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蟹]愚人

　　零零

　　那么还有什么是没有尝试过的呢？实在想不出来。和宇宙通信一般呆坐了一个小时之后，我心安理得的去睡回笼觉。

　　说是心安理得确不为过，若同一件事经过千百次努力仍未成功，那是不能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尝试者的吧。

　　所以说，找不到能杀死自己的方法并不是我的错。这样想着的我将自己绛蓝色的眼珠藏在眼睑后，很快进入半睡眠状态。

　　零一

　　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嗯，几乎可以肯定，接下来的剧情就是：我的同居者应该会用力一脚将门踹开并把手中的一袋巧克力放在地上，开始换鞋。

　　对，可能各位——尤其是看过我自杀时把血弄得满地都是的人——不知道其实我有轻度洁癖。因此，我家是脏物禁入。

　　“睡着了？没有开门时看见胸前插着尖刀或拿枪对准自己太阳穴的女人真叫人感到意外~”我的同居者略有嘲讽的说。

　　我没有在你面前作出这种实数百年前的老土自杀方式吧。不过没有吓到你也好，不然无人帮我做早餐，我也会很苦恼。

　　若世上真有脑电波传递或心电感应这些灵异存在的话，那么刚刚我的想法应该会准确无误的传达到他的思维中。但很可惜我们均没有那样天方夜谭似的能力，于是他丝毫不解风情的把锅碗瓢盆全部砸到我身上，以一种极为强势又不容抗拒的语气命令道：“起床做早饭，无论是生鲜河豚还是掺药素汤都随你，我照单全收。”

　　“就不能让已被自杀未遂的阴霾笼罩的少女安静的休息吗，有违骑士之道的MILLO？”

　　“再叫错我的名字一次，就立即让你下地狱啊！”但也许是注意到我眼睛里暴涨的精光，他覆有伤疤的脸颊轻微抽搐并改口道，“想都别想，至少在我吃到早饭前不会称你心意！”

　　啊咧，早知道是这样不讨人喜欢的小鬼，八十年前让他死在高田清美那小妞手上就好了。身兼女性自杀狂热者协会会长的我这样懊悔。

　　零二

　　我的名字是在日本随便哪个街道都能一揪一把的“染井吉野1”，女，有着人畜无害的面容及豆蔻一般的十四岁。但奇怪的是每当我自我介绍时，听者便会以一种“明明是要观察日食现象，但此刻却是半夜”的眼神盯住我回应说：“是假名吧？”

　　超级无聊的问题，稍微思考一下也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NO”吧——就是为了不让对方知道真相，才会说谎。谎言的最初诞生目的不正是在此么？

　　但不幸的是我的同居者MELLO正是“探究染井吉野真名俱乐部”的骨干成员——单若仅是这样，我想我还不至于会感到“不幸”。我最害怕MELLO对我提出这样的疑问：

　　为何我们不会死亡？

　　呔，谁要告诉你啊。

　　像利用死亡笔记作弊这种事，只要说出去，不是会被无知民众送去不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就是会被通晓者抓去坐穿牢底。抱歉，本小姐仅向往自杀，志不在此。如果说在推理、侦破、攻击力这方面我跟MELLO隔着一个银河系的距离，而让妄图跨越的我连脚丫子都懒得伸的话，那么从MELLO那头反行——途经无数虚伪以太2到我这边便是绕过、钻空、勾心斗角的能力逐步递增的过程。

　　“HOW TO USE IT IX：脑海中浮现同一人物的脸孔，却重复四次写错姓名的时候，死亡笔记对该名对象不再有效。”

　　那么在死神或笔记持有者写上名字之前，先想着自己的相貌并写下四个错误的名字呢？

　　我和MELLO不是就杵在这里做示范么？

　　那就会变成像我们这样的万年不死老妖怪……

　　零三

　　“难得今天心情好，去学校坐坐？”吃掉了大部分由他钦点的早餐却没有任何不适的MELLO满意的嚼着巧克力，用难得的温和口吻建议。

　　啊，原来世界上还存在有学校这种无论过了多少年也实在喜欢不起来的东西啊。听到这个建议后，我快乐的心田开始部分坍塌。

　　“既然MELL都如此恳求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答应吧。”

