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生活

作者:齐夏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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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陈芸瘫靠在枕头上半眯着眼睛细细打量起来。榉木原色架子床。天青色绣花床帐。浅绿色撒花被面。心里暗想这是在做梦吗?不禁又伸手揉了揉眼睛。再睁开一看还是张古色古香地卧床。

      陈芸蹭地起身,使劲摇晃了脑袋,身子半靠在床头狠吸了几口气(动作过猛,以至于有些头晕眼花)。又抬手掀开被面。却发现自己纤细修长俗称鸡爪子地双手变得白皙柔软又略略有些丰满。无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只觉皮肤光滑细腻温温热热触感真实。狠下心来掐了自己一爪,疼的她嘶嘶直吸冷气。

      急急掀开被面下床去,又见脚下端方古朴地脚踏上一双淡淡藕荷色浅口绣花鞋静静躺在上面。陈芸赤脚落地三步并两步取过床头梳妆台上一方古朴铜制雕花菱镜。不禁又怔住了。只见镜子里边儿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标致的鹅蛋脸上,蛾眉淡淡美目怔怔睫毛弯长菱唇娇小。眉眼间有着一丝挥洒不尽的怯弱。皮肤虽细腻光滑却泛着些病态的苍白。此时又娇喘微微泪光点点。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越发显得纤细嬴弱。

      惊惶,恐惧,心惊肉跳,难以置信。种种复杂情绪犹如打翻了调味瓶一般搅合在一起。陈芸的心跳明显加快。鉴于眼前真实地坏境背景她可以非常确定自己所处的世界并非梦境。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陈芸握紧了双手。只觉掌心之中一片冷汗。

      很明显,她,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社会主义青年,竟然跟随着时代潮流光荣的穿越了,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属于高级别穿越。魂穿!就如传说中的鬼魅一样上了别人的身。

      诚然,穿越小说电视她也爱看,可那也仅仅是闲暇的工作之余无聊打发时间罢了。她可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穿越回古代。先不说别的,封建王朝森严的等级制度就不是她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懒散愤青能适应的。虽说她也衰命的生活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活中充斥着各种毒奶粉毒大米地沟油化学火锅什么的,可这就是初期的社会主义社会特色不是,只要熬过了就好。然,上天突然跟抽风似得一竿子把她给支回到几百年前,她是真心不愿意啊!!!

      <咯咯,咯咯咯咯><汪汪,汪汪汪...>

      <然哥儿别去吓它们,快些回来。仔细别晒着了!>

      <我给姑娘端药去,然哥儿来不?>

      <去,我也去看阿姊。>

      陈芸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有鸡叫,有狗叫,另外还有三个人的对话声音。一大人,一女孩儿,一男孩儿,除此之外,仔细一听还有蛙鸣,蝉叫...

      忙忙放下手中地菱镜,陈芸快速躺回了床上。她虽好奇来人身份,却也不好冒冒然地偷看。毕竟现在的她鸠占鹊巢对来人可谓一无所知。只能闭目装睡偷听。

      须臾,就听得脚步声传来。接着,陈芸便感觉身旁的褥子被压了下去,有人坐在了床榻边上,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一旁又有汤匙碰撞着碗壁地声音。

      “唔,额头不烫,姑娘的烧终是退了。”摸着她额头的人低声说道。

      “那阿姊怎么还不醒?”小男孩儿在一边问。

      陈芸猜想她们接下来会给她喂药。只得转动了下眼珠子。嘴里轻轻嗯了一声儿,装作一副刚醒过来的样子。然后眼珠再转动了两下就睁开了。

      只见站在她面前的是第一次眯着眼睛看到的那个四五岁的小光头。在他身边儿端着汤药碗的是个十来岁的清秀小姑娘。又见她头上梳着两个丫髻各自在上面绑了一圈儿青色的头绳。上身穿了件青色交领短衣,配的一条淡青色绣兰花褶裙。后背那人脸虽看不见,却见她的双手指关节粗大,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做力气活的人。

      “阿姊,你醒啦?”小光头站在脚踏上笑咪咪的伸手就抱住了陈芸脖子。又把脑袋朝她怀里拱了拱。倒是让陈芸看清楚了他脑袋后边儿留着那短短小小的辫子。心里忍不住一阵哆嗦,这是穿越到清朝来了吧,也不知是清朝哪个时期...

