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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03年3月的某个清晨,我依旧推开左岸的门,做营业前的准备。本以为,这一天只是昨日的重复,然而,我至今仍记得,就在那一天,我带了七个月的镯子碎了。是那种忽然的破碎。心,很疼。
七个月前,我刚开了左岸不久,生意还算过得去。毕竟城市不大,相互间也都认识。于是来左岸闲聊的人也就多些。差不多那时,我认识了风。
好几次,风都带着悦一同来左岸。大叶苦丁和午夜香吻是他们不变的饮品。一直就听说,他们很相爱,而且就快结婚了。看他们幸福的样子,我觉得很温暖。
日子过得很平淡,直到那天傍晚,风独自出现在除我之外空无一人的左岸,我如止水的心才有了些许波澜。
[02]
悦走了。只留给大家一个迷团,就只身离去。飞往大洋彼岸。风那痛苦的表情告诉我,他尽力了,却没能留住悦。无论是心还是人。
风说了很多。说他们以前一同走过的街道,一同许下的诺言,甚至一同编织的未来。我一直在旁静静地听着,什么都没说。时不时为他添茶。
终于,风说完了。我笑着走过去,轻轻地吻他的眼角,然后告诉他,当一个人能完整地叙述自己的疼痛时,这份疼痛便开始慢慢愈合。
他伸过手紧紧地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正微微颤抖。
桌上的茶水已随夕阳的淡落逐渐失去温度。我转身从CD架上抽出一张神秘园,塞进了音箱。对风说:“听听这曲吧。相信阴霾很快就会过去了。”
之后。左岸渐渐热闹起来,风走了。
[03]
第二天。我到附近的珠宝店挑了一个玉镯送给自己。就那么一直带着。
[04]
七天之后,风再次出现在左岸。
店里没什么人。我泡了壶茶,陪他坐着。
“上次怎么没见你带着玉镯?”
“上次你来左岸的时候是七天前,而这个镯子是六天前买的。”
“你的肤色跟玉很配,应该多带着。”
我笑了,没说话。为他倒茶。
他看了一眼茶水,品了口。惊异地说:“你店里竟有黄茶?”
我依是笑。没说话。其实这茶可说是为他准备的。城里的人喝惯了绿茶,没人喝黄茶的。而他,是外地来的。茶,是君山银针。我托人从湖南捎来的。
“你怎么见了我就没话说?我见你平时很多话说的啊。”
我再笑。回答他:“我说了,是你没听见。”
不理他疑惑的表情,我起身翻CD,呃,《月光女神》。忽然想念起莎拉·步莱曼那纯净的嗓音。
[05]
之后,风来左岸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每次都挑没人的午后。这个时段店里向来没什么人。
面对风的时候,我会变得乖巧,安静,不怎么说话,只是笑着聆听。他曾多次问我原因,我都只是笑,没有回答。我找不到可以回答的言语。于是,每当他问我的时候,我总是笑着吻他的眼角。而他,则用唇轻衔着我腕上的玉镯。
其实,整整七个月,我们除此之外便没有更亲昵的接触。我也从未询问过他,我们之间的关系属于什么。似乎没什么必要。虽然我确定我是爱他的。从他第一次踏进左岸,踏进我眼里的同时,也就踏进了我的心里。只是那时,悦在他身边。而当我把玉镯套进了手腕,我便确定我要爱这个男人。
[06]
后来的日是安详的。但却与之前的平静不同,多了丝甜蜜,多了分牵挂。
左岸的生意依旧不好不坏。
我与风依旧若即若离。
手上依旧带着玉镯。
心里依旧爱着风。
[07]
直到第二年三月,也就是认识风后的第七个月。我突然萌动了嫁给风的念头。微微的惊讶后,我纵容这个念头在脑中滋长,甚至期盼能从口中跳出来,成为现实。
而那天清晨,腕上的镯却突然破碎。碎得我措手不及。看着那些碎片,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接着,便感觉到莫明的恐惧与慌乱。
忽然疯狂地想风,想他的一切。七个月来,我第一次如此时常。我想叫他来,可当我拿起手机,却发现根本就没他的号码。这么长时间,都是他来找我,我从来未想过要他的电话。
我漠然地搁下手机,颓靡地坐下,捧着玉镯的碎片发呆。我深深地吮吸着冰凉的碎片,用不置可否的声音告诉自己:等他来了,我一定要让他知道我爱他,我要嫁给他。
为了摆脱心里的恐惧与慌乱,我晃着空荡荡的手腕给自己泡了杯大叶苦丁,同时听班得瑞那纯粹空灵的森林音符。
[08]
风终于来了,在我几近绝望的等待之后。
我扑过去,深深地吻着他的眼角,同时纵容泪水染湿我的面庞。他也纵容了我所做的一切,轻轻地在我耳边喃着:你这个小傻瓜……
待我哭够了,他抚去我颊上的湿润,笑了笑,说:“怎么这么大了还哭成这样?现在我的肩膀还可以借给你,可是等我月底结了婚,你怎么办?”
