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

　　>>栖桐
　　许多年后，我依然会在桃花零落的傍晚想起一个人
　　我总会很疑惑，已经成为了凤，为什么还会愈加清楚地记得这些已经随着那冰冷灼炎灰飞烟灭的往事。
　　不过只是想起而已，却渐渐忘记了她的模样，唯记得她手指尖的温度，冰凉柔软。

　　你叫什么名字？
　　栖桐。
　　小而柔软的手拉着他的衣摆
　　我喜欢你，你有地方去吗，你可以留下来吗？
　　细长的眼眸里清晰的留下她的倒影
　　许久……
　　好。

　　我族多呆于岐山
　　百涅永生，一次比一次更炙热的火焰换的百年一次的重生。
　　从灵魂深处泛出的炽热，灼到皮肉成灰，最后从灰烬中重焕新生
　　每一次，都会更接近凤
　　已经九十九次了呢，很多同伴也和我一般艰难的熬过九十九次的新生之路，却在最后一次的滔天的热度中永远离去。
　　羽长老眼中总会有化不开的悲凉，在一次次目睹同族消失之后，眼中的悲哀更盛。
　　我曾问过他，为何要不停重生？
　　他只说了一句话：永生是乐是苦未曾解，何来劫，下山去看看吧，也许你可得明悟。
　　歧山，我其实也早已经呆腻了

　　风起……露花轻动

　　栖桐，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生命是那么短暂脆弱，人人都追求生命的延长，可是延长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栖桐，你来了我们玥城十年了，你可曾快乐过？
　　你看，每天日出，男人们就会去田间种地，女人们就会在家做好饭菜等她们的男人归来。他们会有儿女，延续着她们的血脉，生命脆弱又怎样，每一天，都会是新的一天，短暂却幸福。

　　栖桐……
　　细长柔软的手握住了他
　　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告诉你的话吗，我喜欢你，现在我长大了，栖梧，你可愿意娶我？

　　我再一次深深的看着她，十年了
　　她从一个可爱女童长成了一个美丽少女。
　　花一般的容貌，仿佛迎着光，就能绽放出光彩。
　　只是，不曾想娶她
　　只是，太寂寞，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琐碎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即使这打发寂寞的时间短暂，或者该离开了……

　　我看着她眼睛里的神采一点点暗淡下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纤细，在阳光下留下长长摇曳的影子
　　突然觉得很胸口闷闷，却不知为何
　　在人间停留了十年，我也该回岐山了，很快又是天火之劫的劫期，只再需要一次燃烧，我将永远摒弃轮回，永生或永湮……

　　>>弭色
　　那一年，当我第一次看见栖梧的时候，我不过八岁。
　　栖梧有着狭长美丽的眼眸，那天的风带着桃花花瓣，猎猎吹起他的头发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响的怕人。
　　我鼓足勇气走上前问他，叫什么名字
　　栖梧，他回答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我又问：我喜欢你，你有地方去吗，你可以留下来吗？
　　这一次我等了许久，在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眸的时候
　　那清亮的眼中倒映着我的身影，当我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
　　他说：“好。”
　　我一直没告诉他，我是玥城城主的女儿
　　他也从未问过我我是谁，对他而言，我只是弭色，他一个人的弭色。
　　栖梧一直是一个人，或慵懒或发呆，总是一个人。
　　他在发呆的时候脸上神色迷惘。
　　可我知道，栖梧并不讨厌我的存在，这一认知甚至略带欣喜和苦涩。
　　时间会让一切感情发酵的
　　随着我长大，从女童到少女，我一直注视的那个人，从未离开过

　　父亲说，华城公子俊朗温润，文武双全，可堪良配。
　　我眼轻闭，容女儿考虑一日。
　　我退出了书房，径直出府去找栖梧。
　　栖梧，栖梧……心里突然满满都是他的名字，他的样子……
　　当看到栖梧背影的时候，我焦躁不安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
　　风动，露花摇曳，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我们一如既往的相谈甚欢，甚至我几乎忘记了我来的目的。
　　可我终是没忘，我握着他的手，如同当初第一次见到他一般紧张或激动
　　“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告诉你的话吗，我喜欢你，现在我长大了，栖梧，你可愿意娶我？”
　　我期盼着他如当初一样开口答道：“好。”
　　可是，他却终未开口……
　　我沿着来时的路，却不复来路心情。

　　父亲，我愿往华城。
　　出嫁前夜，我住进了城主府最高的阁楼——玥阁。
　　百年之前，曾也有这样一位姑娘在玥阁守着一个求不得的梦，从满怀希望，到满腔绝望。
　　一如……现在的我
　　满堂喜庆，满身红妆，高楼临风，满心凄凉。

　　>>玥阁
　　这一夜，风卷着桃花吹打在窗上。
　　我突然想起了这十年来一直陪伴在身边的身影，想念她的气息，想念她的温度。
　　即使要走，我亦该同她见上一面。
　　夜色掩盖了我的羽翼，循着她的气息，我降落一座满阁红纱的高楼上。

　　弭色回头见到我那一刹那，居然笑了，如春花绽放。仿佛仿佛在嗔怪我让她久候的，又在欣喜我的到来。
　　她一袭红衣，像我奔来。
　　我亦被这气氛感染，上前几步
　　她眼角的胭脂被泪浸湿，却笑的明媚
　　“你真的来了，你真的来了。”
　　我说：“我特地来辞行的。”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可置信的重复一遍“辞行？！”
　　我点头。
　　她突然笑了，笑的掉了眼泪。
　　我伸手触到她冰凉的脸，想要拭去她眼角的泪。

　　手指尖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热，那是千百年来最刻骨的热度。
　　居然……居然在这个时候
　　衣角开始燃烧，雪白的长袍被火舌点点吞没。
　　我想要推开已经惊愕的弭色。

　　弭色却挣开我的手，抱住我。
　　看着我的眼低声说：“死一起，别离开我，可以吗？”
　　我愣住。
　　胸间被炙焰灼得闷疼，却有一滴凉意渗进。
　　我知道，那是泪，弭色的眼泪。

　　这是我一生中最后一次的天火……

　　>>尾声
　　玥城一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玥是百年之前，玥城唯一一位女城主的名字。
　　传说，百年之前，清丽无双的城主爱上了一个叫羽的男子。
　　当时玥城正处战乱，玥请求羽留在城中助她守城。终于城守住了，羽却要离开玥城。
　　羽离开的那一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玥城城主府燃起了滔天之火
　　那一夜之后，羽失踪了，玥也失踪了。
　　谁忆成狂，谁痴成泪……
　　那一夜，据说，有人看到有火凤冲天而起，一路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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