阿娘自是以辅佐帝王为重,诸兄与月晚敬爱阿娘,亦拜服阿娘经国才略。”

      “母女一心,”,武媚欣慰一笑,继而又是烦恼:“唉,二郎近日。。。令我头疼不已啊。二郎养有一双儿郎,却不体察父母苦心!入主东宫已是四载,至今不通自身重责,竟与寒微户奴。。。实乃大唐国耻!我竭力隐瞒此事,又能瞒几时?!”

      原来如此,武媚今天向李贤摊牌了,也对,赵道生被李贤藏于东宫已近两年,武媚没道理不知道,只因顾虑天威难测,所以隐忍不发。

      眼前种种无法不让人联想到他的伯父,被寄以厚望的储君突然之间性情大变,与突厥人结交,又生出一段极不相配的断袖之恋,不听师友苦劝。。。如果,我心思一动,如果我趁机借武媚之手除去赵道生,是不是能挽救李贤?

      不,赵道生的确背叛了李贤,可赵道生揭露的秘密是李贤的谋反。一旦李贤顺利的篡位成功,在变动后的那个平行世界里,李治夫妻能否活命?旭轮的命运又将如何?

      “娈童而已,阿娘勿忧,”,我好言宽慰武媚,心里直打鼓,半个字也不敢说错:“百花岁岁常新,阿兄不至迷恋一生。祖宗庇佑,太子妃将为阿兄诞育嫡子,阿兄必然收心。”

      武媚悉心描画的一双黛眉拧的厉害:“是啊,男宠,不必忧心至斯。你兴许听闻,二郎于旧宅豢养门客。汝等久居京都,时日乏味,与门客交游可增长见识,倘是三郎四郎,我绝无异议,愿以财资供养门客食宿,然二郎乃储君,此位甚是尊崇,亦。。。我因而十分着意。”

      退步即是万丈深渊,进一步则是天下之主,如此特殊的位置,当然每分每秒牵动着世人的注意力,尤其是他的父母。出色却又不能越界,这是所有储君的必修课。

      门客能为有权有势的贵族带来最新的资讯,也能成为一股堪用的政治力量,他们游离于朝堂之外,虽无官阶爵位的荣光加持,却难保没有不世出的英才谋士,伺良机而动,为家主创下盖世奇功。

      显然,武媚已洞察了李贤的内心想法,她清楚儿子正积蓄力量,也许她看的更远更准。无论为储或为君,李贤不愿受制于人,他定会摈弃所有姓‘武’的臣子,他只敢用百分百忠于他的人,所以他必须扶植全新的朝堂势力,而他所要抗衡的,首当其冲便是他的亲生母亲,一个权势在他之上的非凡女人。

      我早该懂了,我只是不敢懂。李贤毕竟不是李弘,李弘时常反省自己的过错,李贤却唯恐自己的才华被埋没,他需要一方更广阔更华美的舞台。

      为免泄露天机,我不能提醒武媚,仍只是宽慰她:“阿兄年少便喜交友,阿娘如何不知?所谓门客,多为游侠,阿兄每游猎,其众随行助兴,仅此而已。”

      武媚叹气:“游侠。。。探丸借客么?”

      她为我整理微斜的花簪,伤心道:“愿如月晚所言。自从汝长兄病故,深夜发梦,我竟。。。见你兄妹离我远去,二郎,三郎,四郎,而后月晚,此非吉兆。”

      李贤饮鸩自尽,李显被妻女所害,我被李隆基赐死,而李旭轮,父母手足皆不在,子亦不子,孤老病亡,令武媚忧虑不已的噩梦居然精准的预示了兄妹四人的不详结局。

      命运。。。这便是命运啊,一切早已被注定,而妄图与命运对抗的凡人只配得到命运的嘲笑,徒劳一生。

      我勉强一笑:“关心则乱,阿娘若为此梦而忧恐,做法化解即是。”

      离开时,是上官婉儿送我。许是因为好奇,宁心便问起了李贤,说她看到李贤不甚顺意。

      我心话不妙,上官婉儿的主公是武媚,无事不遵从、无事不上报,宁心这般说,岂不是让武媚知道李贤对她不满?但又一想,知子莫若母,武媚未必不知李贤胸中憋火。

      上官婉儿稍抬眼看向宁心,她笑意和善:“都内耳目甚广,陈娘子开言行事宜三思。”

      上官婉儿拒绝的含蓄又恰当,宁心却好似受到天大侮辱,面色大变。

      我生怕宁心一着急便耍脾气,忙笑说:“自然自然。阿妹所问亦是月晚心中猜疑,望婉姐姐只作未闻。听闻婉姐姐爱莲,甘露殿有苏州所贡珍品,无瑕香洁,唤作无垢圣莲,许是不合江北水土,仅存两坛,留于月晚宫中实是辜负,婉姐姐差人搬移可好?”