      “姑娘总算醒了。你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娘估计会要了我的命。”清秀丫髻小姑娘似笑非笑的看着陈芸。没等陈芸说话,她又接着说道:“我哪里知道你身子这般娇贵?也是,你是千金大小姐,可不像我们这种乡下丫头。”说罢,撇了撇嘴把头扭到了一边。

      陈芸看的莫名其妙,这时身后的[人肉垫子]伸手就给了那小姑娘一巴掌,嘴里喝道:“你个没大没小的死丫头。”说罢又赶紧对陈芸赔礼,“姑娘,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那死丫头一般见识。她从小就这样,牙尖嘴利,其实没坏心。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还好您醒了,不然,我可真没脸去见夫人和大姑了。”

      陈芸心下突然有些慌乱,“她”醒是醒过来了。可是内里已经换了个“芯片”。又想着自己半点没有原主的记忆。如今只怕多说多错。不说又不行。看来,装失忆竟是唯一的办法了。也终于体会到了小说女主们的为难。可这冒冒然的就说自己失忆,万一她们不相信怎么办,可这不装失忆,她又的确是不认识他们...

      “唔...我的头好疼...”憋了半天,陈芸半垂着眼眸干巴巴的挤出几个字来。

      “姑娘不怕,吃了药就好了。咱吃了药就不头疼了啊。”阿秀一边安慰着一边轻轻地替陈芸揉着太阳穴,“都怪我,要是早些去请大夫,您也不至于受这份儿罪。要真是烧坏了脑子,我怎么对得起夫人和大姑的托付....”说着说着,眼眶儿就开始泛红。

      陈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这算是瞌睡有人送枕头吗?

      “娘,这药都凉了,先喂姑娘吃药吧,大夫都说了,要让姑娘好好休息。”蔷姐儿最见不得自家老娘哭泣的样子,说完也坐在了床边上。陈芸看着那碗黑黢黢的中药,开始无比怀念社会主义的毒胶囊们!

      “阿姊不怕,我这儿特意拿了几颗梅子给你解苦。喝吧,喝了药睡一觉就好了。”然哥儿小大人似的安慰着陈芸,还伸手拍了拍陈芸脑袋,突然又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嘴里小声嘀咕道,“哎呦,我这要是把阿姊的脑袋再拍坏了就更加不好使了...”

      陈芸忽然觉得有三只黑乌鸦从头顶飞过,再睁开眼,一勺子汤药已经喂到了嘴边。那股子酸酸苦苦的中药味儿争先恐后的钻入鼻子,太难闻了!

      可眼前的情况,不喝是不行的。但是被小姑娘这么一勺子一勺子的喂下去,估计好好的人不被苦死也得被苦傻了。

      就见陈芸深吸了一口气,就义般地从蔷姐儿手里拿过了药碗,一仰头,闭上眼睛,咕噜咕噜就给灌下去了。

      “呕......”药是喝下去了。可那股子浓烈的味道还是让她忍不住地呕吐了。旁边的人手忙脚乱递痰盂递帕子端水让她漱口。弄妥之后,陈芸半靠在床头眼泪旺旺地喘气。心下暗想活在社会主义的人们知足吧,毒胶囊总比中药好吃多了,转念又想起自己穿越前还躺在黄山排云楼宾馆床上歇息,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就莫名其妙的穿越回了古代。看着那小家伙头上的小辫子。自己多半是穿到了现代人口泛滥的清朝。又想起自己跑去黄山旅游的原因。心下不禁一片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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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陈芸来到清朝已经有小半个月了。十几天过下来,她已逐渐习惯了这个没有电灯电脑电视电话等一切电器化设备的世界,把自己是彻底的融入进了这白墙青瓦马头墙绿水青山蔚蓝天的古朴乡村生活里来。

      既来之则安之。她一向是个随性的人。再说,不安也不行呀,清朝和现代隔着三百多年的时间差。她就是再怎么扑腾都回不去...