我疑惑地看着他,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只见他拿出了一张请柬,递给我,“29号,应该有空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别再哭了啊,傻丫头。”
我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直到风已离去许久,我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颓然地打开请柬,轻轻对自己说,在劫难逃。然而,这四个字我却说得苍白无力。我忽然胡思乱想,会不会有奇迹发生,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终于,请柬被打开了,我看了一眼。便笑了。笑得苍白。笑得破碎。原来我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笑着笑着,觉得鼻尖有酸酸的滋味泛开。我努力仰起头,不让面颊再度潮湿。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于是,我只能继续笑着,笑着。
[09]
终究是倦了。我喝了口凉透了的苦丁,努力咽下,第一次知道苦丁真的是苦的。苦得令人难以下咽。
从柜台上拿下一盒蓝壳石狮烟,抽出一支,夹在指间点燃。七个月不曾抽烟了,因为风说,“抽烟的女子固然有一种灰暗美,可是,健康,明朗的女子才最能抓住人心。”
狠狠地抽了一口,竟被呛着。我看者漂浮着上升的烟圈,又笑了。笑得残酷。残酷得陌生。
[10]
一切都按原先的计划,三月二十九日,风结婚。
参加风婚礼那天,我空了几日的腕上又套了一玛瑙的镯子。
送了套欧式的茶具给风。他看者我的镯子,说:“还是玉更衬你。为什么换下了?”
“我也喜欢玉,可惜玉不属于我,宁愿碎掉,也不安分地套着我。”说这些的时候,我看者他的眼角。目不转睛。
他只是笑。抚了我的眼角,却什么也没说。我不知道他是否明白了我说的话。也已无所谓了。
那天,我醉了。醉得一塌糊涂。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却依稀知道,我轻轻衔着玛瑙镯,告诉自己,“都封尘起来吧。只当是生命中的一个片段。无所谓句点画得是否漂亮,辞藻够丰富,够温暖,够甜蜜便足矣。”
[11]
一周后,我关了左岸。一个人,一肩背包,一圈玛瑙镯子,离开了那个玉碎的城市。
从一个城到一个镇,再到另一个城另一个镇。我始终是一个人带着一圈写满了回忆的玛瑙镯。
间歇的时候,也会回到最初的小城,看看想念着的家人。遇到过风一次。没细说什么,点个头,擦身而过。
于是,十二个月来,我几乎与风失去了联系。某些无法如眠的深夜,也会想念他。想念他的眼角。想念他抚过我的眼角时,我颊上残存的温暖。只是,我再也没有拿出深藏在角落的碎玉。
[12]
又是一年三月。
又是一个清晨。
我不小心把手砸在窗台上,镯断了,断得我毫无机会反抗。看者脉处轻微的伤痕,我又一次心疼。为什么连一点回忆都不留给我?为什么玛瑙也不愿跟随我?
很伤心,却无能为力。用双唇衔住一节碎片,手指夹起另一节,拿光滑的一面轻轻拂拭眼角。
点了一支烟,却不想抽。只看着那火光一点一点地吞噬自己,仿佛我艳丽的血色也即将在其中焚灰。
[13]
一个月后,我决定去南方的一个小城。
途中,我意外地遇见了风。一瞬间,竟产生了回家的念头。但这一次,我没纵容自己改变初始的计划。还是去了南方。只是,七天后,我回了趟家,住了许些日子。
这才知道,风已经离了婚。一个月前。
我愣了。风签离婚协议的时候,正是那跟了我一年的玛瑙镯断裂的日子。
遇上风后,我空了一个月的腕上多了条链子。绿水晶与藏银串在一起。
此时,以前的朋友见我们出双入对,便都认定这次该我们结合了。而我自己却清楚,那手链已跟风无关。虽然我害怕它断裂或遗失,但那全因为另一份温暖。
我决定去南方的小城定居。同时决定结婚。嫁给楠,婚礼定六月初的周六。
[14]
楠答应我,婚礼分两次办,分别在两个城市。他也在南方买好了房子,只等我住过去。
那天,我拿了请柬去找风。踌躇着不知如果开口。因为我想起了一年多以前,风给我请柬时,心里的那份怅然与失落。
意想不到的是,风开口了,“下月初我结婚,5号,还是周六。你来吗?”
我又愣了,但随即笑开,笑的自诺。我走近他,踮起脚,深深地吻了下他的眼角,然后递给他一张印了我和楠名字的请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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