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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开学
找到林书,比想象中困难。B车间炙热的温度,让人几乎无法忍受。愈接近愈强烈的橡胶味道扑鼻而来。
“真不能想象林书能在这里。”我说。方芸不说话,她是心痛。
车间的门口印着重重的红字:“工作重地,闲人勿入”。
“麻烦找林书。”我对车间门口的蓝衣人大喊。
“什么?”他喊。
“林书,我们找林书!”他点点头,费力地走进车间。
他明显比放假前清瘦,眼窝有些凹陷,前额的汗水上是模糊的黑色橡胶。方芸伸手去碰,他下意识地别过头。
“你够年纪?”我问。
他微微笑。“你们怎么来?”
“看你呀。”我说。
他看了方芸一眼。
“你们聊。”我回避。
退到角落的阴影里,回身,却是一段铁栏杆。原来B车间是在一个坡道上,刚刚从另一侧上来,以为是平地,不想这边却有些陡峭。天渐渐泛出暮色,连绵的山峰上,启明星正升起。
管辰!我心里轻轻喊这个名字。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不知他,现在人在何处。
我一人对着天傻笑。
“我们回去。”方芸脸色不好。
“一起走,下班了。”林书附和。
方芸不说话。我觉得尴尬,于是问:“你母亲病可严重。”
林书诧异地看我,“我们去看过你母亲。”我答。他们到底聊了什么,连这个都没说。
“哦,是肺结核。现在好很多。”林书沉默。
“打工是因为母亲?”我问。
“哦。”他低头,“顶替了母亲的岗,这样家里能宽裕些。”
我知道,林书的父亲失去劳动力很久。
“林书,别怕。”我说。
他淡漠的眼神闪了闪,看向我。
我对他微笑。
班车来了。我们排在队尾。
“本该留你们吃饭。”林书有些抱歉。
“会赶不上末班。”方芸接着说。
方芸先上车,我们坐在车后座。我们回头看他,他追着车跑了一段。我向他挥手,方芸却一直低头落泪。
“别这样,他需要你的鼓励。”我抱着她。
方芸扑在我怀里,哭起来。
“他不要我来。”原来,她为这个。
“他还是担心你。”我安慰她。
“才不是。”方芸抹着眼泪,“他要面子。”
“和他在一起,你要有准备。”我暗淡地说。
“我知道,会苦。”我抱着她,一起伤感。什么苦不苦,喜欢上一个人,为什么总是这么苦。
“他瘦那么多,你要关心他。”我劝她。
“我知道。”她点点头。
“我给他钱,他不要。”
原来如此,男人的自尊。我微微一笑:“不要强迫他。用你的心,他会知道。”
“真的?”方芸抬起无助的眼。
“真的。”因为这句话,我却落泪。原来,我们都这样容易相信,或者是愿意去相信。
“你和老管到底怎么样。”方芸问。
“不知道。”我也不知怎么解释我们之间的关系。
“看得出来,他在乎你。”
“她也在乎绮妍。”我不想说出接吻的事。
“真是折磨。”方芸叹气,“我不喜欢她。”
我笑道:“因为我?”
“不喜欢就不喜欢。”方芸也会很偏执。
初中三年级的开学,并没有与众不同。可是我却提不起兴致。高中部的李老师,找到我和绮妍。第一次见他,中年微微发福。见到他没办法让人联想起曾经的那个人。
我鞠躬微笑,“谢谢你。我不能再学琴。”右手留在心上的伤,无法痊愈。
他并不诧异,仿佛算定如我这样的女孩就是三分钟热度。
“绮妍呢?”他转而问。
“我要考学。”她坚定地说。
我的心沉了沉,转而微笑。“祝你们顺利 ”。
我决心离去。
“程希。”他喊住我。“管辰让我说服你。”
“他打算怎么说服我。”
“他说,让我告诉你,他不放弃。”
“要是我学不好呢。”“我不放弃。”原来,他还记得这话,现在拿来将我。我的心,微微酸涩。
“谢谢您,我会尽快答复!”我只能鞠躬离去。
女魔头换了新发型,从直发变成卷发,却没有使她的管理风格柔化半分。第一个月就连续进行了三次模拟考。
林书意外地败给我,方芸更糟糕。
“你没事?”我略微担心他。
“没事。”林书不以为然。
有时,我真心佩服他。无论得失,仿佛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方芸却没有这么幸运。女魔头想出新的招数。每次考试完毕,按照排名顺序逐个点名发放试卷。
过半的人拿到卷子了。却迟迟没有她。她的头越埋越低,最后,索性不看。
方芸考了第三十五名,是班上的倒数第十五名。这个成绩不可能留在一中。直到放学,她没有说一句话。林书、我、方芸,一直沉默。做完所有作业,检查一遍,她依旧保持刚刚的状态。
“两个小时了,方芸。”我说。
“嗯。”她轻声哼了声。
“林书,劝劝他。”
“为什么。”方芸终于说话,“为什么,我很努力却总考不好。”
“方芸,人总不能十全十美。”我说。
“我一无是处。”她喃喃地说。
林书站起来,递给她一张纸。
“什么?”我问。
“自己看。”林书背起包。
拿过来一看是题解。原来这两个小时,他详细地给方芸画了解题方案。这大约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男人总是想着解决问题,而女人总是制造麻烦。
“林书。”我喊他。
走到教室门口的他回头,对我们笑,“我去打工,你说给她。”
我和方芸做完练习,天已经全黑。
“回家吧。”我展展脖子。
“嗯。”方芸点头。我知道,林书的注解让她开心。
“方芸。”我说。
她微微了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每到夜晚,你会想他么?”我问。
“有时。”她想了想。
“因为那天,他傍晚走的缘故,每到这个时候,我会很挂念他。”我说。
“想他,就给他写信。”方芸说。
“不,我不写。”
“因为自尊?”
“是不知道写什么。”我回答。
“喜欢一个人,就会变得很卑微。”
“不求被爱,但去爱。”我想起德兰修女的话。
迎面走来一对恋人。男的戴着鸭舌帽,女子的模样因为天黑并不清晰。
我没想到,开学一个月后,会这样再见到彭澄。他的鸭舌帽,看过一次,便不会忘记。我自嘲地笑笑。那个一心一意追求我的人,也不过转眼的工夫,就拉着别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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