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夏花

　　“爸，吃饭了。今天感觉怎么样？”“咳咳，没事还死不了。”秋启然吃力的坐起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儿子提来的保温桶，当看到又是粥时不禁眉头紧锁，“你个臭小子，又给老子弄得是这些淡出鸟味的破粥！老子不是昨天说了么，给我弄点有味儿的来！”“爸看来快好了啊，骂人都比前阵子有底气了，不错不错。”秋曜笑侃几句，也不看老爹快拉到地上的脸，自顾自地忙活着把鲍鱼粥倒进带来的碗里，“成了，爸尝尝，五星饭店现熬的，我闻着都觉得香惨了。”“香惨了你吃吧，老子快吃一个月了，闻着都想吐！”秋启然孩子气的缩回被子里，转过身不睬儿子。秋曜端着碗哭笑不得，父亲这一病倒病得越来越像孩子了。秋曜故意冷了脸把碗往小桌子上重重一磕，口气强硬，“爸，医生说吃啥咱就得照办！再说了这鲍鱼粥有那么难吃么？儿子当初让您揍得屁股开花的时候，还不是啥都吃不成，发着烧天天喝白粥！那时候怕鲍鱼发伤口，成天是什么皮蛋瘦肉粥，味道可比这差远了。”“你在这等着老子呢是吧！”秋启然坐起身来，向儿子虚晃了晃巴掌。秋曜一乐，把脸伸过去，“来来爸爸想打尽管打，千万别跟儿子客气。不过打了，明儿我就弄点香蘑炖的鸡汤来！”“你敢！”秋启然捂着胃骂着，他从小听见香菇就恶心得不行。秋曜笑咪咪的也不还嘴，一脸“我有什么不敢的表情”。秋启然忿忿的接过儿子递来的粥，苦着脸小口吃着，“你小子呀，如今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不过以后老了也得被你儿子这么收拾。”秋曜摊开报纸坐在一旁，心不在焉的答道，“他敢，看我打不烂他。”秋启然拿勺子的手一下停在半空中，“曜儿，跟爸说说你怎么想的，以后怎么教你儿子？”“打呗，好容易换我当父亲威风一回了。”秋启然沉默半晌，开口却是道，“曜儿，反正我也没几天活头了，爸跟你说几句掏心的话……”秋曜一摔报纸，霍地站起来，“什么死不死的！我不是跟您说了么！别说这种话！”秋启然笑了，拍拍病床示意秋曜坐过来。秋曜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秋启然握住儿子的手温言道，“儿子，生啊，死啊，于爸爸都无所谓。爸爸这辈子活得比人家两辈子都精彩，但凡想要的都得到过，没有遗憾了。我儿是聪明人，日后我去了，切勿在此事上伤怀。”秋启然看着儿子痛苦闭眼的样子，内心酸涩，“痴儿啊，爸爸亏了你不少……没一天让你过得快活……你又何必呢……何必如此伤心……苦了你了……”秋曜忍住涌上喉头酸热的泪意道，“曜儿苦爸爸更苦，爸爸又何尝过得高兴过。以前儿子不懂事儿，走了这么多年，错过了好多和爸爸敞开心说说话的机会。爸等你好起来，儿子攒了好几车的话等着和爸说。爸你能好的，能好的。”“唉”秋启然疼爱地抚了秋曜的颈，幽幽的叹气，“太晚了，没什么法子了，都太晚了。下辈子吧，这辈子身不由己，下辈子我们爷俩好好处。”“曜儿别学爸爸。日后……你和你儿子……莫再有此般遗憾了……切记”＿＿＿＿＿＿＿“敏晶你知道吗，爸这辈子啊才是真的苦。少年时，为了大伯的事苦苦挣扎；中年时，为了儿女的事伤透了神。这大半辈子撑下来，把自己的心活活熬成了冷冰冰、硬梆梆的铁板，冷硬得到临去前才愿意拉着亲儿子的手说一句‘苦了你了’。唉，我想起这些，心都跟被油泼了一样疼……”金敏晶拭泪道，“爸说得对，以后你千万别再和诺儿闹成这样了，好不好？”“阿曜，以后你别和诺儿也闹成这样好不好？”“哎”，秋曜悠悠的叹气，指着夕阳下金色的海面反问道，“敏晶你看，平静的海面，怎么出得了精悍的水手？更何况秋家要的还不只是水手那么简单，他要的是下一任船长。”“我……”金敏晶语塞，深怕劝不服丈夫，急得怔怔的流下来，“阿曜……我说不过你……我不知道什么水手、什么船长……我只知道诺儿是我们唯一的儿子……我只想要一个活生生的儿子……算我求求你……不要……求你”“莫哭”秋曜沉吟良久，终于给了答案，“想要个活生生的儿子么？好，我知道了。”金敏晶呜咽的问道，“阿？那、是、什么意思？”“笨呐！”，秋曜嗤笑，抬手拭去妻子脸上的泪渍，“就是说我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敏晶，你知道么？这么多年了，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每个秋家的掌门人：一边是秋家，一边是儿子，这个天平生来注定调不平的！所以当轮到我来配这个天平时，我就一直在问自己，秋曜，你心里到底是想要什么的？你到底打算舍哪一头，保哪一头？”“那……”金敏晶紧张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地盯着丈夫，“你决定了么？”“唔，决定了。”秋曜歪歪头，冲妻子眨眨眼，“还没猜到？是你一语点醒了我阿！”“嗯？？？”“嗨，明说了吧。你想要的便是我想要的。我，也想要个活生生的儿子，这便是我的心。”“啊！”金敏晶惊喜交集，欢喜得忍不住扑上去搂抱住秋曜的脖子，“坏家伙，坏死了，就喜欢吓我！说，是不是你早就想通了故意装酷来吓我？”“不是的，真的不是”秋曜放下心里的包袱，神情前所未有的轻松，搂抚住妻子纤细的腰身轻轻摇晃，“活生生的儿子，活生生的儿子，说得多好啊！我就是想要这个，想要见了我不是鞠躬，而是凑上来要我抱的儿子；想要毫不拘束地和我一起打水战的儿子；想要……想要……”金敏晶痴痴地听着秋曜难得的真情流露，好不感动，一时舍不得打断他。“喂！真被感动了，嗯？”额，谁在说话？金敏晶警觉的脱离秋曜的怀抱，秋曜脸上早就褪去天使的微笑，换上了魔鬼的狞笑，“你这丫头，真是好骗呐。真以为我很烦恼么？哈！你老公早就把秋家的祖产扔还给秋曦了，要为守住祖产不败家而烦恼也该是秋曦和他儿子的事了！反正现在的M.J完全是我自己的，诺儿长大了能干、想接，我便传给他，若儿子不接，想有他自己的人生，大不了我裸捐了便是，左右是我自己的，处理起来退路多得很。对吧老婆？”“秋曜！对你个大头鬼啊！”金敏晶气结，望着丈夫得意洋洋的笑脸气不打一处来，忽然脑海闪过一事，解气的神秘一笑，“唉，不知道儿子现在在干嘛呢，他还不知道他有个多开明睿智的父亲呢！既然他父亲这么好，想必对儿子‘不小心’拿他的合同折飞机的事也不会计较吧，是吧阿曜？”“合同？飞机？”秋曜灵活的大脑飞速的转了半天，迟迟不愿接受现实。当终于意识到妻子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只听秋曜一声惨叫！调头就往海滨别墅跑，路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怒吼，“秋允诺你个小兔崽子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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