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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接到苏情的电话时，白木菲还在迷糊的睡梦中，一时没听出电话那头的人正在自己两年没见的儿时好友，连着问了两次才确认是她。
白木菲如她的名字一样，为人比较白目，经常小事精明，大事糊涂，说不出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缺了根筋。对于好友提出要吃饭聚会的事情，她是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已经两年不见，再见面能说什么？与人交谈交道是白木菲最不会的，就算是自己的好友也是。如果是在网上聊天，一个小时她或许能打出不下万字，但是同样的场景换到了现实里，她却是半天也蹦不出个字来。
挂了苏情的电话，白木菲倒头继续睡，连续三周的加班已经榨干了她全部的精力。好在年轻禁的住熬，补几个觉精神就能回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就特别怀念无忧虑的大学生活，可惜也只能怀念。
安静没一会，电话再次响起，电话那头的苏情劈头就来了句。
“挂那么快做什么，又不是你出电话费，话说我儿子的满月酒，你来不来？”
白木菲被吓到，顿时有了精神，“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生的孩子？哪个男人肯做这么大牺牲？”
“阿呀个呸，老娘当年怎么也是十里八街的一枝花啊，追我的男人海了去了。”
“是，一枝花小姐，你撑死了也就三，还十里八街呢。”
“去你的，我不和你贫，我现在要给宝宝做优秀榜样。还有我现在没时间和你唠嗑，我儿子还等着我冲奶粉呢。说吧，来不来？”
白木菲闭着眼睛揉额，熬夜的后遗症就是现在头疼无比，“去，怎么不去……”
接着确定了下时间和地点，又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才挂完电话。
白木菲趴在床上，还有些回不过神，怎么就给答应了。虽然是好友没错，但是一次满月酒，就直接去了半个月的收入啊。
算了，竟然答应了，也没的后悔了。
白木菲抓抓头，从床上起来。收拾了下凌乱的房间，挑了套衣服换上也顾不上打扮就出门了。
即使已经捉襟见肘，穷的连网费都要交不起了，可是私心里又不想让好友见到自己窘迫的一面，免得她瞎担心自己。白木菲只是不想见那个傻女人一副老妈子般说个没完，于是在这个下午她出了大笔血为自己购置了套行头。
过了两个礼拜的周六，白木菲特意打扮番，坐了两个小时的洞车，去喝了苏情儿子的满月酒。到场的几乎是些好友同事居多。苏情和她一样，背井离乡独自在外打拼，她说等过了年回去会和家人再补一次酒。
三个小时下来，白木菲酒倒没喝多少，只顾着埋头大吃。她是个很实际的人，出了这么多血怎么也得吃个够本回来，而且在场的都是些没见过面的生人，当下也就不顾形象放开大吃了。
看着酒桌间不停招呼的好友，白木菲还是有些恍惚，当年和她一起撒丫子满街跑的小丫头转眼都当妈了，不得不说心里有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怅然和失落。感觉像是全世界突然就剩下自己一个人般，不是滋味。
苏情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洒脱豪爽，没心没肺地爱贫爱开玩笑。只是记忆中那个和自己上下铺，老抢自己漫画的女孩如今却抱着孩子，这感觉还真是微妙。
白木菲嘴角露出苦笑，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今天的第一杯酒。
席间，苏情抱着孩子过来，软软的，暖暖的一团小东西咿呀着儿语，白木菲逗了几句，却怎么也不肯接手抱过。
苏情忍不住调侃一番，最后把孩子交给了一直站她旁边的男人。
“怎么样，我儿子可爱吧，你要不要做他干妈？”
“我真不敢相信这孩子是你生的。就算基因变异这转化的也忒大了点啊。你儿子怎么能漂亮成这样啊，一点都不像他妈寒碜地见不得人。”
这番话自是在两人独自相处时说的，苏情笑着骂她一点也没变，嘴上就是没句直接话。
白木菲笑笑，也不接腔。
当妈妈了，竟然还这么不着调，回忆这东西还真神奇，竟然让她这个冷血动物都感伤了。
以前读书时，也经常在讨论若是结婚了生孩子了，该如何如何。说着些友情永远不变的幼稚话，还有要把房子买在一起，让她们的孩子也和她们曾经一样做伴成长之类。
许是年龄大了，心境也老了。
白木菲如今连回想过往的勇气都没有，平常她最害怕的就是收到同学同事的请贴，无论是结婚还是生子或是迁屋，她这个人就是适宜不了热闹场面。
从苏情的酒席回来，白木菲站在自家厕所的镜子前发呆。镜子里的人已经褪去了少女时的羞涩，不老也不嫩，说不上好看的容颜如今也有了些沧桑，那是生活赋予的，她拒绝不了。
喝了点酒，脑子有些沉，白木菲在洗了把脸后就直接倒在了床上，脑海中满是苏情抱着孩子一脸幸福地模样。
变化好快啊，转眼几年过去了。
对于孩子，她是没有兴趣的。许是以前在家那会，被任性的表弟侄子折腾过的关系，她见到小孩就有莫名的抵触。而且她这个人天生感情缺失，自小与父母就不亲，上了外地的大学，毕业后就压根没有回去看过。