　　“……”每次都是故意叫错我名字的吧，这混蛋！——呀呀呀，我的同居者还真是可爱，不管心中想什么，都会毫无保留的呈现在脸上。这种性格，应说是坦承么？

　　定律：用无限的时间去做有限的事，即使是最不擅长的也应该能完成的很得心应手。虽然一百多年的备考时间是长了一点，但对于现在在近代历史研究系里挂名混日子的我染井吉野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有时候真会自恋不已的想：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挑拣了这么个好专业~对于活了这么多年的我来说，这个专业简直可以手到擒来~

　　正哲人般叹世[其实是自我陶醉]的我却在迈出居民区的瞬间被MELLO捂住嘴巴拖至暗处，无论怎样击打踩跺，这歹人的伤疤脸依旧盯着不远处几个拼命将一个面熟的七八岁小妞塞进车里的家伙们。眯起的眼睛发出猎鹰一样的光芒。

　　主啊，您看见了，旷课并不是我的错，而是您老把麻烦撂在我们面前。不过算了，我并不要求你立即订正，因为反正以我超低的出勤率即使到了班上，也会被导师当作是走错教室的学生吧。

　　零四

　　“我可以理解成，被绑架的女孩子是MELLOW重要的人吗”怀揣着类似于“即将要见儿媳妇”诡异心态的我，此刻正坐在MELLO抢来的摩托车后坐上，紧紧搂住他的腰——但也许被说成是掏他上衣口袋里的钞票比较恰当。

　　“土硅灰山。”他似乎已经不屑对我的习惯性叫错名发怒了。

　　正在仔细辨别他口袋里钱币面值的我不禁“哈？”出声。

　　“那丫头的名字啦，白痴到突破人类极限的你总让人忍不住想持刀行凶！！良好市民也要被你逼迫成杀人犯了！！”生气了，总共四个叹号。我缩缩脖子。

　　不过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荒谬至极的话？良好市民？那是谁啊！？

　　再次过滤那个充斥着土气息的名字，我终于能从满脑子糨糊中捞出一丝关于那面熟小妞的残渣。虽然对她“娇纵任性”、“擅长离家出走并富于冒险精神”等传闻完全提不起兴致，但“她是MELLO最爱的巧克力品牌在亚洲唯一加盟商之女”这一条又必须予以一定的重视——否则巧克力公司因社长被勒索而关门大吉的话，我的同居者一定会为捍卫自己的味蕾而暴走的吧。

　　有点难搞。MELLO口袋里不足连两千块。

　　虽然以上两者并没有充分必要联系。

　　最终在大街上同过街老鼠搬乱窜的摩托以云霄飞车进站的方式停在一座刚建成，过几日才会投入使用的百层高楼前。

　　零五

　　“吾名浅间茂，土硅小姐的专属正义战士。汝等邪恶杂鱼速速退散！”

　　持刀摆出奥特曼的POSE，身着黄灿灿的类圣衣站在与其身材极不相符的百层高楼狭窄楼道间的胖子如此说道。即使用恭维的语气，说他的身体从中一劈两半就能变成两个苗条的人，我都觉得想象不能。

　　“从不自称代表正义，但我MELLO也不会默认自己是杂鱼。”MELLO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一倍，夹杂了些许被轻视的愤怒。但是有点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家伙报名号的方式居然并不像他的性格直白。

　　“啊，我是染井吉野。你知道的吧，就是满大街都有的那个‘染井吉野’。”我报名号向来简练，因为之后对方一定会反驳说：假名。

　　“假名。”

　　看吧，果然。

　　“而且名字可以缩写成L•L的你并不是日本人。明明年龄大到可以进博物馆但看上去却可以使用学生票乘坐交通工具。特性是……嗯？有些奇怪……”浅间胖子突然显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谁的名字可以缩写成L•L了？我都懒得吐槽你，不过……这死胖子不会是有超能力吧，那还是叫人相当期待——在被他道出所有秘密前，是自己先虚晃一招直接自杀性的迎上对方手中宛如是从漫画中复制下来的利刃，还是用语言挑唆对方将不避闪的我一刀劈成两半？不过，这两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都只是死亡的方式而已。都只是完成我心愿的方式而已。

