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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只想见你
Chap.32
“哎呀，你烦不烦啦！我累得要死了，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你快点给我滚回家去！”
“靠！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是看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今天又是小年夜，特地买了喝的吃的来陪你诶！在你那个夜校等了你两个小时不说，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啊！”
“难道是我求着你来的？！是你自己自作多情的好不好！我跟你说我现在就想睡觉，我站着也能睡着了。你能不能回你自己家吃去喝去，干嘛一定要跟着我啊！”
“莫长庚！你！你有没有人性啊！都到你家门口了你还赶我走！你你你你——！！”
“行了行了，天都黑了，待会儿你娘又要出来逮你了，再不回去，小心你这个假期又要关禁闭。哥哥我心情好得很，一点儿也不孤苦伶仃的，不需要你陪，你别老是婆婆妈妈的，快走快走——”
莫长庚硬推着梁洪川往旁边大路的方向走。推了十几步，梁洪川实在没法子挣脱，站在路中央举着个啤酒瓶子指着莫长庚的鼻子好一通脏话粗话的骂了，莫长庚堵着耳朵一脸嫌弃的往家里走，看也不看他一眼。梁洪川只得气呼呼的转身走了，一会儿就拐了个弯不见了踪影。莫长庚放开堵住耳朵的手，还能听见远处梁洪川没营养的骂骂咧咧的声音隐约传来。
无奈的笑笑，莫长庚把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的掏钥匙。
实在是对不起了，洪川，今天……我不想和别的人一起过。
我只想，安静的，一个人在家里……
走到门口，莫长庚低头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咔的一声打开门。在推开门的一瞬间，莫长庚不经意的一抬头，忽然发现门上贴了一张N次贴的便签纸，上面好像隐约写着一串数字。
小广告？
莫长庚疑惑的把那张纸撕下来。一看就知道，是一串手机号码。
他们这个平民区没有保安和治安巡逻，所以经常有人在墙上用油漆刷写小广告和电话号码。莫长庚家门口的墙壁上已经层层叠叠全是黑色油漆涂上去的各种号码，根本就看不清字了。
难道这是最新发明的广告张贴法？在门上贴便签纸？
这也太好处理了吧……一撕就掉……莫长庚拿着那张纸，莫名的觉得奇怪。小广告不是一向以难以清除难以擦洗著名么……
想随手扔掉，但却奇怪的松不开手指。莫长庚的疑惑越来越深，偏头想了想，拿着那张纸走到旁边路灯下更仔细的看。
数字写得整齐又漂亮，秀气的一串……
好像是，蓝色的字……
手在纸上一摸，有一个数字的末端拉下细细的蓝色的线，墨水还没干……
蓝黑墨水……
莫长庚抬起头，看着前面在路灯照射下显得惨白又阴暗的巷道。天气冷得厉害，好像连夜晚的灯光都被冻住了一样。
他迷茫的看看路，又看看那张纸，就在一瞬间之后，他的脑子里好像突然被惊雷炸过，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慢慢的把那个小纸片翻过来，果然，在纸片后面的右下角，还用同样颜色的笔写着一句话，小小的挤在边角上。
<我好想回家>。
呼吸变得急促……胸腔里有什么急切的想要冲出来，却生生的被硬逼着梗在了喉头，撕裂一样的疼痛。手紧紧捏住那张薄薄的纸片，用力的近乎要捏穿了它，莫长庚迅速的转过身，差点摔倒。他在家门口附近的各个巷道里反反复复的走进去察看，又走出来朝另一个方向狂奔几步，又退回来，他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一双眼睛却锐利的来来回回扫视，紧紧的盯住拐角处的每一个安静的阴影处……
就这样迅疾的快步在家门前来回转了十几个回合，不过才几分钟的时间，莫长庚已经大汗淋漓，浑身瘫软。大口的喘着粗气，莫长庚靠着电线杆子仍然无力的四处转头巡望着周围，心里的无助和荒凉忽然间涌上来，一瞬间淹没了他……
他突然想大哭一抄…什么也没有……谁也不在这里……
他又一次感觉到那种无法摆脱的无奈……无能为力……
“井昔年！”
莫长庚闭上眼睛，仰头对着夜空，用尽全力一样的大声呼喊——
“井昔年，你出来！！”
“井昔年！！！”
“井昔年——”
没有任何回应。
寂静的夜在喊声之后更显凄凉，连风声也被驱逐，连灯光也变黯淡。
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么……？
井昔年……
忽然，莫长庚像想到了什么，触电一样的整个人跳起来。他快速的向通往大路的那条巷子里跑去，跑了一半又紧急刹车折回来，拔下家门上的钥匙，砰的一声拉上铁门，转身往黑暗的巷子里飞奔……
莫长庚冲过狭长阴仄的小道，便看见小区的大路，路灯在这里明亮起来，前面远处一个小黑点快要走到路口，正是刚刚被他强行赶回家的梁洪川。