      十几天过下来。陈芸小心翼翼的观察和模仿阿秀他们几个说话时的遣词用句行事时的进退礼节,虽说与现代大不一样,但万幸的是至今没有露出破绽来。且她还在不知不觉中从他们的口中基本摸清了正主儿的生活环境和个人履历。

      古人云<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就是说安徽因其八山一水一分田人多地少的这一特殊地理境况,使得这里的男人不得不常年在外奔波。男孩子往往也是十岁出头就必须跟着家中大人去跑码头、学本事。女人们就留守在家园。正所谓<一世夫妻三年半>!

      衰命的陈芸就是穿越到了清朝康熙年间这么一个诡异的活寡妇村----黄山脚下古徽州黟县孟湾村!巧的是正主儿名字跟她一样,也叫陈芸。这也算是老天对她的一种变相安慰了。好歹名字还没变。

      老话说的‘六月里冻杀一只老绵羊,说来话长’。正主儿的履历仔细交代起来那可真是老鼻子长了。还得从她外祖母辈说起。

      话说在安徽桐城有着七大世家,他们是张姚吴方马左戴。正主儿的外祖母就是安徽桐城姚姓世家女。只可惜她投胎时候没选好母体。生在了一个小妾肚子里。古人注重血统,嫡庶有别尊卑有别。庶出,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低人一等。又加生母早逝。没妈的孩子肯定不是宝。这就注定了她没能像嫡出姐姐那般好命的嫁个好夫婿。然,她好歹也是世家女出身。所以嫁的夫婿虽比上不足比下却有余。夫婿也是桐城世家的吴家。只不过是旁支。家里做着胭脂水粉生意。

      这位姚家小姐虽是庶出。可嫁到吴家却是做正房奶奶。又加她容貌不俗颇得夫君宠爱。婚后不久就替夫家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是正主儿的妈吴氏。可惜的是姚家小姐也是个短命的。还没等女儿满周岁她就一命呜呼撒手人寰了。吴家大爷就是正主儿的外祖父因此忧思成病一度荒废了生意。后来还是吴家老夫妇做主又给他续娶了一门妻室他才渐渐地不再消沉下去。

      俗话说的好,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吴家大爷虽然对前任妻子感情深厚。可也架不住现任妻子的曲意奉承柔情蜜意。又加后面的儿子女儿一个个出生,前头没妈的吴大姐儿就渐渐不得他心了。后来吴家生意上出了岔子。那吴大爷又被继室三哄两哄的就把刚及笄成年的大姐儿嫁给了扬州盐商做二房抵债。

      那扬州富商名叫陈福荣。就是正主儿的爸。话说他在扬州城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只可惜他那妻子却是个出了名的母夜叉。进了陈府的小妾没人能活过五年。吴氏承袭了母亲的美貌,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亭亭玉立出落的如同那白兰花一般娇嫩漂亮。如此鲜嫩多汁的“饕餮美食”,陈福荣自是不愿意将她放在府里受那母夜叉欺负凌/辱。所以就悄悄的在外面替她置办了宅子。吴氏就从二房摇身一变成了外室。

      小妾有小妾的苦。外室有外室的难。吴氏在外头院儿里居住着虽说不用受正室的欺辱。可生出来的女儿陈芸小朋友却没能入陈氏族谱。陈福荣的意思是等她日后生下儿子再让他们姐弟一起入族谱。这样她有子女傍身。回到府里正室也不敢太明目张胆地欺负她。