      上官的确是爱莲人,她面上一喜,却顾虑这礼物太过珍贵,我劝了几句,她不再推辞,对我是谢了又谢。

      少顷,宁心指着上官婉儿的背影没好气的嚷道:“此人不敬阿姐!”

      我正色道:“是你不当问!天后与太子所议之事岂容你我知晓?往日你。。。唉,罢了。”

      见宁心红了眼圈,我不忍心再多责备,宁心颇委屈道:“我替阿姐不值嘛!上官不敬阿姐,阿姐却馈赠厚礼,为何讨好上官呢?”

      讨好?宫城之内,多一个朋友总是没坏处的,更何况我讨好的人可是上官婉儿啊。如今看她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小女官,可我早知这朝堂将有她一席之地。

      我笑:“莲花高洁,出淤泥而不染,我不懂欣赏,凭白霸占确是辜负,不如送与爱莲惜莲之人。”

      折腾了一大圈,待我们赶到射宫,比赛已近尾声,有拿奖品拿到手软的,也有那喝罚酒喝到胃痛的。

      李楚姩正抱着宝贝儿子与李钦谈笑,李钦举着一只毛羽光鲜的大鹦鹉逗小外甥开心。

      望见我,李钦乐道:“为选驸马来此?啧,薛表兄定要伤心了。”

      我斜他一眼:“知你新近定亲,好生得意啊!”

      李钦坏笑:“太宗有诏,男年二十,女年十五以上,须申以媒媾!适龄便当合婚,月晚是因待字闺中而怄气吧?”

      众人哄笑,我被气成了大红脸。李钦又故意说我着急也没用,李治膝下只剩我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嫁出去,哪怕嫁给自己的亲外甥。

      旁边有一位清阳县主,是早几年自杀的蒋王李恽与孺人贺兰氏所生的次女,她道先前薛绪薛绍兄弟依次侍射,薛绪十箭十获,李治大喜,擢薛绪为殿中丞。我心里大喜,从为太子扛旗护院升级为皇帝的小管家,能跳出‘火坑’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众人瞧见,免不了又是一番打趣,说我还没嫁进薛家门,便处处为薛家着想。

      李楚姩见我下不来台,好意转了话题,说吐谷浑可汗诺曷钵与弘化长公主要为第四子慕容若聘一位贤淑儿媳,他夫妻远在安乐州(宁夏同心),便吩咐长子慕容忠与长媳李季英留心。

      早在二十余年前,诺曷钵被封为青海郡王,七年前,吐谷浑人世代繁衍生息之地也被吐蕃霸占,吐谷浑人如今栖身的安乐州本是灵州的鸣沙县,是李治特别规划出来给他们居住的,较真说来,国土已沦丧,也就没有所谓的国王了。不过,李治待诺曷钵夫妻一向优厚,便是女儿也封为公主,面子里子都给到位。

      有人笑说:“嫁与青海郡王之子,可是一桩好昏姻呀。”

      我瞅准机会反击李钦:“咦,闻堂兄未婚妻出自吐谷浑王族,何不为慕容若保媒说合?”

      “我不得闲!”,李钦不屑,他把大鹦鹉架在自己肩头:“相哥与我等约定往渑池游猎,道是奇石丛生,妙绝罕见。”

      就是这般的突然,他的名字从旁人口中直戳进我心里。我不敢被旁人看出端倪,唔了一声,转眸别处。

      李楚姩十分担心:“阿兄必得往渑池么?山间多雨,又已入秋,仔细身体啊。”

      李钦笑妹妹瞎操心,有人问李钦什么时候动身,重阳距冬至五十余日,李治曾于七月下诏冬至祭嵩山,千万不要误了大事。

      李钦道:“三五日便启程,山中少住几日,大郎百岁礼便在下月,相哥岂会耽搁。”

      我望向那些羞愧退场的大臣,暗自苦笑,既为兄妹,怎么可能避开他的消息?多少次劝自己该放下,喉口却总是咀嚼一点苦,总也散不尽。

      时光如梭,一晃便入了十月。

      房云笙胎象平稳,李成器没病没灾,甚至李显那没名分的侍妾白真珠又怀上了,这些都是人丁兴旺的好苗头啊。

      已贵为一品命妇的刘丽娘身着九钿礼衣参拜二圣,陈宁心不情不愿的对我说刘丽娘身段消瘦,远不如从前好看,王妃让给唐恬恬来做更合适。

      房云笙抱着李成器,我正偎着房云笙坐,房云笙头也不抬,她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宁心啊,刘妃有今日造化非因容貌。”