梁洪川听见后面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转头一看，莫长庚已经没命一样的狂奔到他的面前。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远远的就看见莫长庚一双大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直觉就感到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莫长庚！你怎么……”
莫长庚根本没空听他说话，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现在几点钟？！”声音嘶哑急喘。
梁洪川被他抓得生疼，脑子里一时反应不过来，莫长庚已经自己对着梁洪川手上的表看了时间。只听他喃喃几句：“八点半……还有时间……谢了！”
莫长庚放开梁洪川，又朝路口一阵风一样的冲过去。
梁洪川木头一样愣了半响，才想起来开口：“喂！莫长庚！”
莫长庚已经站在马路边上拦了一辆计程车，迅速的跳了进去。计程车瞬间疾驰而去。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二十分钟后，计程车驶进市中心，在一片繁华的商业区停下来。少年冲出车门，又朝最近的一家商店狂奔而去。
那少年径直冲向手机柜台，语不成声的低吼夹在断断续续的喘气声中：
“快，我要买手机，给我，随便拿一款手机！快点！”
井昔年背着书包，从楼道里走出来。走廊上的灯光明明暗暗，一个快坏掉的灯泡在走廊的尽头一闪一闪，好像是谁说不尽的哀愁与怨懑。
走到那扇暗色的防盗门前，井昔年低着头僵立在那里，手上却彷佛有千斤的重量，怎么也举不起来按响门边那个红色的门铃。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做了生平最任性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知道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只想证明自己还存在着，还被人记挂着，所以他无论如何要做点什么……
可是在回来的这一路上，他渐渐的清醒过来，却越来越觉得无力和疲累。他的脑子好像已经承担不起任何思考了，对的，不对的，好的，不好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在他的脑海里模糊一片，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这么任性的目的是什么，意义是什么？
可是……可是……他真的很想这样做碍…
他站在门前，不断的胡思乱想，好像心里有好多个自己在打架，有些在哭，有些在骂，有些在指责，有些却在莫名的庆幸喜悦……
突然，口袋里手机的嗡嗡声像暗夜里的钟声一样敲醒了他。
他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把手伸进口袋里，感受着那物体在里面震动的手感，一瞬间什么想法也没有了，只剩下震惊。
他好像不能完全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他茫茫然的把还在震动着的物体掏出来，机械的翻开手机盖……
屏幕上有一串闪着亮光的字：“收到一条新信息”。来处是一串陌生的手机号码。
手指僵硬地几乎对不准按键，井昔年重重的按下<读取>，那条新信息终于打开在他的眼前：
<生日快乐。>
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不明出处，不具姓名，看不出感情……
井昔年只是呆呆的盯着手机屏幕，直到那屏幕的灯光暗下去。
一秒不到，屏幕又重新亮起来，机身的震动让井昔年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小小物体。
依然是提示：“收到一条新信息”，依然是相同的那一串号码……
<我在努力，等我。我很想你。>
片刻之后，屏幕的光再次暗了，这一次，许久也没有再亮起。井昔年不知道它还会不会再亮，但那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的身体终于脱力一样的软倒在门边的墙壁上，慢慢的顺着墙壁坐在地上。他太累了……他走了好久好久……只要一会儿就好……让他这样坐着一会儿就好……
单薄瘦削的少年，孤独的坐倒在家门前，头埋在手臂里。
眼泪一点点滴下来，浸湿了他的睫毛，他的发梢，消失在他的衣领间。
但如果你能看到他的脸庞，你会发现，他嘴角那一抹轻浅的上扬的笑。
那真是，世间最轻最淡，也最美丽的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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