      可惜还没等到然哥儿出生。陈福荣就先见阎王去了。没了男主人撑腰。母女俩很快就被那陈家太太给赶出了宅院儿且报官无门。没办法,谁让那位陈家太太有个两江总督官老爷女婿。虽然她的女儿也是给那位总督大人范承勋做小妾。可她一向是以总督丈母娘自居。

      娘家靠不住。又被夫家赶了出来。吴氏母女俩几乎是走投无路。幸亏她有个机灵忠心的丫头孟小玉。就是阿秀嘴里的大姑。孟家早些年日子极为难过就将女儿卖到了吴家做丫头。彼时吴家续弦程氏做稳了当家主母位子,自然就把前任姚氏手下人找理由找借口都给打发掉了。吴氏的奶娘更是首当其冲被打发走了。孟小玉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买进吴家的。乡下来的丫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看着就很放心,所以程氏就把她放到了吴氏身边伺候。小玉这个名字还是吴氏替她起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俩人年龄虽说差不多大小。可孟小玉却是个心思沉稳的丫头。软弱单纯的吴氏亦是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当姐姐一般看待。两人虽为主仆却胜似姐妹。

      陈福荣出事儿后,孟小玉就多长了个心眼子。背地里悄悄拿了吴氏好些首饰细软藏在了距离家门不远的桥墩子下旁边儿的野草丛中的一个废弃的蛇洞里边儿。如此,她们母女才不至于流落街头。大城市里生活成本高。孤儿寡母的又没个进项。最后主仆三人辗转回到了孟小玉的老家孟湾村。古人民风淳朴但也是非常排外的。幸亏这孟湾村是个“活寡妇村”,孟小玉舍下脸皮求到了族长面前,又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把自家主子的悲惨际遇都哭诉了出来。又加上吴氏一路颠簸且怀有了身孕,加之吴家好歹也是徽州大族,要真是把她给赶走的话也不妥当,所以,最后经过族中长辈们一番商量之后,陈芸母子几个终是留了下来。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吴氏最终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然哥儿的出生。如此一来。陈芸小姐弟俩就成了真正的孤儿。孟氏族长们就更加不好再赶走他们小姐弟了。吴氏难产撒手西去。一双儿女自是托付给了贴身丫头孟小玉抚养。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经到了康熙四十八年。陈芸姐弟俩在孟小玉的看顾下亦平安度过了五年时光。没成想两个月前阿秀男人在杭州遭遇不测。消息传回来。阿秀几乎一条命就去了半条。之后,孟小玉只得孤身前往杭州处理侄儿后事并将他的灵柩扶回老家安葬。

      从杭州扶棺回老家历经艰辛,孟小玉和一众雇佣伙计在路过青云岭时遭遇山匪,匪首以杀掉所有随从并将棺材推下悬崖要挟,逼孟小玉与之成亲。古人云,宁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孟小玉自身容貌姣好,如今虽已年近三十。历经世事后的她身上却是多了份大气从容。也无怪会被山匪看中。

      孟小玉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条件是放掉伙计并让他们将灵柩扶回家去。洞房花烛夜,孟小玉跳下悬崖自尽。伙计将孟忠的灵柩送回到了孟湾村,村里人亦得知孟小玉跳崖自尽。群情激动,一致要求族里向县衙州府上报。除掉山贼为孟小玉报仇。正主儿就是为孟小玉的死去深受打击一病不起。阿秀也是终日以泪洗面没了主见。

      在村里人的帮忙下阿秀终是将自家男人下葬。又给大姑孟小玉立了个衣冠冢。之后,正主儿的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最后终于是在五月初彻底倒下。连着烧了两天两夜后虽是醒了过来,却换成了穿越来的陈芸。这也就是陈芸初醒时阿秀自责的原因。倒是阴差阳错的解了陈芸鸠占鹊巢的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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