      即便刘丽娘不是美女,只要二圣看中了她的门第家世,什么王妃太子妃,统统不是问题。宁心固然是人比花俏,却是掖庭的宫奴,想翻身真的太难了。

      房云笙随和近人,但说出口的话却不好听。宁心嘴上没把门的,不怪房云笙看不惯,其实张娟娘没少教训闺女,无奈宁心本性难移。

      宁心不敢多说,她可怜巴巴的偷瞧我。我心里直叹气,心话都怪你嘴快,我想帮也帮不了啊。

      白真珠的女儿李娇刚满了两岁,正是最可爱的年龄,骑在父亲肩头别提多得意了。李娇问房云笙抱着的是什么物件,李显大笑,告诉女儿那是她的堂弟。

      “娇娇,娇娇。”

      房云笙亲切的招呼李娇,李显放女儿下地,李娇喜滋滋的来到房云笙身侧,她好奇的打量成器。

      李娇奶声奶气的嘟囔:“堂弟。。。堂弟。。。”

      一家人和和气气,李治很享受眼前的天伦之乐,直到一封紧急军情呈至御案。

      李治好似不认字一般,他反反复复翻看那卷薄纸,脸上看不出更多的情绪。兵部侍郎冯元常静立下首,眉心写着一个川字,我便知不会是什么捷报喜讯。

      武媚默默的关注李治,她等了又等,轻声道:“天皇?”

      “好贼子。。。”,李治嘴上骂人,可听着又不像是动怒,他把那薄纸攥在手心,长呼了一口气:“漠北立伪可汗,二十四州。。。并叛。”

      【26-06 - 2023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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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4月20日(2021)更新:
    本章内容有变动
    旧版的有点bug,后半段全部删除
    4月17日(2021)更新:
    关于晋安公主的丑闻,这件事何年何月发生的并没有具体记载
    最迟是在太平与薛绍成婚之前,也不知是否因此事而改嫁杨仁辂
    按《册府元龟·卷七百八十八·总录部·智识》,影响力有点大,李治最后惩办了十一个人,死刑流放都有
    因为不知道具体时间,所以情夫之一的独孤元康无法确定是哪位太子的幕僚,李忠、李弘、李贤都有可能
    【唐六典·卷二十八·东宫卫】
    太子左、右司御率府,率各一人,正四品上 。副率各二人,从四品上
    掌东官兵仗羽卫之政令,以总诸曹之事,凡亲、勋、翊府及广济等五府属焉;副率为之贰
    凡元正、冬至,皇太子朝宫臣及诸方使,则率属以仪仗为左、右厢之周卫
    薛克构为户部郎中。族子绍,城阳公主子也,尚太平公主。绍之将婚也,兄顗以公主宠盛,深忧之,以问克构。克构曰:“帝甥尚主,由来故事。若以恭慎行之,亦何惧也!然室有傲妇,善士所恶。故鄙谚曰:‘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远则平阳、盖主,妖孽致败;近则新城、晋安,为时所诫。吾闻新城以病而卒,夫子受其戮辱。晋安之丑迹上闻,有敕推案其事,汴州司法李思祯、右司御独孤元康等,以秽污之状同时流配、杖决者十有一人。帷薄彰露有如此者,非夫天资淑德,以配君子,欲求无患者难矣哉!”顗虽大惧,而竟不敢言。
    再来看另一位公主的生平,郜国公主(肃宗之女,玄宗之孙)
    初嫁裴徽(杨贵妃外甥),756年马嵬之变,裴徽死于军中
    改嫁萧升,萧升之母乃新昌公主(玄宗之女),也就是说郜国嫁给了自己姑姑的儿子
    785年,德宗登基,郜国与萧升的女儿萧氏嫁给了太子李诵,萧氏按辈分算是李诵的长辈
    某年萧升过世,郜国放飞自我,其中有东宫的幕僚
    被人告发是郜国帮着女婿李诵结交党羽,德宗就把亲家兼姑母郜国给软禁了,情夫们或被杖杀或流放
    788年,郜国因巫蛊被废为庶人
    790年,郜国去世,德宗杀了萧妃,囚禁了萧妃的四个兄弟(即郜国与萧升之子),甚至郜国与前夫所生的儿子裴液也被囚禁了
    冤或不冤,后世已无从知晓,只能说身份敏感之人,还是低调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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