　　就在我向身边战友默默诀别之时，大约是十楼的地方——啊，我对自己的寻声定位能力没什么自信。因此即使实际是在二十楼或更高的地方，我也不会为判断失误而感到任何困扰——传来女子的尖叫。

　　“土硅灰山！”、“小姐！”自称正义战士的男人和自称非正义战士的男人不约而同的低吼了一声，飞速向楼上奔去。虽然前者因为体形问题跑起步来略有蹒跚，但速度竟丝毫不逊于MELLO。

　　不会是……超级塞亚人……吧。

　　我站在原地仰望了好一会才转身走进不远处的电梯，在按下“关闭”键的同时，我略有嘲讽和嫌恶的说：

　　“守护重要东西时的人啊，还真是……”

　　在电梯门关闭的瞬间，语气又变成了颇有些微妙的嫉妒。仿佛是被什么情感挫伤似的，轻声呢喃。

　　“愚蠢。”

　　幸好，我一直这样聪明，并且完全不能理解那种愚蠢。

　　零六

　　电梯质量非常赞，居然连续做三次自楼顶至地下室的自由落体运动也只是底部变形而已，虽说和同它一起HIGH DOWN了三次却跟没事人似的我比起来不是差了一点。

　　这样都死不了啊，我吐吐舌头，决定将之前说过的话加以订证。用无限的时间去作有限的事偶尔也会完败……

　　这样的生活简直让我觉得十分可笑。用很长的时间去证实定理，再用一段时间否定它。对于我这种完全没有想要干预全世界那种傲慢思想的人来说，如此漫长的生命如此多余的时间究竟可以用来做什么呢……

　　算了，去接MELLO、御宅族和土气源好了，反正他们也勤奋的在三十二楼按半天电梯了，如电影一般，这个时候需要英雄出来救场，掀起一个令美女尖叫男性憧憬的故事高潮。明明该激动，我却是有点无奈的想。

　　“可恶，总算到了。混帐东西。”

　　与想象不同，随着粗鄙的声音挤进电梯迎接英雄的是几张陌生的凶恶面孔，而挂在他们脸上的是与手中黑亮枪口完全不搭调的失措表情。更有趣的是，电梯门外的人仿佛听不见超重警报一样，拼死的想挤进着狭小的空间，而已身在其中的家伙们则不停的将前者往外推，以便迅速的关闭电梯离开。

　　唔，这种情形，不多见呐。

　　就好像这楼层中有什么比阿鼻大地狱还要令邪恶的人感到恐惧的东西存在一样。好奇心一下子被提到最高点。

　　“让我出去的话便会有多余的空间了。”缩在角落的我举起手。一半出于对死亡的渴望，另一半则源自对恶作剧的兴趣——不错，对于我染井吉野来说，没有恶作剧的人生就如同置身在80%二氧化碳和20%的氧气气层中，虽不致命，但神经中枢会被刺激到发狂。

　　一出去就把电梯控制系统毁掉好了。

　　果不其然，并不明白我心里所想得人门入蒙大赦的把我推了出来。我正准备深吹一口新鲜空气时，电梯控制系统在反射来得跳弹击碎了。

　　谁啊？破坏本小姐的兴致。

　　单手持枪站在最前面的是戴着逆十字吊坠的黑衣金发少年；他怀里搂着个一脸兴奋如八脚鱼般吸附他的女孩；全身挂彩的肥胖版正义战士则跟在最后。

　　哈，如此有特色的三人组，相信不用我再细述他们的身份了哦~

　　零七

　　“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为你浪费子弹。”

　　“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你不要再向从前那般一遇到双方敌对就立即倒向敌方阵营。”MELLO现在的表情是冷漠、怒恨、无奈、亦或是这本就是他天生的模样而未带任何表情？我有些词穷。总之，他以冷酷到毫无感情的声音对我说道。

