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瓶邪]无间业(浮世)

　　紧接着，小陆那张泛着寒气的脸就露了出来。

　　他的表情莫名其妙地纠结，带着忧虑却依然执拗的一手给我施加着重压。我被他掐得使不上力气，两只手死死扒着洞口，不出片刻，就已经累得骨节发白，两臂酸痛难忍。

　　没过多久，底下溶洞已经被水填满，空间终于饱和，水极快地涨上来。我和小陆陷入无尽的拉锯战。我的小半个身子已经探出洞外，正被底下一波波的暗涌，不断地向上顶着。借着这未知空间不小的体积，倒灌的潮水来势汹汹的势头已经削减了不少。

　　一定程度后，水位不再上升。

　　大半个身子浸在水里，不知是不是因为水上涌的原因，我只感到浮力不是一般的大，一直冲得整个身子左摇右晃。

　　简直是火上浇油，小白脸一再把我往水里压，上下两股力冲撞着，弄的我像个脱线的布偶似的，在狂风里手舞足蹈，样子十分滑稽。

　　我扬起头，看见小陆的脸扭曲出一个狞笑，心中一阵恶寒。这个表情实在太险恶，也太熟悉。就像平时电视剧里，每个刽子手给犯人上大刑前，都要这么象征性的笑一笑，我本以为这种充满恶意的笑容，不过是加大戏剧效果的表演手段。现在小陆的嘴角越笑越开，一双眼睛也眯了起来。

　　我立刻感知到危险的信号，这孙子要下死手了！

　　与此同时，他按在我肩上的手，正慢慢往颈部移动。他的目标不是脖子，他更想抓住我的头！

　　有把野火在心里噌的一下被点燃，我反手握住小白脸的双臂，出离的愤怒。好像自己在他人眼里永远就像待宰的羔羊一样，就他妈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对于他这一手，我在心理上，还是有所准备的。

　　闷油瓶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技巧，里面包含着两层意思，我看见的那一层，就是之所以不告诉小陆出口的方位，而是让我推理出来的原因，就是希望传达给我一个信息，小陆不可靠，要留一手防住他。

　　虽然我会意得晚了点，不过我还是有优势，我的兜里有一支小型的照明弹，为了应付这种状况，早在溶洞底的时候我就把它掏了出来。因为之前小陆装病他的装备全给了胖子，我俩从老虎嘴掉下来之后，只有我的背包还在，他在我面前，几乎是手无寸铁的。更何况柯尔特狂蟒正别在我的腰上。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觉得我这个人，变得像个好战分子，或者说这种基因被某些状况激发了出来。因为这个时候，我竟然想笑。小陆看见后，眼神一变，我没料错，他立刻倾身过来想抓住我的头发把我往水里按。我立刻松手，脚下一蹬，趁他不备先挣脱出桎梏，再踩着水躲避他乱抓的手，就等着他探下身离得再近些，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竟笔直地冲我面门而来，我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抽出照明弹，抬手就按下扳机。

　　转身避开瞬间的强光，我闭上眼，手脚并用地爬上去。

　　照明弹亮起的一瞬间，小陆骂了声妈的，巧妙地避开了，照这个准度不一定能让他暴盲，但效果绝对是有的，恐怕他短时间内看不到任何东西。

　　我趴在地面上，眯起眼睛看，照明弹还在嗞嗞地燃烧，略微睁开眼，发现情况不太妙。只见四下亮如白昼，仿佛处在太阳内部，强光刺人眼花缭乱。

　　只是粗略一眼，目所能的地方亮起上千个刺目的燃烧点，似乎这空间里有无数面镜子，照明弹的亮光在镜面之间不断反射，那种效果就像是身在一间四面八方都是镜子的囚室，每一寸阳光被无限制地放大。当即，我闭紧了眼睛，因为如若鲁莽地睁开眼睛，真可能有烧坏视网膜的危险。

　　没想到，这山里竟然有一个如足球场般大的万镜宫。

　　这节骨眼上出了这种意外，当下也只能伏在地上等待照明弹熄灭，贴在地上才知道，地面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腐苔，极其滑腻，移动起来很困难，看来这里常常被涨水波及，空气里充满了陈腐的潮气。

　　我心里真的后怕。这个地方迂腐之气长期沉淀积累，就像是个天然的巨大沼气池。如果不走运的话，这一枪绝对能把整座山瞬间爆破，顺带着把我轰上西天。

　　小型照明弹最多能燃烧二三分钟，期间我侧耳辨别周围的动静，奇怪的是，刚才勉强睁开眼时，根本没见到他的影子，到现在为止，也没看他有任何动作。心里不免揣测，不会刚才借着巧劲儿把他弄死了吧，照明弹能在瞬间燃烧出一千多度的高温，近距离发射烧到人也不是不可能。