她是个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对不喜欢的事物表现出一点好感的人，即便孩子的妈与她有着十五年以上的感情，但是她依旧只觉得，那团小东西是个麻烦。即使在苏情面前，她也如实地说了这句话。
只是在这么个安静的夜里，她突然觉得要是有个孩子陪伴也挺好。可以让人全身心地付出也是件幸福的事情。
据说，当了妈妈的人灵魂会上升好几个层次，因为你从小女孩全面得到大伙的爱护，到做了妈妈全面地爱护别人，这是个积累沉淀到升华的过程。
白木菲觉得自己显然还没有这个觉悟，虽然她在做女孩时也没得到过什么人的爱护。
苏情刚也在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小菲，结婚生个孩子吧，你不能总是一个人。
恩，的确不能总这样，但是我还没准备好，再过几年吧。
白木菲想起自己刚才的回答，心下有些唏嘘，因为她知道再过多少年，她依旧会是这个样子。
以前的男友是个很喜欢孩子的人，他也曾问过几次，自己总说再等等吧，直至最后分了手。
白木菲从没想过要孩子，她一直觉得自己的个性并不适合做母亲，性情冷漠，为人虚伪，这样的自己怎么给孩子做好榜样。
但是遇到了以前那个男人，她也曾犹豫和考虑过，并不是因为她转性打算给自己找罪受，她只是单纯地想看男人做父亲的样子。
如果后面他们有一直在一起的话。
她想知道怀了他的宝宝，他会有什么反应？单纯的喜悦还是欣喜，又或是结婚？
她想知道生了他的宝宝，他会是什么反应？开心地大叫还是哭泣，又或是平静？
想看他快乐的样子，想看他的惊讶，想看他会为宝宝变的如何，想看他做父亲的样子，想看他的担心，想看他小心翼翼抱着宝宝的样子，想看他怎么从一个不成熟的男人为了孩子和她而变的成熟。
她想看这样的他，所以她曾经想过为他生个孩子。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她的想象罢了，生活赋予人们的除了无限遐想外，还有不得抗拒的现实。
苏情曾经说过，一个女人肯忍受十月的辛苦，肯放弃身材和一切娱乐时间，一个女人肯为一个男人生孩子，说明这个女人是爱那个男人的。
白木菲笑了，却觉得自己的心窝子随着嘴角的弧度一点点地变的生疼。
她只是想离他再近点，想看他为人夫为人父的样子，想看他会不会为了宝宝变的成熟，如此而已。
女人总是感性多过理性的动物，总是自以为自己想的便是他要的，却压根不知道男人或许在这时早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毕竟爱情这东西，是有保质期的吧。
因为某个原因而逐渐变的冷漠的她，已经没办法再把剩余不多的感情交给别人。小心翼翼地收着自己的感情，对于当初的分手连原因都没问，只是直接去了医院做了人流手术的自己而言，什么感情，不过是场背叛罢了。
男人在搬出这房子前，曾经说过，再见也是朋友。当时的自己竟然还笑着答应，说了声好。
可是至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他远远的，在可以接近的情况下，尽量装作一副我很快乐，我很幸福的样子。即使是在看见他和新女友的时候，即使是在一个人的情况下，也要尽可能的快乐，因为觉得假装快乐久了，或许会真的快乐吧。
女人是很奇怪的动物，或者该说她是很奇怪的女人。在一起时，男人三番两次说要孩子，她没有答应。交往时她是个不爱撒娇、不懂体贴的女人，而当两人没有办法再交流再在一起时，她却会想打电话给他，问他吃了没，问他最近过的如何。
只是电话里所交谈的东西毕竟有限，如果一旦涉及到感情或过去，男人便不愿多说，总会找到名目挂掉电话。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他还有没有想着自己，哪怕只是以朋友的方式，哪怕只是一句“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哪怕这话只是客套和敷衍，她也会觉得满足，可是男人从来是匆匆挂掉电话，不愿多说。
他喜欢和他的朋友玩，而她不会。
他喜欢和他的朋友聊天，而她总是插不进足球和游戏的话题中。
接着很久之后，他们之间变的越来越安静。
她说话，他沉默；她不说话，他依旧沉默。
白木菲抱紧了怀里的被子，像是在眷恋一个人的体温。
隐忍了两年，却选择在这样的夜晚发泄哭泣，除了哭湿枕头，什么都无法改变。
她曾拉着男人的手，说她愿意陪他看球赛，愿意陪他一起通宵游戏，但是一个人若是变了心，即便自己做的再好，也是有无数的分手理由吧？
白木菲用被角擦干了眼泪，然后把自己整个人都蜷缩在床的一角。她想，自己真的不适合做个母亲，什么高度和升华只有苏情那样简单快乐的女人才会拥有。
孩子对她而言，果然是很遥远的事情。
人生不过几个十年组成，当年十七岁拉着苏情的手说一起结婚一起变老的自己，在二十七岁的这年只能一个人躲在床角哭泣。
再过个十年，谁也不知道会变的如何。
三十七岁的自己又会有怎样一番境遇？
十年后的今天，或许是苏情满怀着喜悦拆开了自己寄去的请柬。
只是不知是红的，还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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