　　理由很简单——我背叛的站到绑架者那一边。我自诩不是救苦救难的好人，但我也不是见死不救的路人，更不是会送别人下地狱的坏人。

　　所以总不能连泡都没冒就淹死在MELLO的恶念中，必须挣扎：“人不背叛枉少年嘛，这是哪位伟人说的来着？”

　　“……不要捏造奇怪的格言。即使是为了你身后的那群混蛋能顺利进入紧急逃生梯也一样，背叛者。”一般用于形容人的表情可怕通用“让哭泣的小孩忘记哭泣”但对于此刻摆在我面前的这张狰狞的面孔来说，形容成“让忘记哭泣的孩子再度哭泣”反而会更加贴切。

　　“开枪会惹来很多麻烦，招来了警察我们的假身份也会立刻曝光……”左手在身后做着快逃的手势，嘴里说的也是助于跑路的话，但擦着我脸颊而过子弹在将这一切都化为泡影后，准确无误的射入一个绑匪的心脏。

　　“好耶。一枪命中，YOU，GAME，OVER！”吸附在MOLLE身上的土硅灰山突然发出不和适宜的欢呼。神色慷慨激昂的像是在迎接千禧年。

　　……

　　若说有什么比MELLO视天下万物为刍狗的态度更使我不适的，那就是土硅灰山这种无意识的将人命不当回事。不满十岁的小妞，连死亡是什么都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染井吉野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很愤怒，因此我暴走了。

　　“你们三个，通通给我住手！”使尽全力吼出来，如果有速度线和超大对话眶效果就更佳。不过，浅间胖子，对不起，连你也一起吼了，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零八

　　“你怎么想到要哭？脸上血泪交加，当时真的有被你吓到。伊耶那美3。想起来，那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了你而放弃吧。”也许是略有不惯，在说最后几个字是，MELLO咬字特别重。话音刚落，“由里丝答捩”号船甲板上便不断有人向这边望过来，估计是不明白怎么会有父母起这般亵渎神明的名字吧。

　　伤口制造者居然可以毫不在意的说出这种话啊，我叹气：“正因为是染井吉野才回哭，她才没有伊耶那美我这般坚强。”

　　“……别说的好像那个人不是你一样。”

　　“也不是，”我略微思索了一下，“你是不是误解我是多重人格或重度精神分裂者了？错！我只是把自己的性格划分成细致的小块，并在多个时间段侧重表现不同面而已。不会死的话，当然得做以下有趣的事，可不能老是抱着回忆什么的去感伤是不是？

　　“染井吉野是感性，随心所欲，伊耶那美是话痨，啰哩八唆，博识的一面你错过了，善妒的一面还没上演。

　　“而且，土硅灰山不也是只向我们展示了可爱柔弱的一面吗？被绑架的时候那个死胖子怎么不在她身边，而当我们要去营救时又跳出来疯狂的阻止，她是故意让自己被绑架的吧。秘密一打一打的，多如满天星……或者她根本就是个以死人为乐的家伙？”

　　“……”MELLO似乎有些不耐烦，开始吃巧克力。

　　果然，还是需要我唱独角戏么，我苦笑。

　　“当时是真的想救土硅呢，还是想救巧克力厂，或者‘捍卫自己味蕾’什么的都只是为守护重要回忆找的借口？我可是听说那家巧克力厂是由一个自称尼亚的人为纪念他的好友而出资建造的……他那个好友不会就是近年来常为他扫墓的你吧！”

　　已揉成团的巧克力包装纸被用力的砸到我额间后弹入身后的海中。行凶者冷哼一句“话痨伊耶，蠢死了。我和尼亚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喂！把回忆和垃圾扔向海里这件事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呀！”我抚着额间替不知接受的多少这种回忆的大海出声抗议。

　　“要你管。”

　　【FIN】

　　注解1：染井吉野是日本最常见的一种樱花，几乎随处可见拉~
　　注解2：以太……看过《ALL ABOUT LILYZHOU》的人应该都知道……
　　注解3：伊耶那美，日本神话中的人物，类似于创世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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