　　我心里直打突，只想保命，真没想过要把谁害死。想到了这一步，就觉得怎么待着都不合适，坐如针毡似的。但现在这个情况，我也不能立刻去确认。

　　直到不远处“噗呲”一声，燃烧告罄，眼前却还是绿红一片不能辨物。就在这个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人特别轻的呼吸声，我下意识拔枪转身，小陆冰冷的手捏在我的喉头上，他前额的头发悉数烧焦，看起来更是生添了几分狰狞。

　　很明显，小陆不像他之前表现的那样不堪，这个人也不好对付。

　　我有枪，他用手。我在盘算着他需要多少力气才能在我开枪前的一瞬间掐死我。用枪捅了捅小陆的胸口，他比我明白，枪口冷得像是千年寒冰，我明显感觉他全身一震，皱着脸“啧”了一声，收回手举起双臂。

　　“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我问。

　　这小子竟能在近距离避开照明弹，而且没影响到视觉，他现在一双眼睛在黑暗里锃亮锃亮的，貌似一点问题都没有。我真心赞叹他的好身手，刚刚若不是他的呼吸没有控制好，否则这次突袭的确让我猝不及防。

　　小陆嘲弄一笑，道“小三爷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良心是什么东西？你瞧瞧，自己正在做什么，难道你以为自己的手是干净的？”

　　我被他说得一愣，一句话没经大脑脱口而出“我不会杀你。”

　　我说完，小陆也是一愣，随即换了一种表情，笑道“好个小三爷，以前我看不起你，现在我突然有点可怜你。保不准不久以后，你还得感激我。”

　　这句话，他说得语气平稳，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我突然感觉以前的处世观像垃圾一样，我读不懂他，他好像有无数个不相同的面目，他表现出的，永远只是一角，这一角之后藏着什么，我一时间还看不出来。

　　事已至此，我索性摇头，闭嘴。装聋作哑不理会他，只要是人，就算伪装的如何完美，也会在某些特殊时刻露出破绽，我坚信这一点。收起顶在他胸口的枪，向后退了几步。

　　小陆摆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再害你。张起灵和我有约定，至少这段时间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陆先生记性差了些，刚才想置我于死地的是谁？”我冷笑。

　　小陆也笑了，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像一个人么？”

　　我点点头，奇怪的是，他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扭过身不再看我。一个熟悉的名字差一点就说出口，但小陆好像不希望点破。

　　照明弹已经完全熄灭，我只能抽出包里的救急荧光棒，往四周扔了几根，荧光亮起，效果和之前一样，仿佛是无数盏莹绿的小灯一起被点燃。

　　这才是自然力量下的鬼斧神工，原来不是万镜宫，只是岩壁起到了镜面反射的效果。

　　之前被水淹没的溶洞由流水作用形成，没想到只隔了四五米的上层结构，形成了更大规模的中空空间。到了这里流水侵蚀的痕迹已经不复存在，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晶和石英石，数以万计地铺满了整个溶洞表层，犹如一面面明镜，交相反射了我们的光源，衬得洞窟里怪石嶙峋，十分可怖。加上大面积的熔岩刺和熔岩钟乳，细细麻麻地簇成一片，仿佛处在幽冥鬼蜮当中。

　　这种自然景观充分说明了，此地是由火山喷发形成熔岩隧道，四壁上排布着几百条的岩浆通路，就是那些大小不一的碗口状洞穴，这些隧道纵横交错，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据我估计，整体形状是一个呈树枝发散状的洞穴群，宛如一个庞大的迷宫体系。

　　走到此处，我和小陆都不免丧气。如果其中一个洞穴可以沿着熔岩裂缝通向外界，那么在这上百个洞穴里，找到出路的几率简直微乎其微。

　　我点起火折子随便走了走，找到几个较低的洞口往里探了探，始终感受不到任何空气的流动，哪怕是火苗歪一下的情况都没有。

　　小陆保持着安全距离，他四下打量后，道“他说这地方有一个入口，小三爷你有什么线索吗？”

　　说到线索，我能保证我知道得比谁都少，至于□□神庙所在的那个地方……

　　回想起我晕厥时的种种幻听，一种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

　　顿了顿，回道“我现在有一种感觉，我好像再也不能从这个地方出去了。”
　　小陆回过头，认真地看我，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然后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他娘的真怪了，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他这副样子实在够恼人的，我走过去想问个究竟，“你他娘的到底怎……”话还没说完，小陆瞪起眼睛，一把把我推开，食指抵住嘴，做了个消声的手势，眼睛直勾勾盯向一处。

　　我被他表情的变化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荧光棒照明的范围很小，亮度不强。那是一处幽暗的荧光无法触及的地方。

　　四下里寂静非常，小陆脸上保持着那幅神情，一动也不动。

　　等了一会，没发生任何状况。就是因为这样才令我更加害怕，我向那个方向慢慢移动，小陆伸出手没有拦住。

　　“别动……看，那里有个人。”小陆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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